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上市公司：「維穩」東方園林 「排雷」解壓

來源：經濟觀察報

（原標題：解救上市公司）

10月17日深夜突然出現在網上的一紙證監局建議函，讓東方園林（002310.SZ）再度成為「網紅」公司。

在短短4個交易日股價突然連續大跌25%後，東方園林控股股東的股票質押出現危機，其中部分質押融資已跌破了警戒線，違約風險一觸即發。北京證監局緊急出面協調二十餘家債權人召開協調會並建議審慎行動。

東方園林的控股股東質押風險引得各方再次聚焦在上市公司股票質押危機上。此前的5月，東方園林就曾因發債失利而一度引發熱議，而彼時，也正是因為發債失利引爆了民企發債難的困境。

近期A股市場的持續大跌讓上市公司股票質押危機進一步加劇。

10月18日，上證綜指失守2500點，以2.94%跌幅收於2486.42點，創出近四年新低；創業板下挫2.18%，停靠在1205.03點附近。

而自10月11日A股再現「千股跌停」之後至18日的這段時間裡，中國國旅、康美葯業、青島海爾、長城汽車等老牌消費白馬股接連上演的閃崩走勢；截至18日，A股共有四隻個股股價跌破1元，另有67隻個股股價位於1至2元之間；全新好曝出股東質押股被強制平倉，天神娛樂、樂視網公告部分股東質押股份存在平倉風險……

面對跌跌不休的A股市場和集體陷入流動性困境的中小民營上公司，前所未有的各方力量開始進場馳援，幫助上市公司化解股票質押危機。

而政府和監管部門高層也在近日密集發聲，正視當前上市公司及股市問題，提振市場信心，全力紓解上市公司的流動性困境。

10月19日上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劉鶴就當前經濟金融熱點問題接受人民日報記者等聯合採訪時明確表示，「政府高度重視股市的健康穩定發展」，「今年是改革開放四十周年，改革開放大政方針已定，關鍵在狠抓落實。現在是一個行動勝過一打綱領的關鍵時刻，各方面落實的力度要大一點，責任心要強一點，敢於擔當，快速行動，切實推出一些具體政策，推動股市健康發展」。

「維穩」東方園林

10月11日，在隔夜美國股市大跌的影響下，A股重現「千股跌停」的走勢。當天上證指數暴跌142.38點，跌幅5.22%，深市三大指數的跌幅均超過6%，兩市跌停個股超過1100隻。2016年初形成的「熔斷底」被輕易擊穿。

東方園林也是當天跌停的股票之一。在此之前，受宏觀經濟等多方面影響，東方園林股價已出現大幅下跌，自5月初停牌前的14.96元/股跌至了10元/股附近。

「其實我們內部也討論了很多次，覺得東方園林的基本面沒有惡化，復牌後股價跌了這麼多，看起來估值也已經見底了，所以當時判斷股價再大幅下跌的可能性不大。」一位券商股權質押業務人士稱。

但在10月11日當天受大盤影響跌停後，此後的幾個交易日，東方園林的股價表現並未有起色，隨後三個交易日更是持續大跌。自10月11日至10月16日四個交易日，東方園林的股價跌幅超過25%。

短短几天突如其來的股價大跌也讓東方園林及其控股股東措手不及。據東方園林披露，公司控股股東何巧女及其一致行動人，合計持股13.43億股，其中共質押股份為11.13億股，占其持股比例82.88%。而根據此後公開的信息，東方園林控股股東質押融資共涉及23家債權人，主要是證券公司和銀行。

由於股價再次大跌，東方園林控股股東在該證券公司所進行的股票質押融資再次跌破警戒線，按照合同約定，質押人需通過補充質押擔保、償還現金等方式來解決。但上述股權質押業務人士經過和東方園林相關人員的溝通得到的反饋是，雖然手中還是有足夠的股票可以用以補充質押，但控股股東已經在推進股權轉讓事宜，為了留出轉讓股票的空間，因而無法把更多股票全部都質押掉。東方園林相關人員坦言希望能夠通過協商解決，並邀請該人士參加16日在北京舉行的債權人溝通會。

事實上，此次債權人溝通會是北京證監局積極出面協調開展的。「此前北京證監局已經對轄區內的上市公司控股股東股票質押融資情況進行過摸底，東方園林也是非常知名的民營企業，對東方園林的情況也都比較熟悉。之前其實已經了解到，從化解風險的角度，也在積極協調各方想辦法妥善解決。」一位知情人士稱。

大跌非常突然，數十家債權人都要一一深入溝通，對東方園林控股股東來說操作上有較大難度，因此，能有證監局的出面協調倒成為當時最可行的選項。

監管層對化解上市公司質押風險的行動非常積極，除了北京證監局組織召開債權人協調會外，一些券商總部所在地的其他地方證監局也出面進行了協調。「事實上，證監局關註上市公司股權質押問題已經有幾個月了。另外不僅證監局，北京市朝陽區政府方面也都在積極協調解決眼下的危機，也是擔心上市公司控股股東的風險傳遞到上市公司層面，這將產生嚴重的負面影響。「上述知情人士稱。

東方園林是國內生態環保領域的知名企業，也是PPP業務開展規模最大的企業之一。根據公司2017年年報，公司員工數量超過6000人。

東方園林方面則稱，公司控股股東的質押風險目前仍然整體可控，監管層出面協調的目地是為了預防風險保護民營企業。

多家券商的信用交易部、風控部代表參與了當天的溝通會。而東方園林控股股東也坦承說明了當前的情況，由於融資環境惡化及股票價格大幅下跌，其短期內償債壓力較大，正推進通過轉讓部分股權的方式籌集資金，用以償還質押融資，降低質押率。

由於各家債權機構也需要在機構內部進行溝通和協商，因此，債權人要求北京證監局方面正式發函，以作為內部溝通的依據。隨後，北京市證監局方面出具了《關於請債權人謹慎採取措施的建議函》，建議各債權人從大局考慮，給予公司控股股東化解風險的時間，暫不採取強制平倉、司法凍結等措施，避免債務風險惡化影響公司穩定經營。

17日晚間，這封函件被傳到網上，隨後也在金融機構和投資人的微信群、雪球網上等地瘋傳。

風險中的自救

事實上，東方園林只是當前市場中民營上市公司面臨風險的一隅，作為民營企業的一個典型樣本，它面臨的困境正在很多上市公司身上出現。

Wind數據顯示，截至10月17日，兩市共有2422家上市公司大股東存在股權質押未解押，佔全部A股68.2%。質押總股數5984.73億股，較2018年初總質押4197.03億股出現增長，但仍不到A股市場總股本的10%。

但即便風險整體可控，但在嚴峻的去槓桿形勢下，市場對股票質押談虎色變，股票質押問題變成了上市公司方面的致命枷鎖。僅僅在上周，除了東方園林外，因股票質押新增出現危機的上市公司就有多家，如全新好、奧馬電器等等。

很多上市公司大股東面臨的困境是，眼下新增融資較難，但股價大幅下跌，補充質押進一步推高了大股東的質押比例，潛在信用風險又愈發加深市場的擔憂從而令股價繼續下挫，部分上市公司出現質押爆倉，在這種「正反饋」效應的快速發酵下，部分上市公司大股東股權質押風險遲遲無法得到解決。

而央行最新公布9月金融數據也並未釋放出樂觀的信號。有券商分析認為，企業現金流依然較為緊張。銀行總體信貸投放意願未見起色，主要投放仍集中於居民和短期貸款投放，且有一定時點性，實體融資需求未見實質性改善，企業長期貸款依舊疲軟。「股權質押問題，比之前還要更加嚴重，因為股票持續下跌，持有的股票市值縮水，資產縮水之後，分母變小了，分子即便沒有變化，槓桿率又上去了。」中泰證券首席基金學家李迅雷稱。

證監會和交易所一直在密切注意股權質押的情況。「其實最近幾天股市大跌，上市公司股權質押危機再次爆發，但證監會及交易所方面前幾天都又通過『窗口指導』要求證券公司不能平倉，交易所方面也拒絕『違約申報』。」上述券商股票質押融資業務相關人士稱。

而從券商實際操作中看，雖然部分股票質押風險確實很大，但綜合多方面因素，即便是跌破平倉線的股票，券商一般也不會強制平倉，而是與質權人進行磋商，通過採取追加保證金、質押物，或者提前回購部分股票收益權等措施化解質押風險。

而上市公司方面也試圖通過多種辦法「自救」。除了部分上市公司股東拋出增持計劃外，多個公司也開始號召員工增持股票，大股東給予兜底保障，如海蘭信、

據不完全統計，自9月份至今，A股市場中十餘家上市公司發布了兜底式增持相關公告，上周就有包括曠達科技、航錦科技、東華軟體、東方雨虹、巴安水務、三維絲、洲明科技、利亞德、東土科技，海蘭信等公司密集發布兜底增持的公告。

儘管上市公司紛紛「自救」，但效果並不顯著，纏繞在A股市場上的股票質押風險仍然並未被解除。

解壓行動

解除股權質押危機的已迫在眉睫，除了金融監管機構出面協調外，場外的力量也開始出現，各路資金馳援，尤其是各地政府類資金，紛紛通過專項資金救援、國資參股上市公司等多種形式，「排雷」解壓，穩定上市公司經營情況。

最先受到關注的是深圳市政府的行動。深圳市近日安排百億元人民幣專項資金，從債權和股權兩個方面入手，降低深圳A股上市公司股票質押風險。目前「風險共濟」資金已經到位，首批逾20家獲「救助」企業也已敲定。參與這次行動的國資平台包括深圳高新投、深圳中小擔、鯤鵬資本等。

深圳本地上市公司和而泰近日在全景網投資者關係互動平台上透露，在深圳「風險共濟」馳援計划下，深圳國企平台通過委託貸款、過橋貸款、向實際控制人借款、受讓股票質押債權、提高股票質押率等多種方式，向上市公司或實際控制人提供流動性支持化解資金風險。而另有多家上市公司表示正在和深圳國資系統接觸。

而北京國資也同樣在積极參与馳援上市公司的行動。

10月19日，北京海淀區區政府就專門組織了一場政府、銀行、企業聯合會議，海淀區的十三家公司參會。海淀區相關領導稱，將會於近日拿出一整套支持上市公司的工作措施，重點在於幫助化解上市公司的股權質押問題。

而北京證監局官網16日消息稱，北京市海淀區屬國資和東興證券發起設立支持優質科技企業發展基金，基金規模100億元，首期20億元已完成募資，通過受讓不超過上市公司總股本10%的股權，幫助民營科技上市公司化解股票質押風險等。

「其實朝陽區這邊也一直在落地資金幫扶企業，我們也在和區里接觸，具體的形式上還沒確定。從我們了解的信息，北京市政府也對這個行動非常支持，明確會有和區里1：1等比例的出資用於參與。」一家北京朝陽區的上市公司董秘稱。

據不完全統計顯示，目前出台百億「救援計劃」的深圳外，山東、浙江、福建、四川、河北、北京等多地的不同層級國資部門也正在加速入場。而此前已有包括上海、山東、河南等17個省市自治區的地方國資參股「救援」上市公司，涉及數量上市公司數量已超30家。

東方園林證券辦一位人士稱：「大股東降低質押率錢一方面是來源於大股東在上市公司體系外有一些資產，另外實際控制人擬出讓佔東方園林總股本不低於10%的股權，轉讓股權所籌集資金將用于歸還股票質押融資，以大幅降低控股股東股權質押率。這些談判都是在進行之中。引入國資的公告發出來之後，也有很多國資打電話來詢問，但是目前我們已經有一些在接觸的國資，談判已經進入實質性階段了。」

據記者了解，由於此前東方園林控股並不忍心「割捨」股權，東方園林真正推進股權轉讓計劃啟動時間是在國慶節前後，目前主要是在跟央企及地方國資在協商，除了北京的國資外，亦有其他省市的國資有興趣參與。

事實上，國資馳援上市公司的形式也已呈多元化，而並非僅此前常見的股權收購。

央行、銀保監會、證監會等也開始採取行動助力上市公司渡過難關。

證監會於10月12日公告表示，上市公司發行股份購買資產同時募集配套資金，可以用於補充上市公司和標的資產流動資金、償還債務，募集配套資金用於補充公司流動資金、償還債務的比例不應超過交易作價的25%；或者不超過募集配套資金總額的50%。這較此前的標準大幅放款，這也被認為是緩解目前狀況下部分上市公司的流動性壓力。

10月19日早上，央行、銀保監會、證監會三大監管機構的掌門人也集體發聲，鼓勵地方政府相繼出台的支持當地企業流動性的政策，同時也正研究繼續出台有針對性的措施，緩解企業融資困難問題。

午後，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劉鶴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最近我高度關注國際投資機構對中國股市的評估和國內專業機構的市場分析。大家比較一致的看法是，從全球資產配置來看，中國正在成為最有投資價值的市場，泡沫已經大大縮小，上市公司質量正在改善，估值處於歷史低位，所以很多機構建議對中國股市給予高度關注，認為中國股市已經具有較高投資價值。對這些評估，相信投資者會做出理性判斷。可以說，股市的調整和出清，正為股市長期健康發展創造出好的投資機會。」

當日，A股終於迎來了一個久違的反彈，上證指數當天大漲2.58%，創業板指數上漲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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