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想娶的初戀女友失蹤了
Chapter1
認識唐小白是十一年前,陳安16歲,正是白衣少年。
唐小白真的很白,眼睛很大,典型的川妹子,舉家從成都到北京,據說準備落戶,明年參加高考。
陳安那時候年輕,臉皮卻比現在厚,腆著臉要求老師換座位坐到唐小白旁邊。
老師笑意盈盈地讓他給個理由,他說以後可能會娶個四川老婆,得先學學四川話。
全班鬨笑。唐小白的臉紅得像桃花,低了頭,手不停地搓著。
老師還是成全了他,但條件是要他幫助唐小白把成績提上來。
得到官方許可,陳安可驕傲了,他每天正大光明地跟在她背後,嘮嘮叨叨。還拿了很多筆記資料給唐小白,有時還在放學後要給她開小灶。
唐小白不服,說:「你成績好不好喲,憑啥子教我!」
陳安一個爆栗扣在她頭上:「老師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你謙虛點會死啊?」
唐小白咧嘴一笑:「本小姐就是不謙虛,不是要學四川話么,你個瓜娃子!」
她說完就跑了,陳安一路追著她。那是九月新學期的伊始,黃昏里遠山楓紅,兩個年少的孩子嘻笑著奔跑於匆匆人潮里。
Chapter2
那個學期結束時,他們早戀了。
陳安卻如成年人般克制。不親吻,不牽手,不能耽誤學習,一起考大學,找工作,白頭到老。
他送了一串石頭手鏈給她,認真地和她約法三章。唐小白笑嘻嘻地問:「白頭到老是什麼意思?」
「就是將來娶你的人,只能是我。」
「噢!好慘。」
「慘什麼?」
「我的未來沒其他可能性了。」她裝出悲傷的樣子,吮著奶茶低垂著眼睛。
陳安氣結,一時語塞。她狡黠地笑了:「我偏不答應你。」她忽然站起來親了他的臉,跑了。
陳安的心跳得巨響,半晌才回過神來,奶茶店外唐小白跑得像一隻兔子。
他們悄悄地戀愛了五個月,不上學時就用QQ聯繫,在學校里依然保持同學的距離。唐小白的成績提高了,陳安的成績也一直在前十。
五月,唐小白要和父母回成都去辦戶口的事,陳安依依不捨,那晚他在QQ上發了消息,特意跑到她家樓下,等她出來。
昏黃的路燈下熒蟲飛繞,唐小白疊了99隻紙鶴送他,又把筆記本拿給他:「你幫我記好筆記,我回來才好複習哦。」
他握住她的手不放,冰涼,柔軟,像水。她盈盈地笑:「陳安,瓜娃子。」
唐小白走後的那幾天,陳安記筆記記得特別認真。
隔了幾天不見回來,收到她的QQ留言:「我和爸媽去汶川看一個親戚,很快回來。」
他回她:「趕快回來吧,快期末了,要留在北京上學得抓緊啊。」
那天下午,陳安上體育課。剛做完準備活動,就聽到學校廣播里說:「各位同學,四川省汶川縣發生強烈地震……」
陳安站在原地,一下子懵了,腦子裡像被鎚子重擊,鈍痛難當。過了幾秒鐘,他瘋也似地跑去教導處,他只知道她媽媽的手機號碼,顫抖著撥了電話。
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的,像溪流一樣無聲地淌。
電話無人接聽,忙音,不在服務區。不祥的預感像陰雲遮面。幾個老師扶住他,他才不至於跌坐地上。
整個世界安靜了,陳安的眼前只有那個女孩子,她白皙的臉笑得很好看,眼睛大得像兩汪湖泊,她站在地震後的廢墟之中,就這樣無聲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天地一片黑暗。
陳安不知道怎麼回的家。在家裡,一睡就是十天。醒來時唯一做的就是上網看汶川地震遇難者名單。
沒有她。
沒有。
她一定活著的。
那時他的信念就是她活著,這麼巧的事情,她怎麼可能遇得到呢。
十天後,他去上學了。
坐在教室里,拿著她座位上的書和本子,翻看了無數遍。把漏下的筆記補起來,下筆很用力,一個字一個字,像鋒利的刀刻在木頭上。
唐小白回來,是要用來複習的。
Chapter3
可唐小白就此消失了。
再也沒回來。
她在北京租的家,也空無一人。
陳安從開始的不信,到慢慢相信,再到絕望。
這一家子,熱氣騰騰的,突然就消失在了五月的北京城。
汶川的地震報道一日日鋪天蓋地地傳來,他聽到麻木。有多少次衝動,想什麼都不管,直接奔赴四川,可正是焦灼的學業,父母的期許,稚嫩的17歲的肩膀,好像什麼都撐不起來。唯有好好學習,才能在她安然無恙地回來之後,幫她複習,陪伴她考上大學,達成最初的心愿。
時間車輪般輾過去,無窮盡的思念與憂傷,不停的打聽和絕望,生活內里殘忍,表面卻依舊是太平盛世,陽光撲面。
那些時日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陳安後來回想起來,只記得冬天來了,風涼得刺骨,春天又來了,柳絮清冷地翻飛。他突然就成了一個沉默深沉的男子。
上了大學,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學習生活,越發孤僻的性格,隱忍著內心的滄海桑田。
轉眼到了大四。快畢業了,他幫媽媽去原來居住的老工廠生活區取東西,卻意外地從傳達室拿到了一張明信片。
明信片延遲了五年。
封面上九寨溝的絢麗風光,已經發黃變色,背面是她的字:願得一人心,同共步天涯。
陳安壓抑了數年的眼淚,轟然而下。
他一邊走一邊哭。一直走到曾經的高中學校,哭著走過門崗,走過曾經悄悄吻過她臉頰的小竹林……最後走不動了,他去了教室,老課桌還在,桌子上刻著他留下的字:唐小白,你不嫁,我不娶。
他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不久後,他拿到一家互聯網公司的offer,上班前他去了汶川。
五年後已經重建,他悄悄摸進一個新建的廣場上,把唐小白的東西全燒了。紙鶴、書本,還有她遞給他的小紙條,她在下面會收到這些吧,她還會記得他嗎?風冷冷吹過,火越燃越大。一切都會燒成灰燼,他只留了那個被翻得很舊的筆記本和明信片。
有警察以為他縱火,上前盤問,他眼淚鼻涕糊了滿臉,拒不作答。他們架著他的胳膊帶走了他,他不能動彈,瘋了似的見人又踢又咬。
有個警察問清緣由,嘆了口氣說:「現在汶川建設得這麼好,她該安息了。」
陳安揚起冷冷的眸子:「重建後的新生活,她再也過不到了。操!」
一路恍惚著回了北京,陳安的心好像就這樣死了。大巴離開時那些嶄新的樓房被甩在身後,成了太平盛世里最孤絕的殘忍景象。
Chapter4
工作後的陳安再沒了快樂的理由。
白天人模狗樣地上班,夜晚對著電腦的藍光面無表情,心灰意冷。
一晃26歲了,他不找女朋友,對年輕人喜歡的一切都毫無興趣。他覺得他早就死了。死在了17歲,死在了沒回來的那個姑娘身上。
那晚和同事陪合作開發新項目的兩個客戶喝完酒,他送他們出門等車。其中一個叫羅靖的男人說:「我的車停得不遠,我讓女朋友開車,送你們回去吧。」
大家寒暄了一番,在飯店的門廳里閑聊等著。門推開的時候,一陣風卷進來,一個穿紅色呢大衣的姑娘進來了,沖著他們笑。
像一個被刻意放慢的鏡頭,姑娘的臉和陳安的17歲重疊。時光倒退,唐小白甜甜的笑臉已然模糊不堪,可此刻卻又如此鮮活。嬰兒肥是沒有了,下巴很尖,眼睛仍然很大,舉止大方優雅,褪去了一切青澀。
陳安看著紅衣姑娘,定在原地,什麼都說不出來。同事拍他的肩:「喝醉了?走吧。」
他獃獃地跟著他們走出門外,腳步沉重。她顯然沒有注意到他,羅靖拉著她的手,走在前頭。
一輛白色高爾夫,車廂里四個男人擠著,她在開車,很熟練的樣子。她盯著夜色里的道路,神情專註,時不時扭頭回應一下他們的話題,已經是很純正的北京腔,四川話不見蹤跡。
陳安坐在後排,不敢說話,靠在頭枕上,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的後腦勺。
其間聽羅靖的同事問:「老羅,行啊你,啥時候有女朋友我都不知道。嫂子貴姓啊?」
坐在副駕的羅靖呵呵笑:「她叫唐小白,幾年前來的北京。」
陳安聽到那個名字,身子一下坐直了,懸了許久的心墜入了深淵。
他最後一個到家,下車磨蹭了半天,終於彎下腰沖她說:「唐小白,還記得我嗎?」
她忽地抬頭,目光如水,看著他,表情震驚。她下了車來,打量了他半天,說:「真的是你啊,陳安!好多年沒見了!」
羅靖聽說他們是同學,大笑:「這麼巧啊!哎喲,改天得再約飯了!」
陳安看著她,如常的表情里已找不到當初的半點情愫,太多話想問,噎在喉嚨里,卻什麼都問不出口來。只要了電話號碼,認真地記在手機里。
車子駛離,像一個微小的白點,飄浮在深夜的北京城,好似夢境一般。
Chapter5
沸騰的心冷靜了兩天,陳安才約她出來。
深秋的咖啡館,年少時曾想像過和她在這約會的,這麼多年以後,才得以實現。
她來了,毛線長裙外面套了一件藍色風衣,和他的想像一樣,很美。
「還記得我們高中時候嗎?」他把明信片放在她面前,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我沒忘,陳安。」她拿起明信片看了看,說:「你送我的那條石頭手鏈,我還保存著。但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那年汶川地震,我父母都走了,我那時跟親戚的孩子去鎮上玩,回來時,一切都變了。來北京落戶也成了泡影,一切都失去了意義。我繼續留在成都跟舅媽一起生活,然後高考,讀大學。你知道嗎,我用了很久的時間,才走出那段痛苦的記憶。」
「怎麼不聯繫我?」
「聯繫你有什麼用?你養我,照顧我,負擔我的生活?或者,你告訴你父母,你喜歡上一個父母雙亡的姑娘?17歲,陳安,那時我們才17歲,我們只是認識不足一年的同學,誰又負擔得了誰的生活?世事太殘忍,我們太年輕。少年時的感情,太輕率,太稚嫩。那時候,還不懂什麼是愛。相信你現在也和我一樣,有了真正喜歡的女孩子,懂得了什麼是愛。對嗎?」
對嗎?陳安答不出來。
苦苦念了她九年,痛了九年,以為她死了,現在她活著,已是他最大的安慰。他希望她活著,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他愛她這件事,比起她的命來,微不足道。
他喝了一口咖啡,很苦。定了定心神,才故作輕鬆地大笑起來:「對,我們都老大不小了,我也談過好幾個女朋友,準備選個看對眼的,娶來當老婆了。」
她聽了他的話,放鬆下來:「能重新遇到你,真的很高興,以後還請你這本地人多多關照嘍!」
「有啥事只管跟哥哥說!」他故作粗獷隨意地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嘿嘿地笑著。
她也笑了,她的笑讓他心酸。她已經忘了年少的誓言,秋日的光影映在她清麗的臉頰上,如霧如煙。
Chapter6
日子一天天過著,永不停歇。
他們經常見面,大多時候是叫上羅靖的。在疲倦的工作之後,擠過擁擠不堪的人潮,找個好吃的去處,聚在一起,喝酒吃飯。
陳安常常以旁觀者的姿態看著她和羅靖。有時很甜膩,有時會吵鬧。漸漸熟了,她也會當他是男閨蜜,跟他聊羅靖。
愛情里永遠不缺稀奇古怪的爭執和猜測。他看著她在她的愛情里,也如尋常女人一般,時而難過,時而歡喜,把感情釋放得淋漓盡致。
周末,唐小白還會偷偷帶上她的女伴,幫陳安牽線搭橋。她站在女伴身後沖他狡黠地扮鬼臉。
有時候她跟他討論對女伴的看法,找對象的條件,是不是外地戶口的不行?要漂亮的?身高矮點的可以嗎?
他看著她,盪起漫漶不清的悲傷。
她以為他和她一樣,年少的愛戀已如過眼雲煙,她不知道他愛她愛得那麼深,他的愛,與戶口、外貌、身高絲毫沒有關聯。
他們終究站在了兩個世界。雖不是天堂與人間,卻也再無共步天涯的可能。
他面對她的提問,只是淡然一笑,說:「我要挑個天仙,怕是人間難尋嘍。」
她拍他的手臂,說:「陳安,你就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他早就站在夢裡,看著血淋淋的現實,不願醒來。
Chapter7
第二年春天,他去雲南出差,她知道了,請他幫忙帶普洱茶。
「你要喝?」
「不是,羅靖的父親喜歡喝茶。過陣我要去見家長了。」她有些歡喜地說。
「哦,看來要準備嫁人了?」他痛得連呼吸都有些遲鈍。
「肯定要嫁了啊,你個瓜娃子,我都27了,再不嫁以後難嫁了。更何況,我父母也不在了,沒娘家沒背景,羅家不嫌棄,我知足了。」
她也因年齡而著急了。
是啊,一晃十年了,她要嫁了,而娶她的人,卻不是他。她的未來有了其他可能性,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陳安在雲南完成了工作,去了普洱和西雙版納。他給她挑了當地正宗的茶葉,飽滿的餅茶,九餅捆為一提,預示長久圓滿。途經玉器店,他又挑了一個如意玉墜,清亮的冰種上帶了一抹雲朵般的翠色。價格不便宜,他沒猶豫,刷卡買了。
回來的前一晚,陳安一個人坐在吊腳樓里喝米酒,手抓飯上了一簸箕,怎麼都吃不完。傣族姑娘在台上跳舞,熱情婀娜,竹樓里熱鬧非常。米酒清甜,卻上頭,他坐在人潮里,喝著喝著就哭了。
想想過往這十年,五個月的年少愛戀,他像命一樣沉重地握在手裡,攥在心裡,而今,她活著,她愛著,她幸福著,他還能怎麼樣呢?他也該走出來,也該死心了。
夜晚的版納依舊悶熱,陳安在竹樓外,把明信片和筆記本,一把火燒了。
一切往事,隨煙火化為灰燼。
Chapter8
回了北京,陳安拿了茶葉給唐小白,她要轉帳給他,他說什麼都不收。又送了玉墜給她,說是她的新婚禮物,父母不在,也不能寒磣了。
她不肯收,臉漲紅了,他說你當我是你哥,妹妹結婚,當哥的總得表示表示。
後來她拿著玉墜在陽光下看了半天,眼裡噙著淚,一個勁地說謝謝。
過了兩個月,她說婚禮定了,國慶節。彼時他們吃完飯,走進商場里,她說要幫舅媽挑件禮服,婚禮時舅媽就是媽。
他說:「國慶是你的生日,是要雙喜臨門嗎?」
「你還記得我生日啊?」
「記得。」他看出她的詫異,又解釋:「因為你的生日好記啊,不然誰記得。」
她沉默了一下,說:「陳安,你也別折騰了,趕緊給我找個嫂子吧。」
「嗯,我又帥又風流,喜歡我的女人太多,我得挑挑。」
「切,你就作吧!遲早得後悔。」
「我已經後悔啦。」
「後悔什麼?」
「娶你的人不是我。」
「什麼?」
哈哈哈,他誇張地大笑,露出一副頑劣的表情:「那時候在課桌上刻了字,你不嫁,我不娶,等你嫁了,我很快就娶了。」
「什麼時候刻的?我怎麼不記得?」
「騙你的!瓜娃子!」
他笑著拍了她的腦門,飛快竄進人群里,她來追他,嬉戲打鬧著,腳步聲嗒嗒嗒,和十年前一樣生動有力。
她絲毫不知道,在她看來稚嫩的朦朧早戀,在他的心裡卻如山般沉重。從那時開始,他的人生劇情已變,少年迅速蒼老,世界山河破碎,風霜雪雨,再無光亮。
現在,他愛了她十年,他遵守了他的誓言,可他的人生,還有很多個十年,他再灰心,卻還殘存著一絲擁抱幸福的能力。
他們雖不能白頭到老,但她要嫁了,她要和另一個她愛的男人走進婚姻,去迎接和挑戰她的新生活了。那麼,他也真的該放下她,揮別過去,抬頭重新審視這個世界,奔赴新的人生和接納新的感情了。
商場里人群熙攘,暮春時節的陽光已然強烈。要入夏了,服裝店裡都上了輕薄夏裝,店員站在門口微笑,用尖細的嗓音喊著:您好,歡迎光臨。
文:風蕭藍黛 本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前夫被洗腦,說借他20萬,就和我復婚!
※李小姐,有空想請你幫忙談個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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