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好詩｜《雷家村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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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紀虎

我從現在看到以前，1994年的時候

我拖著一個翻蓋的破樟木箱爬到山上

那時碩士李伏明是這裡的一個傳奇人物，現在還是

不過他老了（他自己就是這麼聲稱的），體重增加

一群人從雷家村穿梭下來，井口邊上的（是嗎？）樟樹

佔據了村子的一大半天色

老天從雷家村一隻灰母雞殘缺的翅膀上

察看知識與善意的未來，但是不久，我與另一同事

在夜色中穿過，在一陣犬吠外加獸類零星的鼻息中

他談到他與一個有夫之婦的辦公室戀情

我記住了當夜的、尖銳感的、屬於未來的，月光

我用一種拉美詩歌的誇張將它寫入詩句

我還是要回到這個在白天無比醜陋的村落

回到一排排死去的各類小餐館

回到財源大酒店某人的離奇死亡

我們就是某一個在小排檔喝低端白酒討好某一批人的酒客

就著這夜色，讓我們再一次討好這些無所畏懼的人，他就是

你身邊的某一人

那些第二天將死去的草叢，看到了兩條鐵軌的到來

農夫們趔趄步履，在雷家村的巷道上，碰到了散步晚歸的人

我們幾乎徹夜散步，幾乎，每天，讓大腦缺氧的散步何其珍貴

加深了南方與北方的概念，還有

橢圓形的鐵盤裡傾倒了陰沉的天空

但是，在山頂上，露天舞場的旁邊，頭頂上的圓月如群冰中的瑰寶

那是1994年的冬天，我年滿22歲，體重51.5公斤

我要忘記已發生的事，為什麼不呢？

我要相信可靠的知識，為什麼不呢？

我要忘記我被圍住了，我陷在絕望的排列中，為什麼不呢？

我要讓深愛的精神活動匯聚為可以打量的潛流，既然我可以

——為什麼不呢？

所以，我能想到，雷家村邊上有某根浮起的魚骨

有某一樁將變成氣體的苟且戀情

有某條白底黑斑的土狗，它邊上一道藍色

有某個不夠好的戀人、丈夫、父親；某個教書的人

某對死去夫婦的不夠好的年近五十的兒子

專家點評

江西吉安市井岡山大學的曾紀虎老師的《雷家村紀事》，書寫歲月之思，回憶1994年學校草創時青年教師的耿直單純、善良勇敢、健康活力、純凈執著，對學校創業時的艱辛歷程和荒僻封閉環境與當年教師的奉獻精神，作了生動細膩的呈現和描寫。詩中有詩人的個性體驗，語言平實，情感深沉，輕鬆戲謔，詩意盎然。

詩人從現在看到以前，回憶24年前徒步爬山來到學校的雷家村社區，遇見了傳奇才子碩士李伏明，他是一名老成持重、深刻獨立的知識分子，才華出眾，就像井口邊上的樟樹一樣在校園裡卓越超群。雷家村地處吉安城鄉之間。老師們養的狗或野外的獸類會趁夜色偷襲家養的母雞，咬傷了母雞的翅膀。我和另一同事曾在夜談中聊到他與一個有夫之婦偷偷的辦公室戀情。當天夜晚月光尖銳明亮，年輕的知識分子情感世界單純而善良，可以把自己偷腥的故事與同事分享，我也可以用誇張荒誕的手法在詩句中表現這段偷腥失敗的情事。

24年前的詩人和身邊的同事們守在這荒涼的宿舍區雷家村。現在這裡各類小餐館已一排排關門，還有學院路上財源大酒店學生離奇的死亡案件。但當年的青年同事們都喜歡在小排擋喝著低端白酒，談論著對學校草創時期這批元老的敬意。當今的夜色如初，詩人願意再一次去致敬這些無畏荒涼偏僻、我們身邊勇敢的開拓者。

從吉安站延伸到學苑路，雷家村的鐵路軌道上，荒草萋萋。周邊勞作歸來的農民步履蹣跚，青年教師們夜晚也在村子的巷道上散步聊天。1994年我們幾乎每天徹夜散步，直到大腦缺氧，這種身心和諧的鍛煉何其珍貴，陰沉的天空下，圍著橢圓形鐵盤似的盆地散步聊天，加深了北方人對南方地域風土氣候的差異認知。那時山頂上有露天舞場，頭頂一輪明月，冰冷皎潔美麗。24年前的我，年輕輕盈俊朗。曾經的散步談心聊天、露天舞會等文體活動活潑而有生機，雖然環境偏僻條件簡陋，但人們單純而美好。

往事無法忘懷。四次否定性反問，強調我無法忘記20多年前的往事。學校初創時的歷史真實成為可靠的記憶，這所大學曾經的荒涼封閉，我們也曾陷入單調絕望的論字排輩的煎熬等待之中，但深愛匯聚成一股生命的潛流，對探討真知化育桃李的深愛情懷匯聚成奔涌的力量，仍將推動我們堅守前行。

所以我能想到那些年，雷家村邊上曾經有過伏明老師耿直的人格魅力，想起某一樁終將隨風飄散的失敗的苟且的辦公室戀情，想到一條白底黑斑藍色條紋的土狗（蟋蟀），想到自己，一個守在這裡的，不夠完美的戀人、丈夫和父親，年近50，父母已經故去的教書的男人。經年往事，在回憶中慢慢清晰。歲月崢嶸，精神永存，懷念永恆。

特邀點評：任毅

詩人簡介

曾紀虎，1972年生，井岡山大學人文學院，教師。著有個人詩集《風在安隱》(上海文藝出版社2014年出版)。

專家簡介

任 毅，湖北十堰市人，閩南師範大學文學院副教授、碩導，武漢大學文學院博士，中國現代、當代文學研究會，中國小說學會、新文學學會、網路文學研究會、魯迅研究學會、聞一多研究會會員，福建省漳州市詩歌協會總支書記、副會長，0596詩歌微信公眾號運營主編，現從事中國現代詩學與中國現當代文學傳播學研究，兼事新詩、歌曲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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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持：孤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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