揭秘iPhone售後的灰產，是什麼讓蘋果每年損失十多億美元

iPhone 的官換機很受歡迎，買手機的能買到便宜貨，賣手機的能賺到更多錢，但官換機的價格正面臨著著水漲船高。——深圳某手機經銷商在接受愛范兒的採訪時說道。

自中國內地市場在 2009 年引入首款 iPhone 開始，這款來自大洋彼岸的智能手機終於結束了「被海淘」的命運，在國內正式以「國行」身份登場。

讓蘋果在國內一戰響名的 iPhone 4，售價 4999 元起，是諾基亞觸屏旗艦 5800 的兩倍定價，也是當時都市白領的半份月薪。

iPhone 4. 圖片來自：iMore

而在 iPhone 4s 之後，幾乎每一代的 iPhone 售價都保持著高價和上漲的趨勢。2017 年，iPhone X 以 8388 元起的售價登陸市場，頂配售價直逼萬元；今年 iPhone XS Max 更是突破了萬元定價，成為蘋果有史以來最貴的智能手機產品。

iPhone 多年居高不下的價格，自然催生出了不同的產業，最具「代表性」的莫過於跨境代購和維修。與此同時，一條灰色產業鏈亦在市場里漸漸浮現——「以舊換新」和與之誕生的官換機。

而在這些官換機的背後，是蘋果和國內售後灰產長達 8 年的鬥爭。

需求旺盛、「以舊換新」的灰色產業鏈

2013 年 4 月，蘋果公司收到溫州一代理經銷商的申請，需要將 121 台 iPhone 4s 進行售後換新。後續經查，該經銷商為假零件詐騙，企圖通過假 iPhone 來換出真 iPhone 配件。

同年 5 月，深圳蘋果零售店在一周時間內收到超過 2000 宗保修換新的申請，成為全球收到售後申請最多的門店。

經查，部分被申請售後換新的 iPhone 為不法商家的惡意欺詐設備，他們把已損壞或假冒的零件安裝到 iPhone 里，然後企圖通過官方售後漏洞進行換新轉賣。

圖片來自：Picjumbo

據外媒 The Information 統計，蘋果在 2013 年用於全球售後維修的預算為 16 億美元，但最終花了 37 億美元來維持業務運營，而中國市場的售後處理佔了業務支出的大頭。

之所以會有這麼多人去申請更換新機，是因為 iPhone 在全球「只換不修」的售後政策。這一政策本是蘋果通過回收保修期內的問題設備，只要設備並非由認為損壞，即可通過置換的方式給用戶更換一台新機。

三種版本的 iPhone 對比. 圖片來自：知乎

這些被換新出來的 iPhone 市場稱之為「官換機」，是一台全新未激活的設備。這些設備除了有特定的串號和沒有附帶配件外，幾乎和蘋果在 Apple Store 出售的量產機一樣。

這一政策自然讓一些商家嗅到商機。知情人士向愛范兒透露，早些年一些商家會大量回收仍在保修期內的二手 iPhone，這些 iPhone 被回收後會經過「改裝」，用已損壞的零件更換正常零件（如有白斑的液晶屏、處理器、按鍵底座等），造成是非人為損壞，然後交到蘋果的售後中心換出「官換機」在市場里轉賣。

比方說，某商家用 3000 元回收一台在保修期內的 iPhone，經過改裝後拿到蘋果售後置換出新機，再將官換機賣出市場，能賺到接近 1500 元的差價。

甚至乎，即便是完好的機器都可以給商家「以舊換新」，他們會收取 400~500 元的換機費用。

知情人士還補充道，由於「官換機」價格比官方渠道便宜數百甚至上千，同時由於是售後置換出來的未激活新機，品質亦有保證，因此這種手機在市場上的需求一直旺盛。如果某些用戶能有相熟的商家，那麼長期更換新機能省下不少錢。

從愛范兒收到的這份《官換機報價表》能看到，iPhone X 的國行官換機售價僅 6300 元起，比授權經銷商便宜 700 元；iPhone 8 / 8 Plus 等機型相對減幅較低一點，僅 300~400 元左右。

報價為 2018 年 10 月 10 日 iPhone 官換機報價

表格右邊還有剩餘保修時間不長的設備報價，未激活的 iPhone X 只要 6050 元就有交易。

據悉，這些官換機的報價已經受蘋果只修不換的新售後政策影響調高了。而且由於能換出來的設備不多，因此即便是有報價，但也常常會出現供不應求的情況。

對話「灰鏈」從業者：iPhone 的定價和高昂的售後成本造就了這個產業

在了解 iPhone 的官換產業鏈後，愛范兒對前從業者進行了一次面對面的 QA 採訪，深入了解這條產業鏈背後的故事（下文 Q 為愛范兒，A 為從業者回答）。

Q：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從事這個行業？「換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

A：蘋果的「只換不修」是從 iPhone 4 時代就開始了，那時候不少商家都已經嗅到了商機，主要是通過更換壞零件經售後置換新機或新零件。我是從 2012 年開始從事這一行業，最高峰時一天要給 20 台手機換零件，幾乎忙不過來。

Q：一般會怎樣進行換新操作？換新後這些機器會流向哪裡？

A：我們（指商家）通常會回收保修期內的二手機，偶爾也會接以舊換新的業務，無故障的通常會換零件，這些零件是從其他手機里拆卸下來的舊零件，市場有售。

我們只需將這些手機改裝成無法開機檢驗，讓檢修人員僅通過物理確認這台手機符合保修更換即可。換新後這些手機會被轉賣給知道這個渠道的客戶，或者交還給以舊換新的用戶。

型號可從：設置 => 通用 => 關於本機看到

Q：官換機能不能被當做量產機賣？也就是能否再包裝來充當官方零售機？

A：雖然有一些商家曾這樣做，但官換機的序列號都是有特定標識的。比如 iPhone 6s 官換機的型號是 N 開頭，官方在售機是 M，官翻機是 F，因此這個可以通過 iPhone 的關於本機查詢。

另外在官網查詢 IMEI 序列號也能查詢到這台手機的保修剩餘時間，零售機為激活日起 1 年有限保修，國行未激活的官換機剩餘保修通常不足 365 天。

Q：官換機比和零售機有哪些區別？

A：國行沒有區別。不過有趣的是，港版 iPhone 在國內置換出來的 iPhone 為雙網版，並非國行的三網制式。

圖片來自：Getty Images

Q：目前國內還能通過售後換新機嗎？現狀如何？

A：由於售後新政策出爐，所以目前 iPhone 大多數都是只修不換（若購買憑證提供充足、設備在保修期內且通過工廠檢測會酌情換新），但這僅僅只是國內售後而已。港澳和其他國家、地區的 iPhone 只要能提供購買憑證都能在當地售後換新。

在新政策下，市場官換機越來越少了，價格也自然水漲船高。

Q：為什麼這條產業鏈會久經不衰？

A：買的用戶主要是因為官換機有價格優勢，官方售價實在不是大部分人能接受到的。在幾乎相同品質、一樣配置的優惠下，自然被一些預算吃緊的用戶選擇。

另一方面，蘋果的維修費用高昂、等待時間較長，動輒等待 1~2 周和花費幾百上千，也讓用戶寧願選擇將舊手機出售，也不通過售後維修。因此便產生了這條像車輪一樣運轉的產業鏈——有求有供有中間商賺差價。

蘋果官網公布的 iPhone 維修價格

Q：以假換真的現象是否存在？

A：這的確存在的。一些商家會用一些假零件試圖欺騙售後去換出新機，而更有一些商家會對官換機進行改裝，拆出官換機的新零件，將山寨零件裝進手機或篡改序列號以次充好出售。所以我建議大家最好選擇在正規途徑購買零售版的 iPhone。

Q：你認為蘋果為何要從「只換不修」變為「只修不換」？

A：這應該是蘋果最根本的止損辦法了。雖然 iPhone 在國內熱銷，但每年在售後的花費也是蘋果的一筆大支出。

因此「只修不換」是蘋果反擊「灰鏈」的做法，讓用戶都在正規渠道買 iPhone，這和蘋果之前公布的「不再為無購買憑證的第三方渠道銷售 iPhone 保修」新政的意義是一樣的。

新政策 + 更嚴密的檢驗方法 = 蘋果對「灰鏈」的反擊

除了在國內實行「能修就不換機」的售後新政外，蘋果還通過更嚴密的方法去檢驗手機是否符合維修標準。

比如目前所有需要維修的 iPhone，都需要移交到蘋果專門的維修工廠進行詳細檢查；進行售後維修時需要綁定用戶 Apple ID，統計每個 ID 的申請情況。對於零件「偷龍轉鳳」的行為，蘋果也在核心部件上進行了內部標識，通過工廠即可檢驗出零件真偽等等。

據悉，在蘋果推出新政策後，商家惡意換新的幾率降到了 20%，對比往年有著大幅下降。而從蘋果公布的支出條目看，2017 年的售後支出也從 2016 年的 46.6 億美元降到了 43.2 億美元。

不過平心而論，這場鬥爭無論是孰勝孰負，最終「受傷」的或許只有真正需要換機解決問題的普通消費者了。

題圖：Scotty Reifsyn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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