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來生，讓我們鄭重地說再見

我從來不相信什麼重生穿越之類的傳說，但在那一刻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有可能發生。若有來生，姐姐，希望我們還可以做姐妹，我一定會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刻，每次分別時，也一定會鄭重其事地說一聲再見

親愛的姐姐：

天上人間，一別經年，姐姐，你可好？

一年年冬去春來，草黃了又綠，樹禿了又換上新裝，花開花謝，永遠不變的是大街上人來人往。我總是不相信，你就這樣消失不見了。那一日，我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那身美麗的衣衫，婀娜的身姿，都像極了你。我激動地小跑著追上前去，距離越近，心跳得越厲害。當我快速越過那個女人，假裝不經意地回頭，「姐姐」二字幾乎就要衝口而出時，卻看見一張陌生的臉。

我並不失望，只是有點失落。

小時候，以為我和你差的三年很短，只要我好好努力，就一定能趕上姐姐。長大後才知道，三年，不僅僅只是一千多天的時間，而是無論我怎麼努力，都無法跨越的歲月。

午夜夢回，你總是毫無徵兆地出現，一如從前，那麼年輕、輕盈、美麗，帶著銀鈴般的笑聲。我也如從前一般黏著你，和你一起傻笑偷樂。最開心的時候，你卻突然無影無蹤，好似根本就沒出現過，於是我很著急地四下尋你，急得渾身冒汗，然後就醒了。

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我們總是這樣匆匆見面，連一句再見都沒有，你就又匆匆不見。

是的，我們從來沒有過，像電視電影里的煽情畫面一樣，那麼鄭重其事地告別，更沒有什麼緊緊擁抱，難分難捨的鏡頭。是因為我們離得太近了嗎？沒有千山萬水，也沒有層雲疊嶂，只要願意，一抬腿，不到半小時便能見面。

我們總有聊不完的話題，聊左鄰右舍的家長里短，聊親戚家的熊孩子又做了哪些糗事；聊哪個超市的打折商品更實惠。我們一起到廣場鍛煉，一起在河邊漫步，一起去超市購物……

每次走到分別的路口，我們都只是雲淡風輕地相視一笑，然後各奔東西，不說再見。總以為歲月很長，長到看不見盡頭，何必用「再見」二字將其分成一段段細小的碎片？

當那個秋風蕭瑟的晚上，你來找我，一邊搓手跺腳一邊嚷嚷著自己又胖了一圈，需要加強鍛煉了。而我則像個姐姐般嘮叨起你沒毅力，鍛煉總是三天打漁兩天晒網，又愛吃甜食，不胖才怪。

可是，你回家還不到半小時，姐夫打來電話，說你突然昏迷倒地，不省人事。

開玩笑，逗我玩呢！放下電話的那一刻，我只是一哂，姐夫吃錯藥了吧？我將信將疑地趕到醫院，你被送進了ICU。

天塌地陷，五雷轟頂，實在找不出一個恰當的詞來形容。

說實話，我並不是沒見過生離死別，外婆外公的離世，雖然不舍，卻讓我明白這是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父親患癌，歷經痛苦磨難，離去時已近古稀。他自以為人生圓滿，已沒什麼遺憾。

可是姐姐，你還那麼年輕，「老」字還未與你親近，疾病也很少與你糾纏，為什麼會毫無預兆地突然昏迷不醒？我坐在病床邊，為你揉搓已經有些青紫的冰冷雙腳，跟你講笑話，希望奇蹟出現，你笑得喘不過氣，會一下子坐起來。

聽說植物人都是有聽覺的，所以護士讓我們和你多說話，因為你可以聽見。我們堅信你能醒來，如果真要遠行，你也肯定放心不下你的兒子、丈夫、妹妹，一定會嘮嘮叨叨地沒完沒了，對嗎？

然而，在昏睡了一個星期之後，那個立在你病床旁邊的醫療儀器上的所有曲線都變成了直線，你終究是一句再見都沒說，再也沒有醒來。

我從來不相信什麼重生穿越之類的傳說，但在那一刻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有可能發生。若有來生，姐姐，希望我們還可以做姐妹，我一定會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刻，每次分別時，也一定會鄭重其事地說一聲再見！

歸去來兮，姐姐，別忘了，下一世，我們的約定：不見不散！

清荷

2018年9月14日

看天下43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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