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殭屍五十年:這些空洞、貪婪的面孔是否也映射出人類自身的某些陰暗面?

原標題:殭屍五十年:這些空洞、貪婪的面孔是否也映射出人類自身的某些陰暗面?



圖片來源: Big Talk/Shutterstock


1968年秋天,美國。小馬丁·路德·金遭暗殺身亡。羅伯特·肯尼迪遇刺身亡。在外,越南戰爭愈演愈烈,在內,種族之間和社會內部的不平等灼燒著美國。從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到巴爾的摩的街頭,這個國家正在暴力衝突的陣痛中踉踉蹌蹌地朝總統選舉走去。


10月1日,距離大選只有一個來月了。就在這時,一部低調的獨立電影《活死人之夜》(Night of the Living Dead)在賓州的匹茲堡首映,恐怖從此有了不同的定義。這部小成本電影由喬治·A·羅梅羅(George A. Romero)執導,描繪了一場緊緊扼住美國咽喉的活死人大災難。作品對血的效果呈現可謂是打破了禁忌,拍攝剪輯的方式也採用了紀錄片的手法,將現代殭屍的形象映入了國民的腦海里,把觀眾嚇出一身雞皮疙瘩的同時,其弦外之音也同樣令人著迷。


《活死人之夜》(1968):現代殭屍誕生了。圖片來源:Image Ten/Shutterstock


如果說1967年是屬於嬉皮士革命「愛之夏」的一年,那1968年就是黑夜過後的曙光。


「在六十年代,人們有太多的憤怒無處排解。」2012年,就在這位導演去世的五年前,羅梅羅說,「這種情緒夾雜著憤慨和失望。」


《活死人之夜》給這個國家的焦慮提供了一個出口——雖然算是歪打正著,但大多數人都同意這一點。特效化妝先驅湯姆·薩維尼(Tom Savini)和格雷格·尼克特洛(Greg Nicotero)是羅梅羅相交甚久的朋友和夥伴,他們在好幾通電話里和我們談到,「巧合的」無膚色差別選角以及「下意識的選擇」,最終讓這部電影充滿了象徵和寓意,儘管導演羅梅羅「並沒有什麼政治動因」。


電影的主人公是一小撮倖存者,他們躲在農場里,抵擋著殭屍猛烈入侵,這群人「無論如何,都表現了美國的樣子」,印第安納大學電影與媒體研究的系主任格雷戈里·沃勒(Gregory Waller)在一次電話採訪中說道。


在房間里,一家三口被拆散,恐怖的氣氛統治著整間屋子;一對年輕夫婦匆忙出逃,不料卻葬身火海;黑人白人反目,開始相互攻擊。最辛酸的是,電影中由非裔美國演員杜安·瓊斯(Duane Jones)飾演的年輕主角費盡心力戰勝了殭屍之後,最後竟然被幾個白人民防警員開槍打死了。1968年,這個寓言成了當時的熱門話題,50年過去了,它依然熱度不減。



凱拉·舍恩在片中飾演一個變成殭屍的女孩,正在咬噬自己的父親(卡爾·哈得曼 飾)。圖片來源:Janus Films


殭屍成了一種催化劑,但它的出現該如何解讀?

「羅梅羅汲取了雷電華電影公司(RKO)瓦爾·列頓(Val Lewton)恐怖片中伏都殭屍的元素,將其和吸血鬼和同類相食糅合起來,創造出了超強不死族。」英國導演、流派電影專家埃德加·賴特(Edgar Wright)在郵件中寫道。


表面看來,這些殭屍長得和人類沒什麼兩樣,只不過是步態笨拙、嘴巴張開、眼神空洞。摧毀他們的辦法顯而易見,就是搗毀他們的大腦,而他們的誕生方式也不複雜——活人被咬,或是屍體復活。


在此之前,沒有先例可循,尼克特洛說,「羅梅羅沒有定義規則,他創造了規則。」



杜安·瓊斯飾演的男主角班(Ben),正在用火抵禦殭屍。圖片來源: Janus Films


但這種殭屍符號離具體可知還差著十萬八千里。羅梅羅創造的這種怪物拒絕解釋自己,你完全沒辦法和他理論,也永遠不能問他為什麼,他是殭屍,僅此而已。沃勒說,正是這種空白,讓殭屍和這種電影流派變得「極為靈活」。


在《活死人之夜》中,羅梅羅給殭屍穿上了白領員工的衣服,或者是家庭主婦的睡衣,暗示著這個國家正在夢遊中經歷一場災難。這樣的設計還表明,美學在隱喻的建構中至關重要。從那以後,殭屍形象便成了一張可重複書寫的羊皮紙,往後的50年里,每個有志於此的電影製作人都在寫入自己的想像。


時至今日,殭屍到底造成了多少破壞?他們搖搖晃晃的腳步接下來又將邁向何方?


「地獄再無多餘空間之時,死者便會再度降臨人間。」——《活死人黎明》


《活死人之夜》上映後,一大批歐洲低成本殭屍電影如潮湧現,但有內容和蘊意的沒幾部,後來是羅梅羅本人進一步挖掘了這個題材。他在1978年的續集《活死人黎明》(Dawn of the Dead)中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這些空洞、貪婪的面孔是不是也映射出我們人類身上的某些陰暗面?

《活死人黎明》向階級和消費主義開炮。首當其衝的是一個城市住房工程,即使是在殭屍泛濫成災的時候,最先喪命的依然是那些一窮二白的人。過後,倖存者躲進了一個大型購物中心,殭屍在這裡漫無目的地閑逛,人類則在大商場里快活似神仙。其中一個人物說,這些喪屍只是「純粹出於機械本能」,另一個人沉思道,「在生前,這個地方對他們來說一定很重要。」


「感覺羅梅羅可能是讀過觀眾看完第一部電影后寫下的東西,」沃勒猜測道。



《活死人黎明》中薩維尼的灰色殭屍。圖片來源: Moviestore/Shutterstock


薩維尼負責《活死人黎明》的特效化妝,同時也貢獻了特技表演,還在電影中演繹了無法無天的自行車手布雷茲(Blades)。羅梅羅在這部續集中已經開始採用彩色膠片了,這時候銀幕上要出現上百隻殭屍,就更得把他們和人類區分開來。因此,薩維尼把他們設計成了灰色,算是呼應了上一部黑白電影《活死人之夜》。


「但這麼做反倒有些弄巧成拙了,」薩維尼說,因為劇組不能保證商場內一直有明亮的光源,這樣一來殭屍就成了綠色或藍色,灰色的反而見不到幾個。儘管如此,他還是創立了一種新的美學效果。


薩維尼說,他在越南戰爭中擔任美軍戰地攝影師的經歷著實給他「上了一堂解剖課」。在這部續集中,血淋淋的場景變得更加清晰可見,薩維尼利用假體將臉割得皮開肉綻,將血肉和骨頭分離開來。「沒有人說過藝術一定要賞心悅目,」影評人羅傑·艾伯特(Roger Ebert)對此欽佩不已。


1985年,《喪屍出籠》(Day of the Dead)上映,羅梅羅創作的方向又轉向了里根時代的政治,將瘋狂的科學家和軍隊的野獸拖入了這個泥潭。一方認為,殭屍可以被引導和馴化,另一方認為,殭屍應該被無條件殲滅。有趣的是,這部電影以一種充滿同情的筆觸描繪殭屍,人類則被歸入了更加危險、非理性的一方。


「這是我與羅梅羅的傑作,」薩維尼說。


「薩維尼很想讓大家看到,我們在殭屍腐化的呈現上取得了突破。」當時擔任薩維尼助手的尼克特洛補充說。


殭屍巴勃,《喪屍出籠》(1985)。圖片來源:Credit: Laurel/Shutterstock


這部電影中,每隻殭屍都是獨立的個體,擁有各自的故事。薩維尼說,這麼做惹惱了一些鍾情《活死人黎明》風格的粉絲,但正是這種新嘗試塑造了羅梅羅三部曲中最著名的殭屍角色:巴勃(Bub)。


在理查德·雷伯蒂(Richard Liberty)飾演的現代科學怪人的訓練下,舍曼·霍華德飾演的殭屍巴勃學會了欣賞音樂、向上級敬禮甚至開槍射擊。這個人物表明,喪屍並非不可救贖、無藥可救。因此,巴勃的「外形不能腐化」,「他更像一個人,」薩維尼解釋說。最終,令人難忘的是,巴勃通過射殺壓迫自己的軍官,獲得了圓滿的人性。


「快速移動的殭屍爛透了」


殭屍三部曲過後,越來越多電影人湧入了這個流派,羅梅羅的統治力也鬆動了。21世紀初,丹尼·博伊爾(Danny Boyle)的《驚變28天》(28 Days Later,2002)上映,扎克·施奈德(Zack Snyder)也在2004年翻拍了《活死人黎明》,但結果令羅梅羅大失所望。薩維尼回憶說,「羅梅羅還開始賣汽車保險杠貼紙,上頭寫著『快速移動的殭屍爛透了』。」此後,在2005到2009年間,羅梅羅的《活死人之地》(Land of the Dead)、《死亡日記》(Diary of the Dead)和《活死人之島》(Survival of the Dead)也相繼上映,迎頭趕上。


殭屍片中其實不乏亮點,2004年埃德加·賴特執導的浪漫喜劇殭屍電影《殭屍肖恩》(Shaun of the Dead)就獲得了影評人的一致稱讚,他自稱這部電影是給羅梅羅的「情人節禮物」。故事的主角肖恩是一個就要奔三但遊手好閒、一事無成的人,導演賴特說,「人們的生活會因為困在唯我論泡沫中產生問題,而殭屍正好取代了這些問題帶來的危險。」《殭屍肖恩》是少有的幾部和羅梅羅作品一樣幽閉的電影,按賴特的話說,它們同為「道德劇」。



《驚變28天》中,基里安·墨菲正在殭屍的疾速追殺下瘋狂逃命。圖片來源: Peter Mountain/Shutterstock


市場越來越擁擠,充斥著納粹殭屍、脫衣舞女殭屍,殭屍走上了飛機,坐上了火車。但沃勒說,廣受歡迎也有代價。隨著殭屍電影不斷湧現,「依我看,這個題材得到的評價越來越難有信服力了,因為故事的版本實在太多了。」

「現在遍地都是殭屍,」羅梅羅在2016年感嘆道,「我的話,反倒願意等待他們走向滅絕的一天。」


但他們還沒到時候。大熱電視劇《行屍走肉》以及它的衍生劇《行屍之懼》都由尼克特洛擔任執行製片人,加起來已經出了12季了。尼克特洛要求編劇順著羅梅羅不成文的規則來寫劇本,主要是出於自己的喜好(也可能是為了照顧粉絲的興趣),他說,「我鍾愛這些規則。」



《殭屍肖恩》片場里的埃德加·賴特(左)。圖片來源: Big Talk/Shutterstock


「我們從未討論過這個殭屍大災難從何而來,」他補充說,「實際上,這並不重要。重點不是一切如何開始,而是這一切將如何重塑世界。」


然而到了今天,我們似乎應該問一句:這些不死者還有新的地方可去嗎?他們徘徊了半個世紀,累得精疲力竭也有情可原。賴特承認,自己對這個題材有些厭倦了,「我覺得我們也應該讓他們喘口氣,這樣他們還能以一種更出其不意的方式捲土重來。」


「當下不也有么……現代社會的行屍走肉,正死死盯著手機呢,」薩維尼說。尼克特洛也拿殭屍和技術作了個對比,這種病毒性傳播,「你還沒發現,它就已經佔據你的生活了。」



《行屍走肉》(2010年至今)里的殭屍。圖片來源:Gene Page/AMC/ AMC Film Holdings LLC


技術正在慢慢滲入我們的生活,而我們也聽之任之,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如果說殭屍有什麼顯著的特點,那就是他們對個人空間缺乏尊重。這不正是對數字時代的最貼切形容嗎?


在這個時代,隱私遭到侵蝕,匿名的惡毒言語在網路話語中泛濫成災,沉默者或許會因此深受其害。我們全身心投入互聯網的同時,也失去了一些東西,我們的喜好、信仰、人際關係、共同紐帶往往存在於網路空間,而非真實世界。懷疑論者可能會說,連我們的個人身份都上傳了,成了一系列的數據,可以被操控和引導,最後耗盡。


「也許每個人身上都有一點殭屍的成分?」羅梅羅在1978年開玩笑說。也許這放到今天依然成立。半個世紀以來,殭屍這個隱喻一直蠢蠢欲動,時刻準備著派上用場。它下一步會走向哪裡,完全取決於我們下一個錯誤會是什麼。不過有一點確信無疑,他們終將歸來。


正如賴特所說的一樣:「你沒法把殭屍埋在地下太久吧。」


(翻譯:馬昕;編輯:潘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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