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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經歷了一小時的失明

國際盲人節

世界上有一群人,一生都在黑暗中度過。10月15日國際盲人節之際,我們主動屏蔽了自己的視覺,希望體會下他們的世界,是否有一種五彩斑斕的黑?

文圖 | 馬怡舟 編輯 | 胡雯雯 圖圖

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而我還睜著眼,我還有意識,我的手中還攥著那根導盲棍。

我半個身子緊緊貼住牆壁,冰涼的,粗糙的,有種石灰石的質感。我一步一步向前挪動,走近黑暗,但一點也不心焦——只要沿著牆壁摸索一圈,我一定能找到出口。

事實上,十分鐘前,我還在寬敞明亮的大廳里和一個話癆小哥嘮嗑「人生的意義」。

這裡是「黑暗中對話」體驗館。在經過特殊布置的黑暗場景中,體驗者會經歷一小時的失明。期間會發生什麼,都是未知的。你所能依靠的,只有導盲棍和一位盲人導賞員。

而世界上有一群人,他們的一生都是在漫長的黑暗裡度過。中國盲人協會數據顯示,中國目前至少有1700萬盲人。

如此龐大的人群,我們在路上卻很少遇見他們。即使遇見了,也是報以憐憫的目光。我們之間那堵牆,有沒有可能被打破呢?

懷著這樣的心態,我推開了體驗館的大門。

1

「你們要不要先去上個洗手間?在裡面要待75分鐘。」

門外一大排帶鎖的箱子和一個接待廳就是我所能知道的這裡的全部配置了。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接待廳的牆面上還有個暗門,通往另一個世界。而就算我已經在那個世界裡走了一遭,還是無法確切告訴你們那兒有多大,裡面有什麼。缺少了視覺這個公認的衡量尺度,拍著胸脯打包票無疑是詐騙。

我和同伴婷婷是今天下午僅有的二位客人。寄存好手機、手錶,關上櫃門,拿上導盲棍,這是進入另一個世界的儀式感。

走入暗門,我瞬間被黑暗吞噬。

即使知道這只是個體驗館,我還是有些不安。我想往回去抓婷婷的手,這個時候能碰到什麼讓我知道確切存在的東西感覺都會好很多,但她的聲音好像很遠,「該死,我是不是跑太快了。」

這時,我的右邊響起了如高德導航一般的播音腔:「歡迎來到黑暗中對話體驗館。我叫櫻行,請你往我的方向行走。」這個聲音離我好像不遠,我用導盲棍在崎嶇不平的地面上試探,很想快點往那邊走又不得不耐下性子。

我覺得我可能走了有一個世紀,沒拿導盲棍的手在空中亂揮。我也不知道我想摸到什麼。

「啪」,我觸碰到了一個溫暖的身體。我緊崩的神經瞬間鬆弛下來。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是櫻行。」

2

櫻行是盲人導賞員。在黑暗這片領域,她比我們普通人呆的時間要久得多。

16歲失明後,她就從普通學校轉入了盲人學校。盲人學校的通識課程與普通學校差不多,但專業課程很少。與普通學校相比,他們會更多地學習推拿之類的課程。櫻行說,90%的盲人都在按摩店工作。而如果要考大學,在上海,盲生只能報考華東師大、上師大和二工大三所大學。

截至2010年,中國有1263萬人視力殘疾(中國殘疾人聯合會《2010年末全國殘疾人總數及各類、不同殘疾等級人數》)。但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卻似乎很少在路上看到他們。

體驗館中,櫻行帶著我站在路邊,我似乎聽到了遠方犬吠貓叫和汽車的喇叭聲,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滴滴答答時快時慢的聲音。「那是紅綠燈的聲音,你聽到節奏變快就能走了。」

(這是我在黑暗中跌跌撞撞時,錄下的一段聲音)

而事實上,在中國,這種紅綠燈少之又少。上海曾於2004年對29個路口的信號燈進行改造,改「綠閃」為提示音,後因周圍居民投訴太嘈雜而取消推廣。時至今日,櫻行說只在淮海路黃陂路交叉口遇到過「有聲紅綠燈」。「大多數盲人都不願意出門,像現在盲道上都堆滿了東西,特別是年長失明的人,他們會很害怕。」

即便是這樣,櫻行依然願意到路上走一走。她每天自己坐地鐵到上班的地鐵站,再由其他工作人員帶她走到體驗館。「熟悉的地方我一個人走完全沒問題。我還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呢。」

在失明以前,櫻行是小圈子裡的漫畫家,現在她依然會畫一些自己喜歡的漫畫。她聽朋友說自己適合播音,就自己學著做音頻短劇,還開了個公眾號。

其實,除了推拿之外,盲人可以從事的職業有很多。從最簡單的電話接線員到鋼琴音律師,甚至可以說,只要接受良好教育,視覺障礙者也幾乎可以從事任何職業。

在獲得第64屆柏林國際電影節傑出藝術貢獻「銀熊獎」的電影《推拿》中,就有多位盲人演員。「盲人演員的表現出乎我的意料,他們非常棒,非常靈敏,正因為他們看不見,所以都是用心在展現。」導演婁燁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如是說。

3

在櫻行的引導下,我穿過紅綠燈,摸索著上了一條小船。只聽見耳邊的有時遠時近的鳥鳴聲,還夾雜著風呼嘯的聲音。「坐穩了,我們要加速了!」驟然變響的馬達的轟鳴聲夾雜著櫻行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在經過了寬闊的湖面、繁華的街市以及神秘的古堡以後,我整個人已經完全鬆弛了下來。我摸索著穿過厚厚的電影院幕布,然後在屁股接觸到軟軟的墊子時,毫不猶豫地躺了下去——比普通影院可舒服多。

「看完電影后,要請你們分享下你們看到了什麼。」

我內心一陣恐慌,有種小學生被布置作業的感覺。

但很快,我的眼前就出現了綠皮小火車、遠古朝拜的梵音,甚至籠罩著層王家衛電影的色調。彷彿我並不是在看電影,而是在創作電影。但又不是憑空捏造,所聽所想所感配合得嚴絲合縫。最後,我講述了一個關於逃離的故事。

而婷婷的故事則和我完全不同,她煞有介事地說著「第一個鏡頭…,視角再切回原來的鏡頭…」,那是一個怪獸回家的故事。

我們躺在漆黑一片的影院里,描繪著我們看的電影。因為沒有了視覺的束縛,我們所看到的東西大概都是自己心靈所感知的東西。我們每個人都如此不同,以至於就算是一樣的聲音一樣的認知,所展現的世界卻是迥異的。

藉由這個通道,去別人的內心世界看一看,我想是頂有趣的事了。

出體驗館後,有一段弱光區,是為了讓眼睛重新適應光亮。我們站在這塊明暗交接的地帶,感覺有如一場夢境。而在夢的終點,我看見了那個隱藏在暗處的自己。

那對於那些「引夢人」來說呢?他們引導我們這些普通人經歷一場無與倫比的夢境,而他們自己,有的全盲,生活中毫無光亮;有的低視力,雖然能感受光,卻無法確切捕捉物體的輪廓和色彩。我感謝他們,在這片黑暗的世界裡能帶我去探索,去觸摸。

一個盲友曾在自己的原創歌曲《最初的夢想》中寫道:「心裡總是有一個柔軟的角落,是別人無法觸碰到的地方。你心裡有夢想,有想法,沒人理解,沒人知道。」他們中的很多人,儘管沒人理解,依然去跑了馬拉松、當了極客、做了音樂人,在「按摩」外努力尋求自己的一片天地。或許,對於他們來說,視力障礙只是缺陷的一種,但如果因此失去了整個人生,那才是真正的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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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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