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猛：小鎮拾荒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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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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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這個小鎮上總能看到一對五十多歲，以拾荒為業的夫妻。他們總是形影不離，天天早出晚歸，在路上，垃圾堆里，仔細地尋覓著能換回錢的東西。每一片廢紙，每一個瓶子，他們都寶貝似地收好。每天的晚上，他們就滿載而歸了。那男的，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裡面便是他們拾來的寶貝。隔上幾天，這對拾荒人便用一輛兩輪車，推著這些寶貝到廢品收購站。回來時男的手裡拎著一瓶酒，一點肉。女的手裡拎著一點菜，兩人的臉上顯出一副自得其樂，十分滿足的表情。
這個女的拾荒人我是認識的，與我原在一個單位，姓單,一起工作的人都叫她單大姐。她的母親文革時也是一個造反派的幹將，整天扭著肥胖的身軀，拿著一桿紅纓槍，為了捍衛什麼路線而忙碌著。這個單大姐屬於天生智力低下的那一類人，只能做一些勤雜工作。她長得很醜，加上智力的原因，到了三十多歲才出嫁，嫁給了一個才從監獄放出來正為找不到媳婦而飢不擇食的男人。在解決了這個男人的性饑渴問題後，單大姐的厄運也就很快開始了，成了這個整天遊手好閒的男人的出氣筒。有事沒事都找茬打單大姐，而且是往死里打，而單大姐唯一的辦法就是忍受。不到一年，單大姐就完全傻了，話也不會說了。那個男人也就把她丟下不管了，從此再也沒看到這個人。
被打傻的單大姐無依無靠，只好回到娘家。娘倆靠著一點退休金勉強度命。可是沒過多久，單大姐的母親又得了癌症，一命歸天。這可苦了單大姐，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煞是可憐。就是這時，他現在的老公來到了小鎮，與單大姐成了鄰居，看到單大姐可憐，便用拾荒換來的那點錢經常接濟一下單大姐，幫她干力氣活。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兩人成為了夫妻，對對雙雙地一起拾荒了。在單大姐僅存的一點意識中，這個男人是她的依靠，是她的命根子，所以她寸步不離地跟著老公，生怕他棄她而去。許是愛的力量吧，單大姐的病情慢慢有了好轉，有一天，竟能開口說話了。人們都說單大姐的命好，有了這麼好的一個人對她。
單大姐的這個老公，矮矮瘦瘦的，一笑便露出一對黃黃的小虎牙，有的時候酒喝多了，邊搖搖晃晃地走著，邊罵著：「你們有什麼了不起的，看不起我拾破爛，我拾破爛怎麼了，我人窮志不短！」有一回，他看到我，站下來主動與我攀談。態度十分謙恭地對我說：「我有時喝多了出醜，你可不要笑話我，我真的很怕你呀，你是有文化的人，我是一個大老粗，我最敬重文化人了，你要是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千萬不要客氣啊！」聽到他這樣的話，我的心裡隱隱有些自鳴得意呢。看到跟在他後面的單大姐拿著一件舊棉襖，便問道：「今天手氣這樣好，撿到這麼好的棉襖啊」？他對我說：「哪啊，她這個沒有心眼的人，把電褥子折上用，結果著火了，把家裡那點破爛都燒光了，我找鎮上，人家給了一百元錢，讓我先買條被子。這舊棉襖是好心人知道了，特意給我們的。你看她就這樣的一個傻人。我要再不管她，她小命也沒有了。我好好對她，就是為了對得起人的良心啊！」
去年初冬的一天，我想把煤棚里的煤裝到編織袋裡，再存到小倉房中。以我的體力可干不動這樣的活。我忽然想到了單大姐的老公，何不雇他來做呢？晚上看到他，便對他說：「我雇你幫我把煤棚里的煤存到小倉房裡。」聽了我的話,他二話沒有說就幹了起來。單大姐也幫著他一起干。路過的人看到他們這樣賣力氣地幹活，便問我：「花錢雇的嗎」？我說：「給他們10元錢」。說著，真有一點扶貧的感覺。心想他家才失了火，缺錢啊！
煤棚里的煤經過雨水的浸泡，又濕又重，整裝了15袋，兩人滿頭大汗。單大姐仔細地把袋子口紮緊，還把地面上的煤收拾得乾乾淨淨。活幹完了，我掏出10元錢遞過去，我想他們一定會心安理得地收下的。沒想到單大姐的老公朝我擺擺手，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就往家跑，單大姐也緊跟在後面，佝僂著身子跑了。我拿著錢的手僵在那裡，人也愣住了。瞬間，我想起了魯迅先生《一件小事》中的那位洋車夫的背影。這對拾荒夫妻遠去的背影也在我的眼前高大起來，似乎也要榨出我心靈深處的那個「小」來。
這對小鎮拾荒人就是以這樣的狀態生活著。貧寒、知足、善良、恩愛。與那些身居高位，做夢都在想著算計人的人相比，與那些錦衣玉食，窮得只剩下錢的人相比，與那些夫妻貌合神離，同床異夢的人相比，他們的生活，更實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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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作者范猛近照
范猛 ，出生於1956年。1984年畢業於遼寧大學中文系函授大學。從1983年起，開始從事文學創作，先後在《遼寧青年》《太子河》《瀋陽礦工報》《遼陽日報》《遼陽文藝》《蓬萊》《萊西文苑》《文學之星》《燕州城》等報刊發表多篇詩歌散文小說。2008年詩歌散文小說集《殘鴻夢影》由瀋陽出版社出版。2013年《殘鴻夢影續集—范猛詩文集》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這兩本書都獲得了遼陽市委，市政府設立的曹雪芹文學藝術獎。現為遼陽作家協會會員，燈塔市詩社會員。
審稿：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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