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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鏘,我沒有看錯你!」

中央美術學院

1979年5月,考上研究生後不久,為了開闊學生的眼界、轉益多師,楊之光老師安排陳永鏘與方楚雄到北京遊學,廣泛地拜師訪友。

陳永鏘與楊之光老師合照

陳永鏘與方楚雄這兩個南方青年畫家,持著廣州美術學院的介紹信,找到了中央工藝美術學院辦公室。但辦公室的工作人員看了介紹信後非常為難,說學生太多,來交流的學者也太多,無法安排他倆的住宿。

沒法安排就意味著要流浪街頭。陳永鏘忽然記起,可以找他們的陳叔亮院長,就跟同是廣東人的阿老老師說。陳院長是陳永鏘1975年在西樵認識的老前輩。陳永鏘當時剛從懷集回到家鄉參與南海工藝廠的創辦與西樵旅遊開發的工作,正在華僑大廈張羅著一個西樵旅遊的展覽準備。

剛剛從「文革」中解放出來的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院長、大書法家陳叔亮先生在省二輕局領導的陪同下到南海西樵考察,在籌備的作品中他看到了陳永鏘畫的一本西樵風景畫冊,便說想見這個年輕人。於是,陳永鏘在半信半疑中羞澀地走到了陳叔亮先生面前。

陳叔亮

陳老高興地和阿鏘握了手,並說他知道《魚躍圖》想聽聽作者對自己作品的看法。

阿鏘坦然地說:「我其實畫得很幼稚,大概只是因為我的身份是個公社社員而沾了時勢的光而已。」陳老高興地對隨從們表揚了阿鏘的誠實與謙虛,說他有藝術功力與前景。並執意要阿鏘陪他參觀了南海工藝美術廠,並欣然應邀為這個鄉間小廠題寫了廠名。還鄭重囑咐陪同的地方官員,要重視阿鏘這個年輕人的培養,也要解決好他配偶的工作安排。

青年陳永鏘

陳老回京後還特意寄了他的書法作品給阿鏘留念。這張寫於1973年的條幅,至今一直懸掛在陳永鏘的畫室上。

當阿老老師領著陳、方兩人造訪陳院長府上時,陳老知道陳永鏘已考上了研究生,喜形於色,說:「永鏘我未看錯你。」

當知道學院婉拒時,陳老立即寫了一封簡訊給院辦:廣東來的兩個學子,要積極為他們解決困難收下來。

辦公室主任見信,還嘮叨,陳永鏘既然認識陳院長為什麼不早說。於是,陳、方便這樣住入了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兩個人一間宿舍。

在北京的時間安排得非常緊湊。每天都要拜訪一名大師,而當時的公共汽車又少又慢,加上不認識路,往往趕到,已經是中午了。

一個月里,陳永鏘與方楚雄走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先後拜訪過李可染、李苦禪、崔子范、田世光、王雪濤、黃均、許麟廬、孫其峰、俞致貞、婁師白、祝大年、范曾等名師,收穫頗多。

記得去拜訪李苦禪時,師母擋駕,說李老不在。李苦禪聽到外面有人要找他,大聲叫了起來:「我在,我在,我怎麼不在呢?快進。」

李苦禪

見阿老老師帶著兩位嶺南的青年畫家來拜訪,他好高興,指著牆上一張大花臉的京劇照片問是誰,陳永鏘一眼就認出:「是李老師您。」李苦禪高興地大聲說:「猜對了,猜對了。」接著興高采烈地唱一段京劇給他們聽。然後他問陳永鏘:「于非闇的畫你怎麼看?」

于非闇生於1888年,北京人。清末貢生,任北京畫院副院長,工筆花鳥大師。以字畫和印出名。早年師從齊白石,擅瘦金書。1959年病逝。

于非闇

陳永鏘不知李老師與于非闇過去有什麼過節,就實話實說,說畫得工而不膩,大氣。

話音剛落下,李苦禪生氣地說:「這個小子要是活著,我要揍他。

這讓陳永鏘明白:在京城,不能隨便說別人的壞話』也不要隨便說別人好話,話說的不是時候,也有危險,包括評價死人。怪不得古人云:「見人說人話,見鬼講鬼話。」

不過,一談起藝術,李老師就忘記了對於非闇的不悅,那些過往的歷史恩怨彷彿都不曾有過。他教陳永鏘與方楚雄,怎樣用偏鋒繪畫。李苦禪說:「很簡單。」接著就拿出一張宣紙,示範給他倆看。李苦禪老師拿著筆先左右畫,參差畫、上下畫。畫完,把這張紙送給了陳永鏘留念。

李苦禪現場示範的墨寶,至今還珍藏在陳永鏘的家裡。

李苦禪老師的夫人是廣東中山人,見了陳永鏘與方楚雄,好親切。李苦禪說:「嶺南人好聰明。畫什麼像什麼,每一幅畫拆出來,樹啊、屋啊、人啊、冰啊,都清清楚楚。但北方的畫拆開來全是蚯蚓般的筆痕與墨道。」李老師話算然不多,也不說哪種好,但很深刻。只讓學生自己去悟,就像佛的拈花微笑。

李苦禪作品

李苦禪作品局部

回到宿舍後,陳永鏘不停地想李苦禪這段話。最終悟到音樂不是聲音組成,而是音符所代表的樂音組成的;而中國畫不應是自然的物象構成的,應多是筆墨的美感。

一次,去天津美術學院孫其峰老師家拜訪,孫老師的書法與篆刻都有很深的造詣。陳永鏘曾經跟莫鐵老師學過篆刻,但只學到皮毛,明白方寸之中大有乾坤,想當面見識見識。

知道要求之後,孫其峰老師想找一方印,現場刻給他看,但找來找去都找不到,所有的印石,都被孫老師刻過。他乾脆把一方刻有印文的常用印磨掉,現場刻了起來,邊刻邊說,告訴陳永鏘應該注意什麼。

孫其峰

離開時,孫老師向陳永鏘和方楚雄提出了一個要求,用自己的畫,一人一張,換他倆的畫。孫老師用這樣的方式,確認他倆的美學價值,給了他們很大的鼓勵。

回到廣州多年之後,陳永鏘在廣州遇見了俞致貞老師,他問老師來廣州忙些什麼。俞老師說:「我來看花,畫畫的人,不要誤了花期。」

此時,正值廣州木棉花盛開。

這是陳永鏘所遇見的最貴族的女老師,從北京兩千多公里趕來廣州,僅僅是看一下木棉花開。這讓陳永鏘想起在北京時,有一次在校園裡見到俞老師的丈夫劉力上老師,正拎著一個籃子往外走。

陳永鏘主動與劉老師打招呼:「劉老師,忙什麼?」

「去看俞老師。」劉老師輕鬆地答道。

陳永鏘問「俞老師』怎啦?」

劉老師說「她正住院。」

「那帶什麼好吃的去看俞老師啊?」

劉老師打開了籃子,一隻貓伸出頭來「喵」叫了一聲。劉老師說:「你俞老師已經一個星期沒有看見它了,好想念。」

去看一個病人,沒有帶營養品,而是一隻貓。也許,只有在這些藝術大師的身上,才能看到人類精神世界的豐富。陳永鏘感受到了老師的童真與可愛。

在北京吃了一頓頓的精神大餐之後,肚子里反而有一種飢餓的感覺。到北京20多天後,所帶的錢已經花完,彈盡糧絕之際,陳永鏘煙癮起來,不得不撿回自己扔掉的煙蒂來抽。他讀研究生,每月補貼是43.5元。但錢楊之光老師還未寄到,只好硬著頭皮去向於名川老師借錢。

於名川看著他們的頹喪樣,笑了,馬上撥通了北京畫店經理的電話,然後遞過話筒,讓經理對陳永鏘與方楚雄說:「中國不讓陳永鏘與方楚雄窮。明天拿畫來吧,五元一平方尺收購。」

陳永鏘與方楚雄連夜開工畫畫,方楚雄手快,畫得多些。北京畫店開出的收購價是五元一平方尺,有多少收多少。方楚雄賣了200多元,陳永鏘賣了180元。一下子拿了差不多五個月的工資。他倆跑完書店,又吃了一頓涮羊肉,還喝了啤酒,慶祝自己「有錢了」。

陳永鏘31歲的生日,是在北京度過的,那天,天下著雨。

編輯 | 漁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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