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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與蕭珊:不要難過,我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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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薦讀 :巴金

《再憶蕭珊》 |第 50 期

我彷彿還站在台階上等待車子的駛近,

等待一個人回來。這樣長的等待!

Karen Hollingsworth [美國]

巴金,作家 / 翻譯家

1904年11月25日-2005年10月17日

往事依稀渾似夢,都隨風雨到心頭

▎編輯手記

巴金,原名李堯棠。1927 年赴法國留學期間,著手創作了第一部中篇小說《滅亡》,自此走上了文學創作之路。代表作品有:《激流三部曲》《愛情三部曲》《寒夜》等。

巴金在晚年撰寫的《隨想錄》,充滿作者的懺悔和自省,巴金因此被譽為「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良心」。2005年10月17日,享年101歲的巴金在上海逝世。今天是巴金先生的紀念日,我們與你分享的是先生的散文《再憶蕭珊》。在巴金的一生中,妻子蕭珊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們的愛情故事尤為珍貴。

再憶蕭珊(節選)

作者:巴金

為你朗讀:張國強 | 演員

昨夜夢見蕭珊,她拉住我的手,說:「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我安慰她:「我不要緊。」她哭起來。我心裡難過,就醒了。

病房裡有淡淡的燈光,每夜臨睡前陪伴我的兒子或者女婿總是把一盞開著的檯燈放在我的床腳。夜並不靜,附近通宵施工,似乎在攪拌混凝土。此外我還聽見知了的叫聲。在數九的冬天哪裡來的蟬叫?原來是我的耳鳴。

這一夜我兒子值班,他靜靜地睡在靠牆放的帆布床上。過了好一陣子,他翻了一個身。

我醒著,我在追尋蕭珊的哭聲。耳朵倒叫得更響了。……我終於輕輕地喚出了蕭珊的名字:「蘊珍」。我閉上眼睛,房間馬上變換了。

在我們家中,樓下寢室里,她睡在我旁邊另一張床上,小聲囑咐我:「你有什麼委屈,不要瞞我,千萬不能吞在肚裡啊!」……

在中山醫院的病房裡,我站在床前,她含淚望著我說:「我不願離開你。沒有我,誰來照顧你啊?!」……

我用鋪蓋蒙住臉。我真想大叫兩聲。我快要給憋死了。「我到哪裡去找她?!」我連聲追問自己。於是我又回到了華東醫院的病房。耳邊仍是早已習慣的耳鳴。

她離開我十二年了。十二年,多麼長的日日夜夜!每次我回到家門口,眼前就出現一張笑臉,一個親切的聲音向我迎來,可是走進院子,卻只見一些高高矮矮的沒有花的綠樹。上了台階,我環顧四周,她最後一次離家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她穿得整整齊齊,有些急躁,有點傷感,又似乎充滿希望,走到門口還回頭張望。……彷彿車子才開走不久,大門剛剛關上。不,她不是從這兩扇綠色大鐵門出去的。以前門鈴也沒有這樣悅耳的聲音。十二年前更不會有開門進來的挎書包的小姑娘。……為什麼偏偏她的面影不能在這裡再現?為什麼不讓她看見活潑可愛的小端端?

我彷彿還站在台階上等待車子的駛近,等待一個人回來。這樣長的等待!十二年了!甚至在夢裡我也聽不見她那清脆的笑聲。……我擺脫不了那些做不完的夢。總是那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總是那一副前額皺成「川」字的愁顏!總是那無限關心的叮嚀勸告!好像我有滿腹的委屈瞞住她,好像我摔倒在泥淖中不能自拔,好像我又給打翻在地讓人踏上一腳。

……

怎麼我今天還做這樣的夢?怎麼我現在還甩不掉那種種精神的枷鎖?……悲傷沒有用。我必須結束那一切夢景。我應當振作起來,即使是最後的一次。骨灰盒還放在我的家中,親愛的面容還印在我的心上,她不會離開我,也從未離開我。

……鬧鐘響了。聽見鈴聲,我疲倦地睜大眼睛,應當起床了。床頭小柜上的鬧鐘是我從家裡帶來的。我按照冬季的作息時間:六點半起身。兒子幫忙我穿好衣服,扶我下床。他不知道前一夜我做了些什麼夢,醒了多少次。

選自《隨想錄》,人民文學出版社

原文有刪節,朗讀者根據閱讀習慣略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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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巴金的一生,只愛過一個人。

「她是我的一個讀者。一九三六年我在上海第一次同她見面。一九三八年和一九四一年我們兩次在桂林像朋友似的住在一起。一九四四年我們在貴陽結婚。」巴金在《懷念蕭珊》一文中,曾這樣簡短地描述他與蕭珊相識相愛的過程。

算算時間,這三兩句看似雲淡風輕的回憶,兩人用了八個春秋才完成。

一九二九年初,署名「巴金」的小說《滅亡》開始在《小說月報》上連載。到秋收季節, 《滅亡》已正式出版。這部小說的發表與傳播,使「巴金」開始走進讀者心中,在文壇嶄露頭角。

一九三六年,巴金結合自己的生活經歷,完成長篇小說《家》,書中對封建大家庭的腐朽與罪惡的控訴,對愛與生活的追求,為新青年們點亮了前行的明燈。巴金因此在文壇聲名鵲起,傾倒無數讀者。

彼時,蕭珊不足二十歲,「她讀了我的小說,給我寫信」。她把巴金視為自己的人生導師,而巴金總是在信中稱她為「我的小友」。

以文會友半年後,熱情、活潑的蕭珊來信邀約巴金會面:「 筆談如此和諧,為什麼就不能面談呢?希望李先生能答應我的請求。」 她在信中寫明了見面的時間、地點,還放了一張照片,以便「李先生」能認出她來。

1936年8月,蕭珊寄贈給巴金的照片

「後來她見到了我,對我發生了感情。」兩人初次會面,便給彼此留下極好的印象。蕭珊稚氣未脫,巴金沉熟睿智,相差十三歲的兩人卻相談甚洽,她說她的煩惱,他為其排憂解惑,同時,又加深了對彼此的了解。

在巴金的回憶里,「她同我談了八年的戀愛,後來到貴陽旅行結婚,只印發了一個通知,沒有擺過一桌酒席。」其實相識的前兩年,巴金並未與蕭珊明確戀愛關係。由於家庭的影響與年齡的差距,面對蕭珊熾熱的感情,他總是避而不談。

直到蕭珊的父親為她定了一門親事,她才著急去問巴金的意見,兩人因此還鬧了場誤會,方才說明彼此的心意。自此,蕭珊便認定了一生只與她的先生在一起。

隨後的戰亂,使得兩人聚少離多。蕭珊去往戰時醫院救助傷員,並寫下《在傷兵醫院》的日記,發表在巴金主編的《烽火》雜誌上。在戰亂中,蕭珊脫去了稚嫩,變得堅韌勇敢。之後與巴金一起經歷的流亡歲月,她擔起賢內助的責任,悉心照顧他,努力使巴金的寫作不受其他因素的干擾。

一九四四年,巴金與蕭珊才結下婚事。此時,巴金已四十歲,蕭珊二十七歲。八年間,世事變化無常,他們的感情卻從未受到影響。

巴金一家1951年攝於上海復興公園

世上有千百個動人的愛情故事,動蕩年代裡的巴金與蕭珊,寫下的是最為珍貴而又凄婉的一筆。二十餘年的溫馨相守,被一九六六年突來的陰雲所籠罩。蕭珊最擔心的人就是巴金,她害怕他挺不住。

有一個時期我和她每晚臨睡前要服兩粒眠爾通才能夠閉眼,可是天剛剛發白就都醒了。我喚她,她也喚我。我訴苦般地說:「日子難過啊!」她也用同樣的聲音回答:「日子難過啊!」但是她馬上加一句:「要堅持下去。」(《懷念蕭珊》)

她極力去分擔巴金的痛苦,安慰他,鼓勵他。可是最終倒下的那個人,卻是蕭珊。這對於巴金而言,該多麼痛苦。這個全心全意愛他,為其承受了許多苦難的愛妻,離他而去了。

病逝的前幾日,知道自己要動手術的蕭珊,噙著淚水對巴金說:「看來,我們要分別了。」她滿肚的不舍只有巴金明白,戰亂時,朋友們各奔前程,蕭珊總是對他說:「不要難過,我不會離開你,我在你的身邊。」如今,她卻要」反悔「離開他,從此陰陽兩隔。

蕭珊離世後,上海武康路113號街上,走在瀟瀟暮雨中的雙雙身影,只剩巴金一人。他帶著對愛人的思念度過餘生。夜夜思君不見君,方知君已不再來,他只有在夢裡,不斷與愛人重逢。

二〇〇五年十月十七日,巴金逝世。按照他的遺願,他與妻子蕭珊的骨灰一同撒入大海。他曾說過:「等到我永遠閉上眼睛,就讓我的骨灰同她的攙和在一起。」這一次,他們將不再分離。

文 / 西 安

- 本期配樂 -

配樂分別剪輯自David Lanz的作品Love Lost...Love Found,選自專輯Finding Paradise;渡辺雄一的作品「生きる」メインテーマ以及「追憶のメロディー」,選自專輯「ピアノ?オマージュ」。

- 朗讀的人 -

張國強

國家一級演員。主要作品:《士兵突擊》《我的兄弟叫順溜》《我的團長我的團》《永遠的忠誠》《推拿》《碧海雄心》等。待播作品:《西京故事》《小城警事 ·明天我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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