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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宋朝是一個「積貧」的王朝?

原標題:誰說宋朝是一個「積貧」的王朝?



「積貧積弱」是今天許多人對宋朝的習慣性評價,究其源,大概可追至錢穆先生的《國史大綱》:「宋代對外之積弱不振」;「宋室內部之積貧難療」。錢先生大才,屢有卓見,但所論也未必全然正確,他對宋代中國「積貧積弱」之說,就大可商榷。「積弱」且不論,我們單純來說宋朝到底是不是「積貧」。

【財稅收入】


從國家的角度來說,積貧與否,關鍵看財稅收入與財稅結構。


讓我先從宋朝說起。唐代的最高歲入為天寶八年(749)的5230萬(貫石匹屯),含錢、粟、絹、綿、布,其中貨幣性歲入為200萬貫錢。也就是說,唐代的賦稅以農業稅為主體,而且主要徵收實物稅,只有一小部分徵收貨幣,占稅收總額不足4%。那麼宋代的財政歲入是多少呢?北宋治平二年(1065)的數字是11600萬(貫石匹兩)。


11600萬這個數目還不是北宋歲入的最高額,卻已是唐代最高歲入的一倍。其中貨幣性歲入為6000萬貫以上,比重超過了50%,顯示賦稅貨幣化已成大勢所趨。特別是王安石變法,將役也折成貨幣,這一役法變革,比張居正的「一條鞭法」早500年,比雍正的「攤丁入畝」早600年。儘管熙寧變法造成了一系列嚴重後果,受到蘇轍等人的抨擊,但今天我們得承認,王安石確實準確地把握到歷史發展的方向。

更具歷史標誌意義的是,宋人發現,「州郡財計,除民租之外,全賴商稅」。從宋真宗朝開始,來自工商稅與征榷的收入超過了農業稅,北宋熙寧年間,農業稅的比重降至30%,南宋淳熙—紹熙年間,非農業稅更是接近85%,農業稅變得微不足道。顯然,這是歷代王朝從未有過的事情,若非宋代工商業發達、政府善用市場手段調動財富,不可能出現這樣的財稅結構。


宋代之後明清兩朝的歲入情況又如何呢?明朝弘治十五年(1502),全國田賦正額約為2680萬石,佔全部稅收的75%;隆慶朝與萬曆朝前期(1570—1590),國家的雜色歲入(含商稅、海外貿易抽稅、鹽課、輕齎銀、役與土貢折色等)約370萬兩白銀,這個數目只及宋代征榷收入的零頭。明末在田賦中加派「三餉」,又派出稅監礦使,四處搜刮工商稅,搞得天怒人怨,歲入也不過增加了2000萬兩(其中稅監搜刮的工商稅每年只有四五十萬兩)。而兩宋的歲入,基本上都保持一億(貫石匹兩)以上。明代歲入不但總額不如宋代,而且農業稅又恢復了統治地位。


清代的歲入,從乾隆朝至道光朝,大體上都維持在4000萬兩左右的水平。道光之前,地丁銀(農業稅)佔全部歲入的70%以上,關稅與鹽課的比重不足30%。換言之,在被吹捧為所謂「康雍乾盛世」的清代中前期,工商業的表現並不出色。


洋務運動之後,工商業才逐漸崛起,表現在財稅上,便是工商稅比重擴大。到光緒時代的1885年,田賦的比重總算下降為48%,關稅收入上升到22%,鹽課為11%,晚清新設的厘金則貢獻了19%的歲入。光緒三十四年(1908),清王朝的歲入總額開始突破兩億兩銀,終於超過了宋代的紀錄。


當然,單純比較歲入總額,也可以看出宋代的稅率應該是高於其他王朝的,這是一個事實。但這個事實的另一面是,宋朝建立了一種擴張型的財政系統。財政的擴張推動著政府必須積極去了解市場、開拓市場、創造市場,由此便可能建立起資本主義的生產體系。

此外還有另一個事實:兩宋立國三百餘年,從未因為較高的稅率而誘發全國性民變;而明末加征「三餉」、遍設稅監,搜刮到多少錢且不論,卻已導致民不聊生,民變蜂起,最終王朝被民變推翻。可見宋代的民間財富與市場活力大致還可以支撐起一個較高的稅率。



【國民收入】


從國民的角度來說,或貧或富,當然要看國民收入水平。而就國民收入水平而言,宋朝堪稱歷代中最為富庶的一個王朝。


宋之富庶,宋人自己也感受得到,真宗朝宰相王旦說,「國家承平歲久,兼并之民,徭役不及,坐取厚利。京城資產,百萬(貫)者至多,十萬而上,比比皆是。」往汴京的大街上隨便扔一塊石頭,便能砸著一個腰纏十萬貫的土豪。

不妨將宋朝跟其他朝代比較一下。漢朝人說,「百金,中人十家之產也。」再據《漢書?食貨志》,「黃金重一斤,直錢萬」,可知漢之「百金」(黃金一百斤),相當於一千貫錢。換言之,在漢代,1000貫錢是10戶中產家庭的財產總量;即一戶中產之家的財產,為100貫。


那麼宋代的中產,又有多少家產呢?一位北宋人說,「萬緡,中人十家之產也。」一戶中產家庭的財產為1000貫;另一位南宋人說,「三千緡,在今日亦中人之產也。」則家產3000貫才稱得上中產。換言之,宋代一戶中產的財產,是漢代中產家產的10倍乃至30倍。


所以宋人對漢朝的富豪頗瞧不上眼。一位叫做吳箕的南宋人說:「(司馬遷《史記?貨殖列傳》)所載富者,固曰甚盛,然求之近代,似不足道。樊嘉以五千萬為天下高貲。五千萬錢在今日言之,才五萬貫爾。中人之家,錢以五萬緡計之者多甚,何足傳之於史?」漢代史書大書一筆的富翁,在宋朝不過是一不足為道的中產而已。


同樣,唐人眼中覺得驚艷的富貴之物,在宋人看來,則是稀鬆尋常的東西。唐朝有個詩人貫休,寫了一首《富貴曲》,說「刻成箏柱雁相挨」,意思是唐人製作的古箏十分考究,箏柱上都刻滿雁紋。沈括對此很不以為然,說,「貫休《富貴曲》云:『刻成箏柱雁相挨。』此下里鬻彈者皆有之,何足道哉?」這樣的古箏,宋朝鄉間賣唱的藝人都有,何足掛齒?

又有一個叫韋楚老的唐朝詩人,也寫了首炫富的詩:「十幅紅綃圍夜玉。」沈括也嘲笑詩人沒見過世面:「十幅紅綃為帳,方不及四五尺,不知如何伸腳?此所謂不曾近富兒家。」沈括的結論是,「唐人作富貴詩,多記其奉養器服之盛,乃貧眼所驚耳」。


唐德宗年間,由於朝廷長年與藩鎮交兵,國庫日漸空虛,政府決定向長安的商人「借錢」,說是「借」,其實跟搶差不多,「京師囂然,如被盜賊」,哪個不乖乖掏錢,便抓起來拷打,有人因為「不勝鞭笞,乃至自縊」,一番搜刮下來,也才「借」到八十萬貫。可見唐代長安的商民並不富有。


無獨有偶,北宋慶曆年間,因為與西夏打仗,宋廷也是「急於財用」,三司預算下來,尚未有數十萬貫的財政缺口,「議者請呼數十大姓計之,一日而足」政府只向京師數十位富商求助,一日之內便籌借到數十萬貫錢。唐宋之間民間財富儲量的巨大差距,由此可見一斑。



後世的人又如何評價宋人的生活?來看明人王鏊《震澤長語摘抄》中的說法:「宋民間器物傳至今者,皆極精巧。今人鹵莽特甚,非特古今之性殊也。蓋亦坐貧故耳。觀宋人《夢華錄》、《武林舊事》,民間如此之奢,雖南渡猶然。近歲(指明朝)民間無隔宿之儲,官府無經年之積,此其何故也?……古稱天下之財不在官,則在民。今民之膏血巳竭,官之府庫皆空。」另一位明朝人郎瑛也感慨說:「今讀《夢華錄》、《夢粱錄》、《武林舊事》,則宋之富盛,過今遠矣。今(明朝)天下一統,賦稅尤繁,又無歲幣之事,何一邑之間,千金之家,不過一二?是皆無儲糧者也;及詢官府,又無贏餘之財,此則何也?」


如果覺得時人的感受缺乏說服力,可以再來看一組數據:據香港嶺南大學教授劉光臨先生的統計與推算,宋朝的人均國民收入位於歷代最高峰,為7.5兩白銀,遠遠高於晚明2.88兩的,要到十九世紀的晚清,才追上宋代的水平。


英國經濟史學家安格斯?麥迪森則指出:「在960~1280年間,儘管中國人口增加了80%,但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卻由450美元增加到600美元,增加了1/3;以後一直到1820年都保持著此水平。歐洲在960~1280年間,人口增加了70%,人均國內總值則從400美元增至500美元,只增加了1/4。」也就是說,宋代的經濟與生活水平,不但在縱向上優於其他時代,而且在橫向上遙遙領先於同時代的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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