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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用錢我忍痛賣掉父親遺物,家中花瓶里掉出張紙條我直跳腳

喀圖山的早晨和別處是不同的,這裡的太陽是從湖面升起的。

太陽被裹在了湖水這個大包袱里,公雞用它那堅固的喙將湖面啄破,太陽就嘩的一聲彈了起來,給周邊的物件都撒上了細碎的金箔。

張團圓通常是在此刻醒來的,他穿好了外衫,抬眼便看到了父親的遺物,一隻成年的魚鷹。

這隻魚鷹通體呈現出一種灰白色,它的額頭那一撮艷紅的毛,是父親親手染的。

這隻魚鷹似乎是來自天邊,它振著翅膀掠過湖面,抓出了一條細長的線,最終穩穩噹噹地落在了張團圓父親的身邊。

於是張團圓的父親一伸手就掐住了它的翅膀,接著他便招呼張團圓說,「小團圓,快找根繩子給我。」

張團圓於是從床底下拉出了一截荒廢了多年的細繩,這根細繩完成了它人生中最後的使命,綁住一隻魚鷹的腳。

在這之後父親總到處炫耀,自己可以毫不費力地抓住一隻漂亮的魚鷹。

但張團圓卻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這隻魚鷹是被煙桿吸引而來的,因為他不止一次看見魚鷹趁父親出門勞作的時候,繞著煙桿轉悠個不停。

每當這時,張團圓就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那個父親嘴裡患有精神病的女人。

這個女人在不犯病的時候會溫柔地抱張團圓一會兒,往往等她眼淚下來了,她才肯打發兒子出門玩。

那女人接著扯起一塊布揩去眼睛裡的淚,而後撈起了張團圓摔破的褲子,女人不厭其煩地把布塊依次襯在洞里,直到選到合適的花色才肯罷休。

然而這樣的光景是不常見的,多數的時候,她都被父親用那根細繩綁在牆角,她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胸口,嘴裡喊著小團圓,娘疼呀,疼呀。

每每這時,父親就會把張團圓攆出屋子,有一次家的後窗玻璃碎了一小塊,張團圓就扒著牆去窺視屋裡發生的一切。

父親跪在床沿,手臂僵硬地環抱住張牙舞爪妻子,就這樣等她逐漸平靜下來。

張團圓看見母親用力地拍打著父親的胸膛,她眼睛裡重新湧出了淚水,「生不如死啊,生不如死啊!」

隨後父親使勁箍住母親,母親也就此軟化下來,抽泣著說,「我可憐的小團圓啊,小團圓。」

張團圓腳下沒站穩,他從石塊上摔下來,弄出了不小的動靜。

他的小腿因此留下了一個拇指大小的疤痕,同年的秋天,母親投身於這面湖,自殺了。

她的屍體被葬在了湖邊的那片鮮艷的花田裡,那片花田在父親死後就被村長帶頭清理了,想到這,張團圓打了個激靈,想起了正事,因此他把腳塞進了粗笨的皮鞋裡,起身打開了房門。

他吹了個口哨,喚來了魚鷹,而後便揣上了僅有的二百塊錢往城裡出發。

「張團圓,你快把它綁好了。」

去城裡的車只有這一班,因此司機表現得像個掌握生殺予奪的皇帝。

魚鷹也不甘示弱地盯著他,一人一鳥彷彿較勁似的。

這中間最受煎熬的就是張團圓,他不敢得罪司機,要知道這十幾里的路,若用腳走下來,怕是要磨破腳底。

因此他討好地說,「我這魚鷹乖得很。」

司機並不留情面,他已然不耐煩地說,「不綁就滾下去。」

因此張團圓只好掏出細繩,把魚鷹的腳緊緊地箍在一起,倒提著它上車。

此刻魚鷹的驕傲全都沒有了,它彷彿就像農人提的一隻雞,沒有什麼尊嚴可講。

張團圓只好長嘆一口氣,貼近魚鷹小聲地說,「忍耐,忍耐。」

等好不容易到了殯儀館,魚鷹就被禁止入內了,只是還沒等張團圓掏出錢,那工作人員便說,「這玩意兒不能進!」

張團圓只好親昵地蹭蹭魚鷹,指了指旁邊的樹。

魚鷹還為車上的事生氣呢,因此張團圓又輕輕地摸了摸它堅硬的羽毛,再次指了指樹梢,魚鷹彷彿想了一會,便飛了上去。

張團圓沒有讓魚鷹等待太久,他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就領出了父親的骨灰。

那是一個搪瓷的黑罈子,壇口處還有點凹凸不平的,張團圓伸手摸了摸,還沒等他喚,魚鷹就重新落在他的肩膀上。

它啄了一下骨灰罈,發出了沉悶的響聲,如果它長了一張人臉的話,此刻一定是極為悲傷的。

父親是在抓魚的時候過世的。

等張團圓發現他的時候,他的肺里灌滿了水。

從那天起,張團圓便恨上了魚。

他給魚鷹的脖頸處套著一個小鐵環,等魚鷹離船近了,他就操起自製的網兜將它嘴裡銜起的魚撈進船里。

而後魚鷹撲棱起翅膀,不少的水珠就會落在張團圓的臉上,張團圓便知道它累了,於是他就撿起雙槳,從湖心往岸邊劃。

上了岸,張團圓解下鐵環,再丟幾尾魚給魚鷹。

他眯著眼看遠處的光景,此刻一個模糊的身影走近,於是他趕緊張開了眼睛,露出一個笑容。

「張團圓,明天有旅遊團來,你可看好了這東西,別讓它出來嚇人。」

「村長叔,咱這破地還來旅遊團?」

村長眼一瞪,沉著臉說,「這地怎麼了?沒這地你能長這麼大?」

張團圓臉上又浮現出了討好的笑容,他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隨後村長看見了張家那條船,他想到明天的人,於是又帶了點笑意說,「明天要你家的船用用。」

張團圓看了眼停在湖邊的船,略微有些擔憂地說,「那是我爸留下的。」

村長大手一揮,他的目光早被那船上的魚吸引了,他大步走過去,逮住裡面最肥的一尾魚拎在手裡。

「說好了,別娘們唧唧的,小氣勁兒。」

而後村長沒再去看張團圓,路過魚鷹的時候,他下意識往旁邊躲,卻被石頭絆了一馬趴。

魚鷹像示威似的繞著他的腦袋走了一圈,而後啄起那尾魚丟進了湖水裡。

那魚在面上飄了一會,便沉到了湖底。

張團圓皺了皺眉,才後知後覺地扶起村長,他用草繩將剩下的魚串在一起,把它們都送給了村長,「明天我給他們劃。」

村長怒氣沖沖地走了,帶走了這裡的魚腥氣。

張團圓於是走到湖邊洗手,他一邊洗手一邊嘟囔說,「你可真能給我找事。」

他話音剛落,有個黑影在他眼前盤旋一周,而後停在了樹杈上,魚鷹便徹底隱匿在夜裡了。

張團圓也有了火氣,他氣呼呼地罵,「你等我非把你賣了吃肉。」

這一夜張團圓睡得很不安穩,他恍恍惚惚地夢見了母親,母親說了很多話,然而他就記清楚了最後一句,「你也老大不小了,該娶媳婦了。」

母親在夢裡消失後,張團圓便醒了過來,他仰躺在床上大口的喘氣。

過了半個鐘點,張團圓的門被急促地敲響了,因此他隨手披了件衣服,開了半扇門,探出了腦袋。

「老鄉,你船可以借我們嗎?」

問話的是一個青年,還沒等張團圓說話,就有一個極溫柔的女聲從男人的背後傳來,「什麼老鄉呀?人家看起來就比你年輕。」

也許是因為朝陽的緣故,張團圓的臉皮微微有些燙,他問,「你們是城裡來的旅遊團吧。」

那剛說話的女孩噗嗤笑了,「我們就是大學生來玩,哪是什麼旅遊團。」

張團圓因為自己的判斷失誤而一陣尷尬,待那青年追問第二遍的時候,他才略微找回了些精神說,「等我來劃吧,你們不會。」

那青年有些不服氣的說,「我可是我們學校龍舟隊的主力。」

張團圓沒讀過幾天書,所以他並不知道龍舟是個什麼玩意兒,但他覺得那青年的笑容里有點輕蔑,因此他說,「這是我家的船。」

那青年便啞口無言的立在那裡,直到張團圓把門關上了他才嘟囔了一句說,「一條破船有什麼了不起的。」

張團圓正懊惱自己的小氣時,剛剛那個女聲就接著青年的話頭說,「人家的東西愛怎麼辦,就怎麼辦,你不願意拉倒。」

那青年便不再言語了,張團圓於是長舒了一口氣,他迫不及待地想見見那向著自己說話的那姑娘的長相。

他突然想起了夢裡的母親的話,便折返到鏡子面前,仔細地打量著自己。

他遺傳父親,青澀的臉龐上一點胡茬也沒有,然而頭髮出奇地茂盛,張團圓略略梳了梳頭,整個人就變了個形象。

他又穿上了父親遺留下來的白襯衫,襯衫的邊緣有些毛糙,但勝在整潔。

張團圓走出門,他正與一個女孩的目光對上,那女孩身旁站著的青年有些發難地說,「怎麼這麼慢?」

「你催什麼催?」

那青年見姑娘發話了,趕緊換上一副討好的嘴臉,他熱心地把船繩解開,同時催促著張團圓。

那女孩沖張團圓歉意地笑了笑說,「你別放在心上,他就這個德行,我叫劉暢,你呢?」

張團圓因為女孩的友善而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搔了搔腦袋說,「我叫張團圓。」

那女孩似乎因他的名字咯咯地笑了,之後她意識到了自己的不禮貌,便朝張團圓伸出了手。

張團圓覺得自己的肚子開始隱隱地絞作一團,他的心臟彷彿被埋在了一堆岩石中,它不屈地跳著,卻又因為碰觸到了稜角而有了些微的刺痛。

他趕緊在衣服上蹭了幾下手,直到他的手心被粗糙的衣服蹭的有些發熱,他才去握住女孩的手。

那女孩的手柔軟極了,彷彿夏季的湖水,帶著些溫柔的清涼。

張團圓覺得一陣電流淌過他的身體,讓他內心深處不住地戰慄起來。

直到他被青年的驚呼打斷了,他看著青年指向的船頭,魚鷹正穩穩噹噹地立在那裡,撲棱著翅膀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那青年拾了塊石頭,狠狠地往魚鷹的身上砸。

魚鷹便像顆棋子般掉進了水裡。

那青年一愣,便有點心虛地結巴說,「我,我可沒砸死它。」

張團圓並沒有在意,他還沉浸在剛剛握了女孩的手的喜悅里。

等賺足了目光後,魚鷹才晃晃蕩盪地從水面飛起來,張團圓這才想到了什麼似的對女孩說,「它總裝死,」而後張團圓張了張嘴,面紅耳赤地又說,「劉暢,你別放在心上。」

然而那女孩的眼睛卻一下亮了,她興奮地拍了張團圓一下問,「那是鸕鶿吧,活的鸕鶿。」

「鸕鶿?」

張團圓對這個名字並不熟悉,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豁然開朗地說,「它是只魚鷹。」

女孩依舊保持著那股興奮勁,她笑嘻嘻的問,「它會抓魚嗎?」

張團圓彷彿找到了可以炫耀的絕技,他大踏步地走向船說,「它會抓的,你上船看看。」

女孩這才走過去,她無視了青年的手,而是扶著張團圓的手臂借力上了船,這讓張團圓得意極了。

魚鷹趁著張團圓和女孩聊的開心時,自顧自地下水了,它身體的多半都埋在水中,脖頸筆直,而腦袋則微微向上仰著。

一隻魚從它的眼前游過,它翻起身子,整個潛沒在水裡,不多時,一條大魚就成為了它的戰利品。

「哇,它好厲害。」

那女孩鼓起掌來,笑聲像拍打起的水花似的,張團圓這才自豪地說,「這都不算什麼,呆會讓它多抓點,我可以烤魚給你吃。」

那女孩便愈加驚喜了,她把一同來的夥伴都拋卻腦後了,「我只見過課本上的鸕鶿,對了,它能飛嗎?」

「能飛,飛的可高了,都能上樹。」

「啊,能飛那麼高?」

「可不是,」此刻張團圓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神采,「我爸說,這魚鷹是野生的,是個勇士。」他頓了頓,然後補充說到,「我想它的品種就叫勇士,所以飛得那麼高。」

女孩從他的話里覺察出了滿溢真誠,因此她便笑得更開心了,「那是形容詞啦,笨蛋。」

張團圓打小有些笨拙,所以他最反感別人把諸如蠢笨的字眼安排在自己身上,但他此刻卻沒有一點不滿,反而附和似的說,「哈哈,我媽活著的時候說我傻人有傻福。」

正在這時,村長帶著一行人來了,他遠遠地看見湖心的船,臉色微微變了變,「團圓,把船划過來。」

隨著張團圓拿起船槳,那女孩似有很多遺憾地說,「好日子結束咯。」

張團圓因這話,把魚鷹喚到身邊。

他將船槳丟回船里坐下了,而後他對女孩說,「你敢摸它嗎?」

女孩便笑著問,「不回去沒事嗎?」

魚鷹在他們磨蹭的時候重新潛入湖裡,它在湖裡一圈一圈地游,張團圓對女孩的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村長一準鼻子氣歪了。」

女孩便放聲笑了,這笑聲落到村長耳朵里就成了切實的諷刺,送走旅行團的當天晚上,他就怒氣沖沖地跑到了張團圓的家裡。

張團圓那時還在回味那女孩的那句,「你有空到城裡玩,我招待你。」

他蹲在湖邊翻來覆去地把這話想了好幾遍,而後他瞥見了那女孩遺留在船上的一隻手帕,那手帕上綉著一朵嬌艷的花。

張團圓伸長了脖子去嗅女孩手帕上的氣息,那手帕上只有一股淡淡的棉布的味道。

魚鷹此刻還在水裡撲騰著,張團圓抬頭招呼了一聲,「明天咱去城裡啊。」

魚鷹不知聽懂沒有,它彷彿一隻漂浮在湖面的紙鳥,隨著一潮又一潮的水波飄搖著。

「張團圓,你什麼意思!」

村長的吼聲打破了此刻的寧靜,「你知不知道這是我好不容易請到的有錢人,咱村開發不了你負責嗎!」

村長用力揪住張團圓的耳朵,似乎要把它掐掉用來下酒。

張團圓將手一揮,卻沒甩開村長的手指,那鑽心的疼讓他話裡帶著些鼻音,「我怎麼知道旅行團那麼重要?」

「我看你是見了女人拔不動腿!你攀城裡的!不是個東西!」

魚鷹不知什麼時候飛來了,它穩穩地站在村長的腦袋上,湖裡的水珠順著它密不透風的羽毛盡數掉到了村長的頭髮和領口。

「他娘的!」

村長鬆開了手,去趕頭頂的魚鷹。

魚鷹把村長留長的用來遮禿頂的頭髮撥拉開了,而後它才心滿意足的落在一塊岩石上,村長惱羞成怒地瞪圓了眼。

張團圓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而後他便攥著女孩的手帕回了屋子,給村長吃了個大閉門羹,因為他此刻滿腦子都惦記著那個女孩。

他將手帕搭在桌子上,曾經的母親偶爾會坐在這裡把自己的嘴唇塗得紅紅的,看起來很有精神。

這對張團圓來說,那是全家最神聖的地方,他捂著自己的心臟,惴惴不安地想明天的見面。

第二天張團圓自覺地把魚鷹的腳綁上,他不想在除了女孩的人的身上浪費一分鐘的時間。

張團圓並不知道女孩的家在哪裡,他只模糊地聽見過那青年約女孩去一花廣場見面。

因此張團圓下了車就跟人打聽,然而他找了幾圈,卻沒看見女孩的身影。

最終他只能坐在飲品店門外,喪氣地低著頭。

「哎,是團圓嗎?」

因這熟悉的聲音張團圓猛地站起來,那女孩趕緊伸手扶著有些眩暈的張團圓,而後有些嗔怪的說,「你怎麼來了?」

張團圓便把手帕遞過來說,「是你的吧。」

女孩沒接手帕,笑容又柔和了一些,「不用特意給我啦,你留著就行。」

還沒等張團圓說什麼,她就接著說,「進去吧,我請你喝東西。」

可是張團圓剛進門就被攔住了,服務員臉上帶著職業的微笑說,「不好意思,先生,我們店裡不允許帶動物。」

張團圓只得訕訕地點點頭,停在了門口。

女孩用憐憫的眼神望著張團圓,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跟了出來,女孩把手裡的冰可樂遞給張團圓,滿是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啊。」

張團圓搖搖頭,他輕聲說,「是我不好。」

女孩似乎沒在聽,她低頭在一張便簽紙上寫下一串數字,「你明天來玩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

張團圓仔細的把紙條放在貼身的口袋,他這才情緒高漲了起來,「好,明天見。」

那女孩點了點頭,隨後她又指了指魚鷹說,「那你別帶它,城裡不方便。」

張團圓點點頭,他看著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後才又聞了聞那手帕的氣味。

當天晚上,張團圓把魚鷹抱在懷裡,他成了一個滿懷春意的少年,絮絮叨叨地說著些話。

第二天的張團圓早早就踏上了去城裡的路。

他一路上臉都帶著笑容,司機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手,忍不住問,「你那魚鷹呢?」

「帶著它進城不方便。」

而後張團圓在靠門的位置坐下,從口袋裡掏出了僅有的幾十塊錢,他便又唉聲嘆氣起來,那司機停車的間隙看到了他的表情,於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你怎麼了?」

「你說,我怎麼賺錢呢?」車上的人很少,於是張團圓也就把自己的苦惱說出了口。

「你不是養魚鷹了嗎?用它抓魚賣,實在不行把它賣了,值不少錢呢。」

張團圓沒再說話,彷彿在考慮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今天的女孩穿了一身素白的裙子,她禮貌地邀請張團圓吃了一頓飯,而後她帶著張團圓走進了一家電影院。

那是張團圓第一次見識這種地方,他看見女孩遞了一張紅票進去,換回了兩張薄薄的票。

張團圓捏了捏自己口袋裡的幾十塊錢,又啞口無言地跟在女孩身後進去了。

這次的約會張團圓沒有花一分錢,他口袋裡的那幾十塊錢,原封不動地跟他在城裡繞了一圈,又回去了。

在臨走前,她邀請張團圓去參加自己的生日聚會,這話並沒有讓張團圓高興起來,而是使他陷入了更深的苦惱。

他手裡的幾個錢連個像樣的蛋糕都買不起,因此他惆悵地望著魚鷹,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當天夜裡他抓了幾尾魚,這些魚在清晨散發出了難聞的魚腥味,因此司機嚴厲地拒絕了他將魚帶到車上的要求。

被拒絕的張團圓腦海里又回想起了司機的話,那句魚鷹值不少錢彷彿像個蟲子似的,拚命地往他腦袋裡鑽。

他幾乎被這個想法折磨得食不下咽,最終在女孩生日的前一天,他喚來了魚鷹,那個口哨他吹得前所未有的飽滿。

魚鷹在他身旁站著,而後親昵的飛到他攤著手的懷裡,張團圓鼻子一酸,他望著太陽衝破了水面,一躍而上。

那太陽照出來的陽光還有些潮濕感,他拍了拍魚鷹的頭頂,輕聲說,「你吃飽了,咱再去。」

魚鷹動也不動的窩在他懷裡,直到張團圓拿出了那條細繩,把它綁了起來。

張團圓去了城裡最大的廣場,他跟旁邊的乞丐借了半塊粉筆,在面前的地上寫了「賣魚鷹」這三個字。

看熱鬧的人不在少數,然而一直等到張團圓心焦了,才有一個中年男人問價。

那男人長得慈眉善目的,張團圓這才稍微放下心來,他拍了拍魚鷹,像指著一塊寶貝似的說,「我這可是野生的,能飛老高。」

那男人沒有計較他言辭的幼稚,只說,「我給你一千塊錢。」

魚鷹此刻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它拿嘴去啄綁在腳上的細繩,絲毫沒注意到張團圓哀傷的眼神。

張團圓最終拿了那一千塊,頭也不回地走進一家首飾店,他買下了一隻手鏈,等他把手鏈放在手帕里包好的時候,再回身時,他已經看不見魚鷹的任何蹤影了。

張團圓此刻抬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他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張團圓,你他娘的可真狠心啊!」

他看了一眼手鏈,立刻就反悔了。

他站在首飾店的門口,踮起了腳尖四處張望,因而他只得無功而返。

張團圓掏出了手帕,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那手鏈似乎有著點點的光芒,這讓他想起了魚鷹套在脖頸處的鐵環。

他咬了咬牙,重新走進了首飾店,首飾店的老闆熱情的迎了上來,當她聽清了張團圓的來意時,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我這的東西概不退換!快滾!」

她伸手從桌子下來拿起了電話,作勢要報警。

張團圓只好喪氣地走了出來,等他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暗下來了。

他跪在了父母的墳前,他的哭聲像一頭初出茅廬的牛犢,哞哞地響。

第二天的張團圓沒有去女孩的生日會,他在家裡枯坐了一天,他時不時地走出門去,吹一聲悠長的口哨。

然而他的肩膀沒有如往常一樣停著一隻魚鷹,而是風把他的耳朵灌滿了。

張團圓只得再走回家,他不經意地打碎了一隻花瓶,那花瓶是母親買的,自母親去後,這花瓶就成了父親最喜歡的玩意兒。

張團圓跪下來,他將衣服兜起,把碎瓷片一點一點的往裡面撿。

在把大瓷片清理了以後,張團圓看見了一張泛黃的紙條顯露了出來,當他看清這紙條上寫的字時,他不禁跳了起來,連手指被碎片劃傷了都不顧得。(小說名:《遙遠的魚鷹》,作者:熊先生。來自【公號:dudiangushi2018】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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