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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土兩次,穿越三千載,醒來仍是少年

原標題:入土兩次,穿越三千載,醒來仍是少年



大克鼎 光明圖片/視覺中國

【鎮館之寶·上海博物館】


姓名:大克鼎


年齡:2900多歲


主人:克

籍貫:陝西省扶風縣


個性簽名:上得祭堂、下得廚房、腹有讀書、內心不方


數千年的顛沛流離,讓我面容憔悴,布滿斑駁銅綠,但歷史的塵埃掩蓋不住我的光輝。別看我400多斤身材微胖,但渾身都時尚時尚最時尚——


頸戴變形獸面紋項鏈,腰纏波曲紋短袍,腳蹬三隻獸首紋靴,怎麼看都是fashion弄潮兒一枚。我兩臂的S形龍文身,還成為當季新品,引領了春秋戰國國際青銅時裝周的蟠龍紋風潮。


但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我的設計師秉承商代陶制塊范法的鑄造理念,整體設計、分塊制模、一器一范、澆鑄成型。俗話說,腹有詩書氣自華,作為商州時期的禮器,我們青銅一族的價值之高、地位之重,很大程度上源於腹中的銘文。我腹中的銘文28行,每行基本10字,僅有一行11字,其中合文2字,重文7字,共計290字。你可能不相信,出生於2900多年前的我,身上竟藏著一個廚師的權力秘密。

西周宮廷廚師長的權力秘密


我從出生開始,就被第一任主人——克,賦予了重要的歷史使命:為克的祖父和西周孝王瘋狂打call。克的爺爺師華父曾是周恭王的重臣,輔弼王室,德厚功高。周孝王感念師華父在前朝的功績,任命克為膳夫,並賞賜以禮服、土地和奴隸。於是克命人鑄造了我,祭祀祖父並稱頌天子的美德。


用今天的話說,膳夫就是「宮廷廚師長」,爵位不高,只相當於「上士」,主要是天子吃飯前先嘗菜,並負責天子宴飲或祭祀獻食的各項禮儀工作。但通過我腹中的銘文可以看到,周王授予克的權力不止於此,還能夠下傳王命、上遞民情。有人好奇:一個廚子權力竟這麼大?其實,「膳夫」與「宰夫」的官名在周朝是通用的,而宰夫是要職,恰能「掌治朝之法,以正王及三公、六卿、大夫、群吏之位,掌其禁令。敘群吏之治,以待賓客之令、諸臣之復、萬民之逆」,所以克獲得如此封賞和任命也就不足為怪啦。


按當時的列鼎制度,克相當於在外的諸侯,可擁有七鼎。為了給祖父和天子持續打call,克不僅鑄造了我,又在十幾年後鑄造了我的七個弟弟——金剛葫蘆娃之「小克鼎」。可惜的是,如今我們兄弟散落各地,分居北京、天津、南京等處,有的還遠在日本、美國……我甚是想念,不知何時能夠團聚……


一朝夢醒,入潘家宅門

出身高貴、顏值爆表,就免不了被他人覬覦,一生命途多舛。


年輕時我太天真,以為自己會永遠在廟堂之上,供人瞻仰祭拜。誰知好景不長,西周末年犬戎入侵,戰亂頻發。在逃離家園的途中,主人沒法帶走我和其他族人,只好倉促地挖個坑,把我們埋在地下,希望有朝一日還能回到老家,再把我們挖出來。但我和小克鼎弟弟、克鎛妹妹等一眾族人,在泥土中等了兩千多年,也沒等到主人接我們回家。


千年等一回,還好我沒放棄,終於,一個姓任的村民在挖土時偶然發現了我。這時我才知道,我出生的地方已更名為「陝西省扶風縣法門鎮任村」,朝代也已變為「清光緒」,真是滄海桑田啊。不過,我還沒從千年沉睡中蘇醒,就被賣給天津的金石名家——柯劭忞,後又被晚清最著名的金石收藏家潘祖蔭購得。萬萬沒想到,我在潘府竟看見遠房親戚——大盂鼎哥哥。以前聽說他威儀萬千,帥得不要不要的,如今能一見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自從我和盂鼎哥來到潘府,不少文人顯貴都想一睹真容,但潘祖蔭一直把我們視作最珍貴的文物,即便當時的高官端方誘逼出讓,也未能如願。世事難料,1890年潘祖蔭因病去世且無子嗣,於是,他在臨終前指定弟弟潘祖年的長子潘樹孳作為嗣子來繼承家業,然而這個過繼的兒子長到十五歲就夭折了。潘祖蔭死後第六年,他的夫人也在北京去世。弟弟潘祖年從蘇州趕到北京料理後事,發現家裡已經出現文物、圖書失竊的情況。他當即決定,把我們裝船運回蘇州老家。人怕出名豬怕壯,我和盂鼎哥名氣實在太大,也是一種煩惱。雖然運回蘇州,覬覦我們的人還是蠢蠢欲動,但他們都被潘祖年拒之門外,連看都沒給看一眼。

潘祖年有兩個兒子,除了過繼給潘祖蔭的長子,他的次子也夭折了。潘祖年比潘祖蔭小了整整40歲,等他再想從堂兄弟那裡過繼兒子的時候,侄子們都已成年,於是只好過繼了一個孫子。沒想到,這個孫子還是沒能長大,只好再過繼第二個,叫潘承鏡。盼啊盼啊,潘承鏡終於長大成人。1923年,他娶了十八歲的丁素珍為妻。沒想到婚後才三個月,潘承鏡還沒留下子嗣,自己又染病身亡。


此時,潘祖蔭、潘祖年的孫輩,就只有孫媳婦丁素珍一個人了。潘祖年決定,不再過繼孫子,而是讓丁素珍改姓潘,取「大盂」之諧音,取名潘達於。從此,潘達於就成了潘祖蔭、潘祖年的實際繼承人。1925年,潘祖年也去世了,守護我們的責任就落到了年僅二十歲的潘達於肩上。此後的十多年,儘管家道中落,但潘達於恪守潘祖年定下的「謹守護持,絕不示人」的規矩,把潘祖蔭留下的稀世珍品,牢牢地守護在了蘇州南石子街潘家的深宅大院里。


二度掩埋,終見天日


相對平靜的日子再次被戰火打破。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沒過多久,日軍就開始對蘇州進行轟炸。歷史總是驚人相似,潘達於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又遇到了兩千年前的困境——外敵入侵,不得不逃離家園,又沒辦法把我們帶走。於是,她做出了和古人一樣的選擇——讓我和盂鼎哥再次入土。


不到兩個月,日軍佔領蘇州,先後有七批日軍闖進潘家反覆搜刮。萬幸的是,儘管潘家財物損失無數,我們暫居的土坑卻始終沒被發現。我和盂鼎哥靜靜地等了7年,我們居住的木箱都腐爛了,頂上的方磚也垮塌了,潘達於趕忙帶人把我們挖了出來,用舊傢具在上面堆滿,再把房間隔斷不讓人進入,就這樣一直保存到新中國成立。


1951年,當時的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員會積極籌備上海博物館,潘達於經過慎重考慮,決定無償捐獻潘家人拼盡全力、辛苦保護了六十多年的我們。第二年,上海博物館正式成立,我和盂鼎哥從此成為上博最重要的「鎮館之寶」。


1959年,為了支援北京即將建成的中國歷史博物館(現國家博物館的前身之一),上博在徵得潘達於同意後,將大盂鼎送到北京展覽。從此,我和盂鼎哥分居京滬兩地,一別就是四十五年。


2004年,潘達於百歲誕辰,上海博物館和國家博物館聯合為她祝壽,在上博舉辦了「百歲壽星潘達於捐贈大盂鼎大克鼎回顧特展」。我和盂鼎哥再次見到滿頭銀絲的潘達於,想起她數十載的守護陪伴,我們流下了感激的淚水。2007年8月8日,潘達於老人在蘇州安然辭世,享年102歲。她的名字,將永遠鐫刻在上海博物館大廳中的捐贈者名錄上。潘家數代愛國護寶的故事,也將與我們一起,永載史冊。


(作者: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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