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中越戰爭勝負之辯，中越王牌師的第一次交手

原標題：1979年中越戰爭勝負之辯，中越王牌師的第一次交手

誰是1979年中越戰爭的勝利者？中越兩國至今仍是自說自話，中國宣稱達到了作戰目的後撤回，越南宣稱又一次取得了「抗中」的偉大勝利。

單就中國出兵越南的目的而言，論者多認為戰略上是為了迫使越南從柬埔寨撤軍，以達圍魏救趙的目的，達成這一目的手段即是中國出兵的戰術目標，殲滅越南北部駐軍主力，尤其是屬於越南六大主力的幾個精銳師。

從結果來看，戰爭期間越南曾從柬埔寨撤回精銳部隊防守河內卻並未完全撤軍，可以說中國的戰略目標並未完全達成。那麼，在越南不撤軍的背後，是中國並未達成戰術目標，還是另有原因？經歷幾十年持續不斷戰爭鍛煉的越南陸軍與多年未經戰陣的中國陸軍發生了怎樣的碰撞？

中國的軍事部署

1979年的中國，來自北方蘇聯的軍事壓力始終不減，而蘇聯又在1978年與越南簽訂了具有軍事同盟性質的《蘇越友好合作條約》，因而中國在出兵越南時始終不得不考慮蘇聯的因素。儘管後來中美蜜月期時，美國向中方披露的評估報告稱，蘇聯遠東駐軍需要花費長達三個月的準備時間才具備進攻中國的能力。

由此，在當時中國的陸軍中，瀋陽、北京、蘭州、新疆四大軍區直接擔負防禦蘇聯進攻的職責，南京軍區監視台海，能夠抽調參與越南作戰的，只能是與越南接壤的昆明、廣州兩大軍區，當時中國軍內似乎也有動用昆明、廣州兩軍區一部就足以攻下越南首都河內的聲音。

不過，中國解放軍一向講究集中優勢兵力作戰，在昆明、廣州兩大軍區野戰軍傾巢而出的情況下，仍抽調了臨近的戰備任務相對較輕的成都軍區、武漢軍區野戰軍參戰。實際上，武漢軍區與廣州軍區、成都軍區與昆明軍區都有著共同的淵源，一個都源於四野、中南軍區，一個都源於二野、西南軍區。

在中越東部戰線，即廣州軍區廣西省方向，當時廣州軍區下轄的3個步兵軍——41、42、55軍全部投入對越作戰，另抽調武漢軍區43軍、廣西省軍區獨立師參加東線作戰。諒山戰役開始前，又從武漢軍區抽調54軍作為戰役預備隊，戰役開始後又增調武漢軍區20軍58師以及成都軍區50軍148師、150師參戰，不過150師直到撤退階段才進入越南。也就說，在東線中國投入了7個步兵軍共計18個步兵師的野戰部隊及廣西省軍區1個獨立師的地方部隊。

在中越西部戰線，即昆明軍區雲南省方向，當時昆明軍區下轄的兩個步兵軍——11、14軍同樣全部出動，臨近的成都軍區下轄的兩個步兵軍13、50軍也全部出動。其中，50軍3個步兵師一份為二，最精銳的149師作為雲南方向的預備隊，148、150師配屬廣西方向；11軍原有31、32、33三個步兵師，33師參加朝鮮戰爭回國後劃歸濟南軍區26軍並改番號為76師，是當時中國少有的僅下轄兩個師的步兵軍，因而抽調雲南省軍區獨立師配屬作戰，戰後直接編入11軍，授予33師番號。也就說，在雲南方向中國投入了4個步兵軍共計9個步兵師的野戰部隊及1個獨立師的地方部隊。

整個1979年中越戰爭期間，中國在兩個方向動用了4個大軍區10個野戰軍共計27個步兵師的野戰部隊及兩個獨立師的地方部隊，加上配屬的炮兵、通訊兵、舟橋部隊、鐵道兵、邊防部隊，動員的支前民兵、民工、翻譯等，通常認為總人數有40萬。此外，中越邊境地區高炮部隊、空軍以及南海艦隊，始終處於戰備裝備，監視越南海空軍。

越南的作戰準備

長期以來，關於1979年中越戰爭，流傳著中國出動幾十萬正規軍，越南參戰的都是地方部隊、民兵，沒有出動正規軍的說法，以貶低中國軍隊的戰績。實際又是如何呢？

越南的軍事體制與當時的中國有相似的一面，比如說全國分為大軍區、省軍事部、縣軍事部，大軍區下轄野戰部隊，省軍事部、縣軍事部有獨立的團、營，此外還有大量的民兵。稍顯不同的是，越南長期經歷戰爭，社會軍事化水平極高，幾乎是全民皆兵，頗有些中國1960年代應對蘇聯入侵時的景象。

此外，越軍在總參謀部下，還組建了4個軍級的野戰兵團，分別部署在越南北、中、南三個方向，作為機動作戰兵力。越軍在中國邊境地區還有獨特的公安屯，小的幾十人，大的數百人，作為據點。

在中越戰爭前，越南在河內附近及北方駐紮有9個作戰師、8個生產師、2個訓練師、1個空軍師，以及30多個獨立團的地方部隊。9個作戰師中，隸屬於第一軍的3個師駐紮河內附近，擔負首都防禦任務，僅少部分參與了作戰。也就是說，部署在中國當面的越軍主力為6個作戰師。

在越南七個大軍區中，第一、第二軍區位於北部，第一軍區負責廣西方向，第二軍區負責雲南方向。第一軍區下轄的作戰師有3師、346師、338師、325B師等4個，另有生產師、經濟師、海防師以及獨立團、獨立營、公安屯等地方部隊若干。時任第一軍區司令員為越共中央軍委委員譚光中少將，後官至越軍上將、國家副主席。

第二軍區下轄316A師、345師兩個作戰師，以及334師、344師、341B師等3個生產師，411訓練師，5個省軍事部的9個獨立團、20餘個縣獨立營等。時任司令員兼政委武立少將，畢業於中國南京軍事學院基本系，後官至越軍中將，繼續在兩山輪戰中指揮第二軍區與中國交手。

越南在整個北部部署了多少部隊，有的稱正規部隊10萬，也有15萬乃至20萬的說法。按照每個師3個團推算，兩個軍區約合26個師以上，以每個師五千到八千人推算，越北駐軍在13萬到20萬人之間，一點也不弱。

在越軍6個作戰師中，第二軍區316A師，是越南最早成立的六個師之一，並且還是越南4個全部換裝蘇聯裝備的王牌師之一，號稱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殲滅中國一個主力師，是越軍絕對的精銳部隊，屬第二軍區機動作戰力量並不承擔某一地區的防禦作戰任務。隸屬於第一軍區的3師、346師，是另外兩個換裝全蘇式裝備的越軍精銳。越軍將這三個精銳師作為北部防禦的關鍵，3師、346師分別部署在戰略要地諒山、高平，316A作為第二軍區機動打擊力量部署在老街以西的萊州省平盧。中國視這三個師為首要殲滅目標，打「疼」越南的關鍵。

中越兩軍的優勢與劣勢

越南陸軍最大的野戰編製為軍，1973年至1975年間越軍先後組建了4個軍，每個軍下轄3個師，這一點與中國的步兵軍相似。至今越南仍只有這個4個軍，中越戰爭爆發時，除第一軍防守河內外，其餘三個軍都在柬埔寨。除軍以外，越南大軍區下轄最大的作戰單位就是師，分為作戰師、生產師、海防師等等，以作戰師戰鬥力最強。前面的提到的3、346、316A師均為作戰師。

就作戰師而言，越軍在人員編製上少於中國的步兵師。越軍作戰師人數約在八千人左右，僅相當於中國的乙種簡編師，中國步兵師在戰前基本已經擴編為甲種滿編師，人員約在一萬人左右。

不過，自朝鮮戰爭後中國已經幾十年沒有經歷大規模戰爭，很多步兵師都是戰前幾個月才擴編的，存在大量新兵及由後勤人員等非戰鬥人員轉換而來的步兵。與之相比，越南長期經歷戰爭，駐紮北部的作戰師幾乎都參加過解放南越的戰爭，戰後才回到北方，第3師甚至是在戰爭前半年才進駐諒山。就單兵軍事素質而言，中國不如越軍，這是比較公認的。當然，中國參戰部隊的士氣一點不比越南差，13軍一些經歷了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老幹部們當時就感慨：「有三十年了，沒有見到這種動人場面。」

在指揮層面，中國則佔據優勢。一方面，中國參戰的昆明、廣州大軍區一級指揮員幾乎都是開國老將，時任廣州軍區司令員許世友、昆明軍區司令員楊得志均為開國上將，實際指揮昆明軍區作戰的副司令張銍秀為開國少將，軍師一級大多也有解放戰爭、朝鮮戰爭的經歷，並接受過正規的大兵團作戰教育。而越南，長期進行的是游擊作戰，缺乏大兵團作戰經驗，營連以下戰術經驗豐富，以上則乏善可陳。

另一方面，越軍曾大量派遣軍官到中國軍校學習，中國也曾有軍事顧問團常駐越南，越南最早建立的六個步兵師很多都有到中國接受整訓的經歷，可以說越軍是中國手把手教出來的，對其戰術較為熟悉，尤其是游擊戰。如西線交手的316A師，1950年代就曾進入廣西修整，擔任該師顧問的是時任63軍188師副師長徐成功，此人還曾任擔任抗美援越工程兵第五支隊主任，1979年中越戰爭時擔任成都軍區參謀長。鄧小平之所以在戰前選擇楊得志出任昆明軍區司令員，也在於楊得志曾擔任越軍顧問指導越軍作戰。此外，在長期的援助中，中國對越北地形也較為熟悉，比如說在同登戰役法國要塞之戰中，就是通過中國曾參與修整該要塞的工人找到了通風口，從通風口扔下數噸炸藥，一舉將要塞內越軍埋葬，避免了強攻可能造成的重大傷亡。

在火力層面，越軍在班排一級佔據優勢。以步兵班為例，越軍一個步兵班裝備有40火箭筒、班用輕機槍、M79榴彈發射器各一，衝鋒槍6支，如果不滿員則減少衝鋒槍；中國的步兵班則裝備衝鋒槍3支、半自動步槍4支、班用輕機槍1挺，在班一級火力上中國與越南差距極大，尤其是缺乏火箭筒等重火力。因而在戰時中國步兵通常將營連一級重火力下放班排增強火力，到兩山輪戰時步兵班排基本都加強了火箭筒、迫擊炮、無後坐力炮乃至噴火器等重火力。

到營團以上中國在重火力上佔據絕對優勢，越南參戰的師屬及以上炮兵團僅9個，中國師屬及以上炮兵團高達48個。在裝備層面，越南軍區所屬炮兵團通常裝備85毫米加榴炮、122毫米榴彈炮、107毫米火箭炮各12門，共計36門；師屬炮兵團裝備105毫米或122毫米榴彈炮、85毫米加榴炮各12門以及122毫米加榴炮2門，共計26門。

中國師屬炮兵團則裝備有107毫米或130毫米火箭炮18門、122毫米榴彈炮24門、85毫米加榴炮18門，共計60門；軍屬炮兵團裝備有152毫米加榴炮12門、122毫米加榴炮12門、85毫米加榴炮18門，共計52門，就算是中國預備役炮兵師所屬炮兵團也裝備有152毫米加榴炮、130毫米加榴炮、130毫米火箭炮、122毫米榴彈炮、122毫米加榴炮共計36門。

也就是說，越軍不僅是炮兵團數量上遠少於中國，而且在單個炮兵團的一次性火力投送上也遠低於中國，尤其是122毫米以上重炮嚴重不足。這一點越軍在1979年中越戰爭以及兩山輪戰中吃盡了苦頭，中國通過不惜成本的炮兵火力投送，極大地降低了步兵的傷亡。

王牌之間的碰撞

從中越兩軍的部署來看，都將重兵部署於東部廣西方向。從歷史上看，清末法國入侵中國時，也是從廣西方向推進，經河內、諒山至中越邊境友誼關，這一路線直通越南首都河內，也就不難理解雙方重兵於此的原因。

1979年2月17日開戰後，在東部戰線以55軍3個師及54軍161師、2個炮兵團及其他兵種組成東集團，由友誼關出兵，發起諒山戰役，當面越軍主力正是第3師。扼守中越交通要道、友誼關當面的同登是東集團第一攻擊目標，經過三天四夜的激烈戰鬥，同登被攻克，守軍越軍第3師主力團12團等被全殲。進而又集中8個步兵師的絕對優勢兵力進攻越軍第3師駐守的諒山，於3月5日打過奇窮江攻佔諒山全市，全殲越軍精銳第3師。

在東部戰線以41軍、42軍組成北集團，分別從兩個方向攻入越南，目標直指與廣西接壤的越南高平省省會、越北重鎮高平市，越軍精銳346師指揮6個團、5個獨立營擔任高平防守任務。41軍最初的攻擊受挫後，中方集中7個步兵師，執行「牛刀殺雞」戰略。2月24日，42軍攻克高平，346師被迫化整為零，隨後41軍、42軍在高平地區清剿殘敵，越軍346師基本被殲滅。

在西部戰線，13軍、14軍組成東集團，由雲南省紅河州河口縣渡過紅河進攻對面的越南黃連山省省會老街，11軍組成西集團，由雲南省紅河州金平縣進攻越南萊州省，三個軍相互配合，先殲滅老街、甘棠地區的越軍345師，再伺機殲滅越南第二軍區主力316A師。

戰爭之初，越軍號稱天險的紅河防線，竟被中國軍隊偷渡成功。從2月16日晚21時10分13軍37師109團偵察排偷渡紅河開始，到17日13時13軍主力已經全部渡過紅河，在越軍當面展開攻勢。18日，316A師148團、174團、98團7營、187炮團一個營從駐地平盧東調老街東南約20公里的沙巴，奉命增援老街地區。21日，先頭部隊148團進至岱乃地區，企圖與345師夾擊中國軍隊。但面對13軍39師的阻擊，316A師148團激戰三日被殲滅900餘人不能前進一步。

到2月25日，甘棠被攻陷，越軍345師被全殲。隨後，316A師回撤到沙巴附近，沿公路一線布防，既不進攻也不撤退，中國西線指揮部決定抓住機會殲滅316A師。作為西部戰線預備隊的50軍149師作為生力軍被投入戰場，從而發生了1979年中越戰爭中唯一的兩個王牌師之間的直接對話。

據曾參戰的149師士兵回憶，該師作為預備隊直到戰爭打響後第三天，即2月20日才接到出動命令，登上南下雲南的火車。24日抵達河口，25日進入越南，隨後接到命令，以149師並指揮11軍32師95團，配屬炮兵18團、116團100毫米迫擊炮連、昆明軍區坦克團3營（欠一個連）執行殲滅316A師任務。149師又以447團、445團2營沿公路兩側執行穿插任務，以切斷316A師退路，以師主力及95團由13軍39師岱乃阻擊陣地向沙巴進攻。

在接手39師陣地時，因為39師對當地地形認知的錯失，錯誤地向149師傳達出4號橋已經被佔領，前方還有中國軍隊的信息，以及夜晚視線不好，致使149師部隊在接手4號橋時直接進入越軍陣地發生遭遇戰，但經過苦戰仍攻克了陣地。

從27日149師向沙巴展開多路穿插開始，到3月3日攻佔沙巴，經過7天戰鬥，316A師174團、148團殘部及沙巴獨立營2,300餘人基本被殲滅，316A師遭到重創。從岱乃阻擊戰到沙巴之戰，316A師超過三千人被擊斃，元氣大傷。

3月5日晚，中國政府宣布已達到懲罰作戰目的，開始從越南撤軍。但就在中國宣布撤軍後，越南卻宣布總動員，誓言戰鬥到底。在戰爭最激烈時，2月27日越南在蘇聯幫助下從柬埔寨空運了包括第二軍在內的6個師到河內附近，第二軍中304師、325師也是越南最早組建的六個主力師之一。

面對越南調回重兵，有資料稱中國曾計劃在諒山圍城打援，打一個大的殲滅戰，一舉殲滅越軍主力。然而，號稱越軍第一主力的第一軍308師一個團增援諒山被重創後，越軍河內附近的重兵集團再也沒有北上。有資料指出，越軍之所以沒有北上，是因為蘇聯通過衛星偵察發現了中國的企圖，警告了越軍。

就這樣，越軍重兵集團在河內附近一動不動，中國軍隊則按照計劃交替掩護撤出越南，越軍僅以小部隊及被打散的部隊、民兵等襲擾中國軍隊。似乎越南也在擔心，如果派遣重兵追擊，中國軍隊極有可能殺個回馬槍，包抄殲滅追擊的越軍，釀成更大的損失。3月16日，中國軍隊撤出越南。

戰後，被中國殲滅或重創的316A師、3師、345師等作戰師迅速被重建，越南野戰兵團的一半——第一軍、第二軍至今仍以河內為中心駐紮，拱衛首都。越南北部的兩個軍及兩個軍區集中了越軍六大主力中的308師、312師、304師、325師、316師（即316A師）等5個，僅少了駐紮越南中部的第三軍320師，可見越南陸軍的防禦重點所在。中越十年輪戰期間，316A師一個團也曾調往老山參戰，即有名的「7.12戰鬥」，又一次被中國炮兵狠狠地「教育」了，時任第二軍區司令仍是武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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