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不僅喜歡當妖怪的外公，為何還喜歡當雷公的爺爺？

文：林電鋒

金庸的《鹿鼎記》中，陳近南成立「天地會」這一秘密組織，異姓結盟，拜天為父，拜地為母，成為讓清廷頭痛的「黑社會」。西遊記中，孫大聖也拜天地為父母。看來，「造反派」都喜歡認天地為乾爹乾娘。如果我說，天父地母的孫大聖也有孫子，你可能會笑我。我就來亂彈一番，博得一笑耳！

孫大聖最喜歡當什麼？老孫喜歡當妖怪的外公。我探討過孫大聖喜歡當外公的原因。有位博友告訴我，要增加一條，便是不想被「株連九族」。因為，吳承恩所處的明代，動不動是要株連十族的，外公這邊的不會被牽連。因此，還是當外公好。當今女孩子孝順父母，大家也喜歡當外公。

孫大聖還有另外一個愛好，就是喜歡當雷公的爺爺。

唐僧師徒來到黑風山觀音禪院，那些和尚一見老猴子，嚇得屁滾尿流，趴在地下直呼「雷公爺爺。」老孫樂了說，「胡扯，雷公是我的重孫子呢。」

在接下來的故事中，凡是有稱呼孫大聖為雷公的，他都說「雷公是我的孫子。」

孫大聖是個石猴，是個得道的仙人，得道的高僧，無論從任何角度來說，都不會有「孫子」。何況雷公是天神，也不可能是孫大聖的孫子。那麼，孫大聖為什麼喜歡將雷公當成自己的孫子，雷公又沒有異議呢？

雷公和孫大聖有什麼關係？首先看看他們之間，有沒有相似基因，從血緣上來認認親。

雷公長得怎麼樣？誰也說不清楚。好在歷史是人類創造的，神仙也是人類創造的。武當山有個雷神洞，在石殿里供奉的雷神，便是雷公鄧天君。人們心目中的雷公姓鄧，不姓孫，孫大聖是不是又新增一位外孫？

鄧天君的塑像屬於明代，神像造型奇特,相貌威嚴, 鳥面人身，鷂眼鷹嘴，人足鷹爪，三目圓睜，是我國典型的十五世紀雷神形象。

估計吳承恩熟悉雷神的相貌，因此，用雷神的形狀來刻畫孫大聖的外形。

在八百里黃風嶺，一位老者見到大聖，對唐僧說，你那個徒弟，是一個「拐子臉、別頦腮、雷公嘴、紅眼睛的一個癆病魔鬼。」豬八戒的老丈人也說，家裡已有一個丑頭怪腦的女婿打發不開，「怎麼又引這個雷公來害我？」

車遲國眾僧受難，太白金星點化他們，用了一首《西江月》稱讚孫大聖：

磕額金睛幌亮，圓頭毛臉無腮。咨牙尖嘴性情乖，貌比雷公古怪。

慣使金箍鐵棒，曾將天闕攻開。如今皈正保僧來，專救人間災害。

大聖為了救這些僧人，每人給半條猴毛。個別僧人膽子大點，將猴毛掐在指尖，叫一聲「齊天大聖！」——只見一個雷公站在面前，手執鐵棒，就是千軍萬馬，也不能近身。

我感覺有點奇怪，大聖有這個妙手，為什麼不給唐師父幾條猴毛呢？多省事啊。反過來，也說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磨難自己擔，別人是幫不了的。

從性格上，孫大聖與雷公孫子也相像，都是風風火火，急如閃電。他們嫉惡如仇，視正義為生命！人世間如果多一些孫大聖，多一些雷公，那些醜惡的現象肯定少了。

我認為，雷公也罷，孫大聖也罷，他們的共同特點，是視正義為生命，他們是「正義之神」。

西遊記中，最經典的描述，是天上地下「正義之神」聯手，爺爺和孫子一起露臉，妖魔鬼怪聞風膽寒！

在四十五回中，為了鬥法打敗虎力大仙，孫悟空部署自然之神布雲、打雷、下雨時，專門交代「孫子」雷公鄧天君說，「老鄧仔細替我看那貪臟壞法之官，忤逆不孝之子，多打死幾個示眾！」

一時電閃雷鳴，貪官污吏、忤逆不孝之人，被鄧天君清理個乾淨。

讀者在這個時候，倍感無限的痛快和敬意。

雷公是神話傳說中的司雷之神，能代天執法，揚善除惡，專門擊殺有罪的人。如果地下某些人嚴重造孽，震撼了上天，便會電閃雷鳴。雷鳴被看作是天庭震怒的象徵，最是令人膽寒。

雷公執法的武器是斧頭，在大雷雨中，他從空而降，用斧頭劈殺作姦犯科之人。人們非常敬畏雷公，人與人之間起誓時，最怕發「天打雷轟」的毒誓。

不過，有時候好像雷公也不稱職。在西遊記中，幾回雷公的神通和做法，能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振奮的？我倒覺得雷公是一個碌碌無為者。

孫大聖高呼雷公這個孫子，是不是吳承恩深憾人世間那麼多不平事，而可敬的正義之神雷公同志哪裡去了呢？

「雷公你這個龜孫子哪裡去了？這麼多貪官污吏、不忠不孝之人，有幾個被雷電懲罰呢？」

為此，在雷州半島，流傳一個「捉雷公」的傳說。

唐憲宗元和年間，湛江海康縣大旱。海康是位於聞名的雷州半島，顧名思義，就是雷公的故鄉。

雷公的故鄉竟然大旱？因此，一位叫陳鸞鳳的年輕人不高興了，痛罵雷神貪吃貪喝，窮盡民間血食，卻不幹一件好事，一定要教訓雷神。

據說，雷神最討厭人類邊吃黃魚邊吃豬肉，小陳便在一個下暴雨的黑夜，一邊吃魚一邊吃肉，高聲向雷公叫陣。

雷公也不高興了。看到天下竟然有犯他的禁忌，而且膽敢挑戰他的權威的，馬上下來應戰。

看來，姓陳的憤青還是有兩下子，幾經激戰，「咣」的一聲，將雷公砍下一條腿來。

大家過來一看，原來是一隻豬腳！

我們敬仰的正義之神，竟然好吃懶做，變成一頭豬了。

現實生活中的污泥濁垢，蒙蔽了人們的雙眼。要求正義的呼聲，越來越急。

「正義」需要有效履行，否則，便成為「口頭禪」。正義要求人們的行為符合道義。從個體來說，每個人都要履行正義。從社會來說，需要一定的約束力來推動正義。

當人們將社會履行正義的義務交給孫大聖和雷公時，強烈希望他們能夠各盡其責，而不是蹲著茅坑不拉屎。如此的話，「正義之神」就變成豬了。哪怕一個平凡的人，都能戰勝外表披著「正義」的豬。

孫大聖和雷公，我們將他供奉在廟裡，能不能顯靈，只有天知道，人們只有寄託美好的願望而已。

現實上，誰來履行正義呢？正義和公平是相對的、統一的，連結在一起的，兩者之間相互連結，相互促進，沒有公平就沒有正義，沒有正義就很難做到公平。

我們不能依靠神仙依靠上帝，需要依靠自己，需要依靠一個強有力的制度體系。

一個沒有正義的社會，就是一個亟待滅亡的社會。

作者：

林電鋒，魚羊秘史簽約作者。已出版《子未語：半部論語在民間》《看我72變：西遊人物眾生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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