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nksy 自毀作品的表演，精彩得像一場「合謀」？

時尚 10-12

塗鴉藝術家 Banksy 向來神秘，雖然從未公開過自己的真實身份，但他的作品卻在全球範圍內廣為人知。除了是塗鴉藝術家之外，Banksy 還是一位社會運動活躍份子和電影導演，其作品主題常常與政治和社會議題掛鉤，時常以惡搞的形式宣洩反戰、反恐、反帝國主義、反獨裁、反消費主義等思想。對於 Banksy 的信眾們而言，他就像是一位「民間英雄」，用噴漆聲張某種「正義」。

《扔花的人》算是他最經典的形象了（圖片來源：Pinterest）

就在幾天前，Banksy 就又做了一回「英雄」，這次打擊和嘲弄的是深受資本控制的藝術。簡單來說就是 Banksy 用自毀價值百萬藝術品的劇本上演了一出好戲。然而「英雄」有時候並沒有那麼好當，

雖然引得相當多人大呼過癮，但「劇本」里的一些小 bug 也讓人懷疑這是否是 Banksy 的一場自我營銷，打擊資本的同時貌似反而助長了資本…

雖然有些陰謀論，但讓我們在這起事件熱度稍褪的時候來冷靜地捋一捋：

「 Going，going，gone… 」

倫敦時間 10 月 5 日晚，Banksy 的名作之一《Girl with a Balloon （女孩與氣球）》登上了蘇富比拍賣場，並且以 104.2 萬英鎊（約 940 萬人民幣）的高價落槌，這一價格基本與 Banksy 在 2008 年創下的拍賣紀錄持平。

《Girl with a Balloon （女孩與氣球）》

《女孩與氣球》最早出現在倫敦大東街的一面牆上，它曾在去年被投票評選為英國人最喜歡的藝術作品，象徵著在苦難中還有希望。這次拍賣的就是這件作品的畫廊版，Banksy 的塗鴉從牆面轉到了畫布，外面還安裝上了金閃閃的厚重畫框，單從視覺上來看實在是有些違和…

（以上圖片來源：Google）

出人意料的是，就在落槌的一瞬間，畫框內的畫作開始自動向下滑落，最終整整一半都被裁成的碎紙條狀態。作品「自毀」？如此風騷的操作怕是拍賣史上第一例。蘇富比歐洲當代藝術主管 Alex Branczik 的反應也相當迅速，他立馬錶示：

「我們被 Banksy 了（Banksy-ed）」

…「都說 Banksy 是英國最偉大的街頭藝術家，而就在今晚我們看到了他的天才之處」。與此同時 Branczik 還表示自己與蘇富比事先並不知情，猜測是 Banksy 被拍賣激怒自己（或僱人）按下遙控使得畫作自動銷毀。

事後 Banksy 自己在 Instagram 上 Po 出拍賣現場《女孩與氣球》「自毀」的照片，並且以嘲諷的語氣指出

「Going，going，gone…」（加價，繼續加價，消失了）。

（圖片來源：Instagram@Banksy）

次日 Banksy 又一次用視頻秀出自己的神操作，揭秘畫作是怎樣「自毀」。按照他的說法，多年前他就預料到作品未來可能會進入拍賣會，便在畫框內專門安裝了碎紙與遙控裝置，為的是能在落槌瞬間完成破壞。Banksy 借用畢加索的名言：「The urge to destroy is also a creative urge」描述，破壞的衝動也是一種創造的衝動。

這個視頻在 Instagram 上目前已經被播放超過 800 萬次

一時間，「Banksy 自毀藝術品」成了這兩天藝術圈（甚至超出藝術圈）最熱的話題事件。「權威被吊打」好似是大眾喜聞樂見的，只看見事件本身的群眾們會覺得這事很酷、辦得漂亮，大家紛紛高舉 Banksy 的大旗，

認為藝術家此舉就是在對資本的嘲弄。

然而儘管 Banksy 的目的看似是向藝術市場表達抗議，但結果也許事與願違。事後蘇富比發表聲明，將此事件描述為

「已成為藝術世界歷史的一部分」。載入史冊是什麼概念？代表著這件作品不僅沒被「毀掉」，反而因為此鬧劇增值了！

（圖片來源：Google）

按照行規拍品若在交收前損毀，交易就會取消。蘇富比現在也正與買家商討此事的處理方法。要我是那位買家的話，一定會毫不猶疑買下這件「毀壞品」。史上第一件拍賣完後即刻被碎紙的作品，用腳趾頭都知道這代表多大的價值和意義。

你不得不承認，

在這個時代，藝術作品的價格往往與宣傳效果掛鉤。

Banksy 恰巧賦予了《女孩與氣球》最好的宣傳噱頭…

本要打擊資本呢，卻被資本很好地消化了，諷刺嗎？

「環環相扣的設計，精彩得像是一場合謀」

畫框中暗藏玄機（圖片來源：Instagram@Banksy）

然而對於這場精彩的演出，大眾的意見並不統一。整個事件過程中的一些 bug 也讓部分人對於 Banksy 的目的產生懷疑。

這到底是在表達藝術與銅臭不共戴天呢，還是自我炒作、抬高身價呢？

冷靜下來再看、結合網路上大家的討論，這件事其實有諸多疑點。

首先，難道 Banksy 沒想到自己這麼做只會讓作品升值嗎？這似乎有點說不過去，畢竟過去他做的面額 10 英鎊的假鈔票就曾在拍賣網上掀起每張約售 200 英鎊的熱潮。

鈔票上的英女皇頭像被人民愛戴的黛安娜王妃頭像取代，
「Bank of England」的字樣則由「Banksy of England」代替
（圖片來源：Google）

然後是關於電池的壽命問題，正常電池就算放著不用都會持續損耗。在蘇富比的網站上顯示，這件作品是現擁有者在 2006 年的時候就從 Banksy 那裡獲得的，按照 Banksy 發布出視頻的來看，他在若干年前就把碎紙裝置安放在裡面，那裝置的電量又是怎麼解決的？又怎麼在已經出讓的作品裡放置裝置？難道這裝置已經放了 12 年之久？

即便是科技可以解決的電量專業問題（有網友也嘗試過證實這一點...但因為過於學術了就不放出來了），但蘇富比的工作人員竟然在這麼長的時間內也沒發現作品裡的裝置嗎？且不說一件作品從徵集到最終拍賣中間要經過多少程序和專業人員之手，藝術品的鑒定過程也不光是憑肉眼看，其中會要用到 X 光、顯微等操作。而且從現場照片來看，畫框底部的卡槽也是十分明顯了，整個過程中竟然沒一人發現，也是難以說得過去的一點，也許是因為 Banksy 的作品都僅限在 Pest Control 機構鑒定

（Banksy 作品的定途徑，蘇富比網站上顯示已經得到了 Pest Control 的鑒定），所以大家都很放心了

？

可是，操控「自毀」的遙控器又是怎麼被帶進拍賣現場的？有網友甚至評論：現場的安保情況是不是有點令人擔憂...

除了技術性問題，關於「自毀」只切了一半這點也相當可疑。為什麼不是摧毀到不可修復的狀態？難道不知道這樣的操作只會讓藝術品升值？

如果真要對資本作出反抗的話，完全摧毀是不是才顯得更徹底一些？更像是一種不留餘地的態度。

另外 Banksy 是如何確定這件作品就一定會在拍賣會裡出現、並且確保畫內的裝置不會被發現呢？如果沒被掛到現場怎麼辦呢？如此環環相扣的操作，只靠 Banksy 單方面的準備和預測、沒有蘇富比的配合，這事情的不確定因素似乎也太多了吧？

我們還可以留意到一個細節，在作品損壞的第一時間，它就被搬走了，絲毫不擔心會不會觸發進一步的毀壞或者其他涉及安全方面的東西，這可是一件百萬元的藝術品啊...蘇富比的歐洲當代藝術主管 Alex Branczik 更是立馬就給出作品會升值的說法，機敏得過分…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邏輯的反應吧？

（以上圖片來源：Instagram@Banksy）

以上一切皆為猜測，我們也沒法肯定地說這場「自毀」事件是 Banksy 與蘇富比甚至是買家之間的合謀，

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整個過程中任何一方都收穫了最大利益。

對於 Banksy 來說，他完成了一場精彩的演出並且戲耍了資本和藝術市場，他甚至成為藝術市場中那些弱勢群體的「英雄」，再一次化身「正義」，在普通大眾間的名氣也更大。對於蘇富比，不僅要拍賣的作品升值，還免費獲得一波超高熱度。對於那個買家來說，大可以接手這件「珍貴」的作品，更何況是一件所謂的「載入藝術史」的作品。

社交媒體幫助整個事件快速發酵、傳播，大眾無形中參與了這場「營銷」（甚至可以說是「行為藝術表演」）。這件事究竟是不是一場預謀、一場炒作、一個自我營銷？

是黑是白並不重要，也沒有太多討論的意義。但它也許註定會成為一個獨特的案例，被藝術界作為教科書一樣的素材流傳下去。

而我們，只不過是恰巧見證它的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