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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位赴美求學的中國女性:百年前將大豆介紹給美國



(原標題:首位赴美求學的中國女性:一百多年前,她將大豆介紹給美國)


10月17日,《紐約時報》在其「被忽視的人」欄目刊登了一則百年前的「舊聞訃告」。這一欄目設立的初衷是為了彌補時報在過去百年中刊登的訃告多為白人男性的缺憾,補刊發那些值得人們紀念、卻因種族與性別等原因未能登報的人物,而當天訃告的主人——中國人金韻梅(1864-1934)雖早已逝去,然而她的傳奇故事,卻鮮有人知。

金韻梅是一位擁有多項近代中國「第一」頭銜的非凡女性:對於中國來說,她不僅是歷史上第一位女留學生、第一位女大學畢業生、第一位女西醫、第一位醫院女院長,還是第一所公立護士學校創辦人、中國護理教育業的開拓者;對於美國來說,她是第一個將大豆和豆製品介紹到美國主流社會的中國人。百年後,曾經對大豆一無所知的美國已成為全球第一大豆生產國,金韻梅開創性的貢獻不應被人們忘記。

澎湃新聞檢索梳理了1904-1917年間《紐約時報》、《洛杉磯先驅報》、《波士頓環球報》等美國主流媒體對金韻梅的報道,並結合中外學者的研究,試圖還原這名傳奇女子不平凡的一生。

在美主流社會推廣豆製品第一人

1917年6月,第一次世界大戰正在西歐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一位身材矮小的女人搭乘商船跨過茫茫的太平洋從美國回到了她的祖國,中國。

按照《紐約時報》的記錄,這位身高不到5英尺(152厘米)、體重不足100磅(90斤),卻會講中、英、日、法四種語言的中國女性,正是金韻梅。金韻梅從不穿西式服裝,總是身著鮮艷的中式絲綢長袍,髮鬢上插一朵鮮花。彼時已53歲的她,受美國農業部聘用,前往中國調研的大豆種植和豆製品的生產,以解決前線作戰的美國士兵補給營養不夠的難題。

首位赴美求學的中國女性:百年前將大豆介紹給美國

《紐約時報》對金韻梅赴中國研究大豆的報道

根據美國歷史學家馬太·羅特(Matthew Roth)的研究,大豆最早在19世紀50年代已從中國傳入美國,但早期在美種植很少。除了榨取用油,美國人極少以其他的方式食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隨著美軍參戰後食品供給不足的凸出,中國人長期以大豆替代肉類作為蛋白質來源的歷史引起了美國人的興趣。

「她在那個時代,比同代人早了幾十年把豆腐介紹給了更多的普通美國民眾。」羅特在他2018年出版的專著《神奇的的豆子:大豆在美國的興起》一書中如是說道。

《紐約時報》的報道稱,早在1902年,金韻梅就已向美國民眾介紹了大豆食品在中國飲食中的地位。在前往中國之前,金韻梅通過在報刊撰文和公開演講,介紹了大豆的優勢:不僅價格低廉,還可以得到多種形式的食物,報道還稱,「對金韻梅的任命標誌著美國政府首次將此權力授予給一位中國人。」

在中國期間,金韻梅不僅前往各地詳細了解大豆和豆製品的生產過程,還和當地政府與農戶洽談,將大豆出口至協約國。此外,她還幫助中國農戶向美國專家學習先進的棉花種植技術。回到美國後,金韻梅將大豆的食用價值在美國做了初步的介紹,並在農業部的實驗室里研究各種大豆製成的食物,同事們稱她的研究是「中國乳酪」,她的多項研究成果之後都被美國農業部採納。

據旅美科學史學者方益昉介紹,金韻梅在中國期間致力於收集、研究大豆食物資源,所到之處遠達西藏,接近20世紀初女性博物探險的極限。如今回頭來看,當時的中國是這一研究的現場樣本提供者,而美國實驗室是落實豆製品技術提升的關鍵研發中心,兩國共同為解決人口大國的糧食與營養困境提供了關鍵信息與方案。

雖然金韻梅在有生之年並沒有看到大豆在美國社會中的流行,然而歷史學家認為,她對於「大豆和豆製品」在美國的推廣所帶來的影響難以估量。 她是在美國亞洲社區外嘗試推廣大豆的第一人,她畢生設法突破東西方文化障礙,讓美國主流社會接受華夏傳統的豆漿、豆芽、豆腐,腐乳、臭豆腐等豆類製品。令人嘆服的是,這些都是發生在素食漢堡和大豆拿鐵成為今天時尚文化之前許多許多年的事情。

在金韻梅過世後不久,由於乾旱和持續數十年的農業擴張對土壤造成的破壞,美國在二十世紀30年代爆發了一系列的沙塵暴危機,對土壤造成了極大破壞,而大豆的固氮能力使其獲得廣泛種植。另一方面,隨著農產品處理的工業化程度不斷提高,在一些商業巨頭和美國政府的推動下,美國人對大豆製品的接受度逐步增加。時至今日,美國已然是世界第一大豆生產國。

赴美求學中國女性第一人

成為中美間大豆的橋樑,只是金韻梅傳奇人生中的一個章節。

與同時代的中國女性相比,金韻梅的人生並未因其受過高等教育而享厚遇。她幼年喪親,中年離異,晚年喪子,幾乎承受了「一個女人能夠遇到的所有災難」。

金韻梅原名金阿美,又稱金雅妹,後改名為金韻梅,1864年生於浙江寧波鄞縣的一個基督教家庭。2歲半時,父母因患病相繼去世,她被好心的美國傳教士麥加締夫婦收養。

麥加締夫婦終生沒有自己的孩子。他們收養了十多個孩子,在這些孩子中,金韻梅和他們最為親密。

1869年,5歲的金韻梅隨麥加締夫婦首次來到美國,並在那裡接受幼兒啟蒙教育。不久,又隨麥加締夫婦赴日本,在日本接受了十餘年的初等和中等教育,熟練掌握了日文和英文。1881年,17歲的金韻梅隨麥加締夫婦再赴美國,考入紐約婦幼醫院附屬女子學院學習醫學。同一年,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宋氏三姐妹(宋靄齡、宋慶齡、宋美齡)的父親宋嘉澍進入美國北卡州三一學院(現為杜克大學)學習。

首位赴美求學的中國女性:百年前將大豆介紹給美國

年輕時的金韻梅

在金韻梅之前,已有中國人到美國留學,其中最出名的莫過於廣東人容閎。在他的建議下,從1872年起,清政府派遣四批幼童到美國學習,不過所有這些學生都是男性,而中國女子到國外大學學習,乃是前所未聞之事。

就在金韻梅進入大學前一年,容閎的留學計劃因兩國政府的原因也被終止。到了金韻梅進入大學後第二年,美國政府頒布了《排華法案》,這是美國政府歷史上頒布的第一部排斥某個特定族裔的法案。法案要求除少數情況外,禁止華人移居美國。

1885年6月,金韻梅以一等榮譽學位從醫學院畢業。這一屆的畢業生共有17名,她不僅是唯一的華人,也是首名畢業於國外大學的中國女性。據《洛杉磯先驅報》當時的報道,中國駐美公使向她贈送了象牙雕刻她表示祝賀。由於中國國內當時還沒有現代高等教育,也可以說金韻梅是首名接受高等教育的中國女性。

畢業後,金韻梅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祖國。自己的雙親在她年幼時因落後的醫學水平而過早過世的悲慘回憶,促使她一直想要回國,將一身所學服務於她的同胞。

1887年6月,她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在離開中國六年後,她隨養父母取道日本,最終抵達廈門,在當地從事醫護工作。

1889年,前往日本神戶養病的金韻梅在當地開辦診所,醫治當地病人,同時又教授當地人西方醫學知識達五年之久。數十年之後,在她去世時,日本地方機構還刊登了她的訃聞,以紀念她作為先驅者的工作。

1894年,金韻梅在日本橫濱與義大利人伊波利圖斯·拉索拉·席爾瓦(Hippolytus Laesola Silva)結婚,婚後前往夏威夷生活。大致同一時間,同為醫生的孫中山在投書李鴻章失敗後,也來到了夏威夷。他在當地華人中成立了興中會。

向美國介紹中國

1896年,金韻梅一家搬回美國本土生活,不久與丈夫離婚。由於金韻梅本身是東方人,在中國和日本工作生活過,又有著出色的演講能力,所以她經常被一些全國性婦女組織邀請舉辦與東方有關的講座。

1904年10月,世界和平會(Universal Peace Congress)在美國波士頓舉行會議,金韻梅是會議的十七名副主席之一。在一次發言中,金韻梅以有「和平」詞意的漢字「安」來闡釋中國人對「和平」的理解。她介紹說這個字由「房屋」和「女人」組成,表示「家庭」和「母親」,而「和平」就來自於它們所代表的情感——「愛」。她向外國人講述,將「愛」這種最崇高的情感,由親及疏,擴展至全人類,便可實現世界和平。

在關於種族關係和弱勢民眾受到的壓迫的分會上,金韻梅作了主題演講。她回顧了西方在印度和中國的作為,在感謝西方人帶來了先進知識的同時,也強烈譴責了西方國家的貪婪和野蠻。金韻梅指出,東方有自己的文化,並不劣於西方,而其中的集體主義和非物質主義可以彌補西方文化的缺失,幫助實現真正的世界和平。據美方資料記載,她的講演受到熱烈歡迎。

據《紐約時報》的記載,金韻梅對美國社會各階層有很深的了解,講演能力出眾,觀點獨特,語言靈活。面對不同的場合和聽眾,她都能選擇恰當的演說內容和方式。

金韻梅稱,她演講一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希望把一個真實和準確的中國傳達給美國人民。「這裡很多人明顯並不了解,與他們一樣,我們也是人,有同樣的觀念,同樣的不足和同樣的優長之處。你們美國人把我的國家看作是一個奇異的地方,充滿了古怪以及古怪的人,但事實上,中國人與你們一樣。」

金韻梅向美國觀眾介紹了當時中國國內進行的改革運動,表示「我想讓世界了解,中國至少已經非常認真地開始了改革運動,儘管這一過程中還有很多不可避免的失誤,但必定會成功。我們能夠且必須靠自己完成改革。我們對這個偉大世界的訴求是,在改革的進程中,我們應該是自由的,而不是被攫取」.

興建中國首家女醫學堂

1905年夏,金韻梅應友人邀請再次回到中國。

時值清朝末年推廣洋務之際,時任直隸總督的袁世凱了解到金韻梅在國內,便請她擔任「北洋女醫學堂總教習」。這所學校是中國最早的官辦女子醫學院校。據《紐約時報》報道,金韻梅在籌辦北洋女醫學堂期間,時任美國總統的羅斯福曾寫信給袁世凱,為金韻梅提供過幫助。

北洋女醫學堂1908年 8 月正式開學,學院設立兩年學制的護士培訓,培養了第一代現代意義上的中國護士。學生們在課堂學習產科學、藥理學、公共健康和免疫等知識。與當時女學堂招收士紳家庭的女孩不同,北洋女醫學堂的學生以貧寒人家女孩為主。

當時,從事護理職業的人員被稱作「看護」。1914年,學院的學生鍾茂芳首次提議選用「護士」名稱代表英文的nurse,以替代「看護」一稱,「護士」之名從此在中國叫響,沿用至今。

兩年後,北洋女醫學堂首批學生11人畢業,次年又有5人畢業。這些學生成為近代中國較早意義上的職業女性,此後她們服務在各個醫院中,許多人為了事業,終生未嫁,她們以自己的行動使天津婦女從此告別「接生婆」時代,率先享受到西方先進接生技術帶來的進步。

1916年,隨著袁世凱的過世,學校經費斷了來源,幾經周轉的學校今天改名為天津醫學高等專科學校,在校生有7000餘人。

晚年時光

1920年夏,金韻梅最後一次返回中國,她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里一直定居於北平。

晚年的金韻梅經常利用業餘時間帶一批人去孤兒院做義工,並為孤兒院募集善款。她自己的獨生兒子1918年不幸在法國戰場上戰死,對她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據金韻梅晚年的一位密友、曾在北平做社會考察的捷克青年普實克(Jaroslav Prusek)在《我的中國姐妹》一書中對晚年金韻梅的描述:「她總坐在客廳的壁爐前,裹在自己的皮大衣里——北平的夜往往非常的冷——她在那裡講述自己的故事。」

「她喜歡在身邊聚集一些青年人,我可以邀請我所想邀請的人來品嘗她那久負盛名的晚餐,尤其是她的菊花湯。這種湯她是當著客人的面用小木炭爐子煮的。」普實克寫道,「她從各個鄉村搜集來 『異常美麗的剪紙』,而這雙曾操持顯微鏡的手,也偶爾拿起繡花針,對照著這些剪紙,做出精緻的綉品。」

此外,金韻梅還喜歡天津的小吃,「老太太從天津買來咸蝦、鹹魚,用杏仁和葡萄乾燉。甜食里有冰糖蘋果塊……拿手菜是肉絲炒竹筍、香菇和各種各樣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蔬菜。」普實克回憶道。


1934年2月,金韻梅因患肺炎住進了協和醫院,並於3月4日過世,享年70歲。臨終之前,金韻梅把所有的財產——在北平的寓所並現金6000元,捐給了燕京大學。按她的願望,遺體葬在她位於海淀的農場里。今天,金韻梅的墓地已不復存在,但她的墓碑還保存在北京石刻藝術博物館裡。

曾與金韻梅一起工作過的美國著名醫生、林巧稚大夫的老師馬克斯韋爾(J.P.Maxwell)在一篇悼念她的文章中是這樣評價她的:「她是一位經歷了如此之多的痛苦和不幸的女性,雖孤身一人,卻從不因此挫傷銳氣表現出無奈。這個世界對她似乎太無情,然而她竟為這個國家的孩子和工人的利益做了很多工作,直到生命的盡頭。在充滿不幸與紛擾的世界中,她演繹出精彩人生,也贏得人們的尊敬和愛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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