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失落的溫州

失落的溫州

黑馬智庫,創業必讀

作者:內幕君

來源:地產風聲

30年前,溫州人最嚮往的義大利城市,既不是米蘭,也不是羅馬。佛羅倫薩往東南16公里,有一座小城叫普拉托,它是上世紀80年代,溫州人眼中掘金的天堂。

80年代,15萬元對絕大多數人而言,是一個天數。在膽大的溫州人看來,這筆巨資買的不僅是一張通往普拉托的「船票」,更是一次翻身的機會。

位於浙江南端的溫州,自古交通閉塞,三面環山,往東就是無垠的東海。七山二水一分田的地形,使得溫州物產匱乏。生活在這裡的人知道,想要富起來,唯有走出去。

就如葡萄牙人發現好望角,八十年代,溫州人發現了普拉托,巨大的就業市場吸引他們越洋闖蕩。彼時的普拉托是義大利重要的紡織中心,只要勤勞肯干,在紡織廠做個兩年,便能賺回付給蛇頭的15萬元。

到了90年代,站穩腳跟的溫州人開始辦廠,從打工仔躍升老闆。致富的事迹傳回故鄉,一批批淘金客漂洋過海。後來,這座僅有20萬人口的小城,最多時聚集了5萬溫州人,郊外的伊奧羅服裝工業區,頂峰時有近4000家華人企業,其中,又以溫州人開辦的廠居多。

須臾之間,義大利的普拉托成了中國的溫州城。但是,作為外族,溫州人的崛起,好比鯰魚入槽,終將引發小魚的不滿。

2010年,金融危機下的義大利失業率攀升,普拉托失去了往日歐洲紡織中心的風采,當地人失業率高達10%。與之相對,溫州人的廠子卻經營得有聲有色,每年大約有5億歐元流回國內。他們憑藉「三刀」,剪刀、皮刀和廚刀,擠垮了當地大多數義大利企業,轉而讓「洋人」成了「打工仔」。

冰火兩重天之下,義大利人將炮口對準華人,政府以清查偷稅漏稅和非法用工之名,對普拉托的華商企業進行地毯式檢查。更有人毫不避諱地喊出,驅逐溫州人。

此時的國內,也出現了驅逐溫州人的聲音。不過,是在樓市。

2001年8月,溫州人首次成團去了上海,擲下5000萬買樓,之後揮揮衣袖走了。兩個月後,又一波溫州人殺進上海,成交了8000萬。由此,溫州炒房團登上檯面。此後10年,他們上北下南、東奔西走,帶著錢橫掃了大半個中國樓市。

有人估算,那時的溫州炒房團有十萬之眾,手握1000億。具體數目無人知曉。不改的事實是,炒房團所到之處,無不掀起購房狂潮,無不讓當地剛需聞風喪膽。於是,各地抵制溫州炒房團的聲音不絕於耳。

2011年8月,在雲南開遠,商戶不滿浙商炒購商鋪後翻漲租金,紛紛打出抗議橫幅。烏煙瘴氣的樓市中,有人吶喊道,「誓死捍衛基本生存權,堅決抵制溫州炒房團」。

事實上,哪座城市的房價是溫州人炒高的,我們難以明斷。曾被譽為全國樓市風向標的溫州,倒是被自家人推上歷史舞台,領漲全國,一時風光無二。

依靠發達的民營經濟,溫州人早早完成了資本積累。步入新世紀,溫州大小老闆個個手握百萬,四處為錢找出路。此時,中國房地產業和城鎮化勢頭漸起,嗅覺靈敏的溫州人成群湧入樓市。2003年春節前後的10天內,外地匯向溫州的錢在300個億左右,沒人知道這裡頭有多少砸進地產。

2005年,深圳均價7000元,寶安房價還沒破萬之時,溫州市區房價已經步入「萬元時代」。2006年到2011年,溫州市區房價從8045元/㎡均價,一路飆漲至34674元/㎡,短短6年漲幅超3倍。

其中,轟動一時的綠城鹿城廣場,2008年首開時一平4.38萬元,到了2010年,每平漲到10萬元,大舉將溫州房價推向高潮。2010年的溫州,新房和二手房漲幅都是全國第一。市區房價均價已衝破3萬元/㎡的大關。

最為瘋狂的時候,同一套房子在幾個小時內,出現幾十萬的差價。

一個業內朋友回憶,2010年炒房高峰時,他的朋友在中介看好一套600多萬元的房子,在辦理過戶的過程中,有人加價100萬要買。左手進右手出,一周的時間,他的朋友靠倒賣一套房獲利百萬。

然而,一浪高過一浪的炒房大潮,不斷腐蝕著溫州實業的根基。

國慶之前,內幕君應一房企考察樓市之邀,去了一趟溫州。閑暇之餘聽了三席話,他們所言雖非全部,卻也足以窺見城市的部分肌理。

第一席話,來自一個滴滴師傅。他姓顧,河南周口人。

「我15年前來的溫州,最開始在樂清的電器廠打零工,隨後在龍灣一家製鞋廠上班。那時候每月能賺三四千,租民房每個月200元。」顧師傅說那時候來到溫州,只要找個廠子踏踏實實幹著,每年可以攢下幾萬塊。後來,實體不景氣,勉強生存。2016年,廠里的普工還拿著4000元的工資,住房成本卻漲了5倍。

顧師傅租房成本的攀升,源於溫州的大拆大建。2016年以來,溫州開始大面積拆除市區和樂清、瑞安的城中村、舊廠區,兩年時間拆了上百個村。原先二三百塊租民房,如今要多花一千元租商品房。

就在溫州轟轟烈烈拆房的2016年,顧師傅轉行干起了滴滴。「現在跑滴滴,每個月能賺六七千,在廠子累死累活都賺不到這個數。」

對於是否在溫州買房定居,顧師傅直搖頭。「我來溫州是2003年,那時候已經盛行炒房,不過都是本地人炒。當時我買不起房,也不敢借錢炒房。鞋廠的老闆經常跟我們說,廠子一年賺的錢不如他炒兩套房。」

就像顧師傅所言,炒房來錢快,原本做實業的溫州人一擁而上,把原本可以用在企業轉型升級的資本和心思,投進了樓市,實業根基被慢慢掏空。

2009年,溫州置信房產開發了一個項目,僅半年就實現了100%的回報,而傳統行業一年的利潤還不到10%,這讓做實業的老闆們大受刺激,大家開始想辦法炒地皮。置信深諳人多力量大的道理,集結了250個中小企業主,集資37億拍下黃金地段置信廣場項目。這些企業主大多數來自眼鏡、服裝、人造革等行業。

這個龐大的中小企業主聯合體籌集了80億,先後拿下八個項目。這80億大都是從實體經濟掏出來的。除了這些中小企業主,溫州的大公司奧康、報喜鳥、人民電器等也都涉足地產。幾乎每一個房地產項目背後都可以看到實體企業

2011年,大家還在幻想置信廣場可以賣到10萬每平的時候,資金鏈緊繃、老闆跑路情況接踵而至,危機像多米諾骨牌效應擴散開。一時間,企業、個人紛紛拋售房產,房價持續性快速下降,大部分商品房比最高峰時下跌了30%-40%,個別豪宅甚至攔腰斬斷。原先估價十萬每平的置信廣場,2012年開盤時只有4萬多,稍稍高出樓麵價。無數人在這場瘋狂的豪賭中血本無歸,無數企業破產倒閉。

最後,我問顧師傅,「你打算離開嗎?」,我以為他會表達出對第二故鄉的留戀之情。不料,他堅定地說:「過完今年就走,會去鄭州。」

第二席話,來自當地一位局級以上官員。

「傳統企業利潤薄、轉型難,制約了溫州經濟增速與增量。」他說,唱衰溫州的不是別人,正是溫州人自己。不少溫商一邊把主業掏出去,一邊高唱「溫州不行了」。

「我們很歡迎溫商回鄉投資實業,企業要條件要政策可以談。門檻都不踏進來,便在門外一味唱衰,這種聲音對溫州不公平。」

溫商外流素來是溫州心頭之痛,820萬溫籍人口中,有250萬人在外發展。換句話說,每三個溫州人中就有一人流出。

除此之外,溫州的外地人也在離去,千千萬萬個顧師傅正在轉身離開。此前,溫州一直是浙江人口第一大市。2016年,杭州常住人口首度超過溫州,並保持較快增長,而溫州人口增長明顯放緩。名義上看,2017年溫州人口微漲,其實,這要歸功於出生率,2017年溫州新生兒有12.6萬。綜合出生率和死亡率,溫州2017年人口至少流出四五萬。

(溫州與杭州歷年常住人口比較)

人口流出,這對於城市發展和房價高位的持續性而言都是壞事。

關於溫州邊緣化的問題,這位官員直抒胸臆,「從杭溫寧淪為杭寧溫,溫州地位有點尷尬。杭州灣城市群沒有溫州一席之地,溫州要發展不能等省里配置資源,要靠自己。一方面要堅持城市化戰略,一方面依靠大通道建設。」

那麼,如何城市化?他直言溫州市區地小人少,要進一步做大做強,撤縣(市)立區是大勢所趨。

如表所示,溫州市區面積1313平方公里,在浙江僅排第九,比嘉興、舟山略大,和杭州、寧波完全不在一個量級。可見溫州市區首位度不高,對溫州其它轄區吸附能力自然也弱,難以形成合力。

如果將樂清、永嘉、瑞安併入,溫州市區人口會實現翻倍,達到660萬,市區面積將達6569平方公里,躍居全省第二。

撤縣(市)立區並非朝夕之事,如果戰略不能延續,換一屆領導班子換一套思路,那麼,溫州的城市化進程,恐長路漫漫。

第三席話,來自一個溫州本地人。

林東是內幕君的朋友,三十齣頭,土生土長的瑞安人。10年前,他留英歸來回到瑞安,沒有子承父業踏入汽配圈,而是進了當地的事業單位。在朋友們看來,林東是個怪胎。

「我的瑞安朋友們多數做生意,企業大大小小都有。像我這樣父輩已有行業經驗卻沒繼承衣缽的是少數。加上我喝過一點洋墨水,大家都覺得我應該去上海,而不是蜷縮在小小的瑞安。」

「寧願睡地板,也要做老闆」被老一輩溫州人奉為圭臬,到了林東這代人,與其說是創業,不如說是守業。

「其實,溫州的社會風氣挺浮躁的。」對於林東的說法,我贊同卻也疑惑。浮躁已是整個社會的風氣,不單溫州。

「外界都認為經歷崩盤後,溫州的炒房現象銷聲匿跡了。事實上,從來沒有停過,只不過以前大家是長驅直入,現在是迂迴作戰。七八年前行情好,很多人不惜壓上全部家當,甚至借高利貸炒房。現在,大家量力而行,合夥買房的現象在溫州很多。這幾年溫州大拆,房價又起來了,2016年的時候,我媽和她朋友合夥在瑞安買了三套,都賺到錢了。」

除了在本地炒房,溫州人和十多年前一樣,依然往外走。林東說他單位附近的旅行社,每周都組織看房團發往嘉興。

「不僅是我媽那一輩,年輕人也想著賺快錢。我同事最近在謀劃開火鍋店,他找了四個合伙人,他說只要半年內回本,一年後賺到50%的利潤,之後見好就收。沒有人想過長期經營,更別說百年老店。」

內幕君認為,聽這三席話,勝讀一篇預測溫州樓市的理論長文。為了讓大家加深印象,我們來做個總結。

1、溫州人口外流,近年房價復甦,仰仗的是「拆」出來的內生需求。

隨著貨幣化安置收緊、安置房相繼建成,以及未來拆遷進入尾聲,商品房的供需關係將發生變化。

2、溫州2018年土地市場涼風陣陣,開發商後市信心不足。

2018年前三季度,溫州全市出讓宅地建面634.6萬方,為2017年全年的60.3%,成交樓麵價同比微跌4.6%。此外,第三季度出現24宗土地因無人報價等原因終止出讓。

3、溫州在省內城市地位下滑,實體經濟難振,支撐房價上漲的是投資預期而非剛性需求。

作為浙江鐵三角的溫州,恐將名不符實。杭州、寧波GDP是萬億量級,而溫州還在5000億檔,比上遠遠不足,比下也不見多餘,2017年溫州GDP5453億元,只比紹興多了350億。曾經的浙南一哥,如今還要面臨台州小弟的窮追猛趕。

此外,與同為三線、民營經濟發達的泉州相比,溫州除了在房地產開發投資方面遠超泉州外,其它經濟指標遠遠落後。2017年,泉州規模以上企業的工業產值13626億元,而溫州僅4946億,泉州的上市企業104家,溫州為23家。泉州GDP更是高出一頭,比溫州多2000億,9年前,兩個城市還都是2500億的同量級城市。

曾經的溫州,是浙南的門面,常被拿來和蘇南相提並論。就像如今世界離不開中國製造一樣,可以說,八九十年代的中國,離不開溫州製造。人們腳上穿的皮鞋,腰上纏的皮帶,身上穿的衣服,手上拿的打火機,臉上架的眼鏡,總有一樣產自溫州。那時候,提到經濟模式,人們會說「鄉鎮工業看蘇南,家庭工業看浙南。」

如今溫州實業已蒙塵埃,未來,不管企業主們是堅守還是轉型,我們相信,能再塑溫州輝煌的絕不是鋼筋水泥之手。

站在世貿中心俯瞰整個溫州城,再也看不見破舊的村莊,映入眼帘的是青山綠水和林立的高樓。

從未改變的只有甌江的濤聲。

*本文由地產風聲 (ID:fangshi488)授權i黑馬轉載發布,作者內幕君。讓創業不再孤獨,提升普通創業者的成功率,歡迎關注i黑馬。

i黑馬,讓創業者不再孤獨。

【馬腦】是創業黑馬平台十年間商業案例精選合集,融合了數萬創業實踐群體的智慧。點擊小程序可訂閱【馬腦】: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i黑馬 的精彩文章:

一汽奧迪銷售公司「流產」;北京金融街發布金服十條,全國風電項目將被清洗
中科聞歌:以硬科技打造千億級泛媒體人工智慧大數據平台

TAG:i黑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