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③ | 生活越難熬，心態越得好
文 |
染
· 主播 | 拿鐵
回顧：
昨天我們看到了父親面對殘疾的努力，今天我們將看到在醫院中，這個家庭會如何面對困難。
在病房裡，我們又會遇見哪些人呢？
今天的閱讀目標是原書的第四章（第57頁——第76頁），讓我們開始今天的閱讀。
重症病房裡的聖誕節
我記得那是條長長的走廊，每個房間的門口，都掛著他們相聚的理由：心血管、腦外科……
他們的名字都不重要，他們統一的身份是，病人。在這裡，人與人的關係也被重組了，患同種病的人被安排在鄰近位置，他們成了最熟悉的人。
在這裡，他們第一次像尊重自己的情感和靈魂一樣，那麼尊重自己的肉身。
十六歲時，我因父親的疾病來到這裡。
重症病房位於醫院頂樓，到了這最頂層，我才知道：原來在疾病帝國，也是用武力統治的，誰最殘忍血腥，誰就站在最高的位置。
醫院一樓是門診大廳和停屍房，生和死同時在這層盛放。這都是最無能的疾病的作品——死亡不是疾病的目的，疾病是儘可能用自己的秩序統治那身體。
我每天都要從一樓經過，從頂樓下來有兩種選擇：一部電梯在父親的病房旁，幾乎每層都要停，然後抵達底層。
另一部是工作人員專梯，重症病房家屬也可以使用。
這電梯位於醫院東南角，一路要經過一個個病房。我最恐懼這段路，因為我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光，一不小心，發覺某些病床上的人不見了。
所以我一向選擇那部通往門診的電梯，雖然要穿過擁擠的人群、暴躁的聲響、潮濕的汗味，但我享受這種人間的味道。這是人間的樂趣，我想。
在這裡，我還必須有事做，因為你一不小心留出空當，就會被悲傷佔領——這是疾病最惱人的僱傭兵。
一開始我和一些病人交朋友。
我特別喜歡隔壁的漳州阿伯，他常會以開玩笑的方式回顧往事，還「調戲」護士。
親人都罵他老不羞，後來整個醫院都叫他老不死。
每天傍晚我都要到食堂買吃的。
一天，我照例打包了飯，然後想了想，又給阿伯帶了份紅燒肉。
從電梯出來要先經過他住的病房，我走過去看到他的病床空了，可能他們全家去加餐了。
到了父親的桌前，我問：
「阿伯好像不在，他們可能去加餐了，有什麼好慶祝的？」
「他走了。」
母親沒有看我。
我一聲不吭地吃完飯，一個人爬到醫院的樓頂。在上面，我發誓，再不和任何病人交朋友了。
打掃衛生的王阿姨成了最受歡迎的人。
說起來她並不是多好的人，她人緣好的根本原因在於，重症病房裡可以交往的對象太少。
只有她，似乎是和疾病最不相干的。
她會提供樓層間的八卦：二樓婦產科，生出了一對連體嬰，醫生們還在開會研究怎麼剖離。整個樓層的病人都在討論他們未來的生活。
下午阿姨來，宣布醫生打算用鋸子鋸開，正在討論方案。眾人一片嘩然，整個晚上研究如何鋸。
隔天所有人盼著阿姨來，她終於又發布消息了：「可惜心臟連在一塊兒。」眾人開始糾結了。
她日復一日地直播。直到一個星期後，不管別人怎麼追問，她都不說了。
每個人都明白了，是大家共同熟悉而親近的朋友帶走了這兩個小孩。
那個朋友的名字誰也不想提，因為誰都可能隨時被帶走。
我可以從護士長和新來的那個醫生的眼神里感覺到，他們之間正在發生什麼。
樓層中間是護士站，緊挨著的房間，我們稱之為貴賓室。
一旦進去就意味著，你的親人要直面生死，動手術了。
前一天晚上護士長會說，晚上醫生們想請你去一下辦公室。晚上八點開始，護士長把一隊隊家屬帶往貴賓室。
第二天一早就能看見，他們的親人被推進手術室，從此不見了——如果手術成功，會送到緊急看護室。如果失敗了，就不會回來了。
對於護士長和年輕醫生的戀愛，重症病房裡的每個人都惴惴不安——護士長情緒一波動，就意味著打針的時候更疼了，或者辦事時會不耐煩。
於我來說，更是個令人緊張的事情，因為那年輕醫生是心血管科的，將來手術上他有可能掌管父親的生死。
於是，他們兩個的感情成了最重要的事件，大家私底下探討如何推波助瀾：
甲負責打探護士長需要什麼，乙建議醫生買什麼；誰聽到護士長不開心，都要負責讓她開口說出原因，然後研究解決辦法。
這樣的日子過得戰戰兢兢，卻也非常熱鬧。
那個晚上，護士長來叫我和母親。
打開那扇貴賓室的門，主治醫師起身迎接，其他醫生各自散坐在周圍，那個戀愛中的年輕醫生也在——他果然參與了父親的手術。
主治醫師講了一堆術語，母親和我一個都聽不懂。
「醫生，您能否告訴我，成功率有多少？」母親直接打斷他問。
「百分之六十。我和你們解釋一下可能出現的風險……」
母親有點頭暈，想阻止醫生說下去。
但他堅持一句句說完。「抱歉，這是職責。」
過了大概一個世紀，醫生問：「你們是否同意手術？如果手術，有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如果不做，估計病人活不過這個冬天。」
母親愣住了，轉過頭看著我說：「你來決定吧，你是一家之主。」
「我能想想嗎？」
「可以，但請儘快。如果可以，手術後天早上進行。」
我出了貴賓室，一個人再次爬上醫院的樓頂。意外地，我遇到一個和我年齡差不多的人。他是在我前面進貴賓室的人，看來，他也被要求成為一家之主。
他開了口：「明天是聖誕節，你知道嗎？」
「是吧。」我這才意識到。
「我父親一直想回家過春節，他說很想看過年的煙花，你說聖誕節能放煙花嗎？」
「不能吧。」
他沒再說話。
我還是簽了同意書。
簽完字，醫生來教我一些事：「明天晚上，你記得挑起你父親各種願望，一個人求生的慾望越強，活下來的機會就越大，而這得靠你們。」
傍晚母親交代要買父親最喜歡的鹵鴨，雖然他不能吃，但讓他看著也好。我突然想，不能買給他，於是買了他最不喜歡吃的魚片和蔬菜。
父親顯然生氣了。
我哄著他：「後天買給你吃，一整隻鴨，好不好？」
父親不知道手術的成功率，但他內心有隱隱的不安。他顯然有意識地要交代遺言：「你以後要多照顧你母親，知道嗎？」
「我照顧不來，你看我還這麼小。」
他著急了。
嘆了口氣，說：「怎麼不見你二伯？我要交代他一些事情。」
「二伯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沒空和你說話，等你做完手術再說。」
他瞪著我：「你知道氣病人是不對的。」
「我沒氣你啊，我只是說實話，二伯說後天會過來陪你一整天。」
「你這調皮鬼。」他不說話了。
我不知道自己這場賭博是否正確，如果父親就這樣離開我，今天晚上的對話會讓我自責一輩子。
這個時候，突然從樓下衝上一縷的光線，爬到接近這樓層的高度，一下子散開，變成五顏六色的光。
病房裡所有人都開心了，是煙花！
我轉過頭，看見父親也笑了。
我知道這是誰放的。
九點，父親準時被推進手術室。二伯、三伯和幾個堂哥其實昨晚就到了，他們和我守在門口。
十點左右，有護士匆匆忙忙地出來。
母親急哭了，但誰也不敢問。
過了一會兒，又一群醫生進去了，二伯和三伯不顧禁令抽起了煙。
快到十二點了，裡面的醫生和護士還沒動靜。等候室里的所有人都像熱鍋上的螞蟻。
過了十二點，幾乎誰都聽得到秒針跳動的聲音了。
下午一點多，一個護士出來，什麼話也沒說就走了。
親人們哭成一團。
二伯、三伯開始發脾氣：「哭什麼哭，醫生是忙，你們別亂想。」
等父親被送到緊急看護室里，我到處尋找那個放煙花的男孩。
隔天瞞著親人回到重症病房，他們都紛紛上來祝賀我，我卻沒有心思接受他們的好意。
「你知道和我父親同一天手術的那個人怎麼樣了嗎？」
「昨天一早他父親和你父親差不多被同時推出去，就再沒見過他了。」終於有人回答我。
我一個人默默地搭電梯到樓下。燃放煙花的痕迹還在地上，像一層淡淡的紗。
我知道過不了幾天，風一吹，這痕迹也會不見的。
一切輕薄得，好像從來沒發生過。
【結語】
今天我們看到了在一家醫院、一個小小病房裡的人情冷暖，相信每一個曾經進入醫院的人都會有所觸動。
在父親離開後，母親又會有什麼樣的舉動呢？讓我們期待明天的閱讀吧！
【今日話題】
「我」為了激起父親的求生欲，做了一次豪賭；天台上的男孩為了他父親的願望在醫院點燃了聖誕煙花。
你可曾因為在意的人，勇敢的去做一件事？
歡迎在留言區分享你的故事。
簡單3步，置頂我們
近期微信改版，
很多小夥伴想知道
如何第一時間看到讀書會的文章
我們
特意做了一個小教程
簡單3步，置頂讀書會
每晚9:30，準時不見不散！
▲簡單3步，不再失聯
-領讀-
染，自白始，染千顏，斑斕終。愛所有美好與生機勃勃，就在這裡等待著你。
-主播-
拿鐵 ，省級電台主播。枕邊有聲飲品，增強睡前飽腹感，給朋克養生族的聲音保溫杯，專治：需要錦鯉、無心睡眠的你。微信公眾號：拿鐵磨牙時刻。個人微信號：ntwd2016。
實習編輯：小餅乾
今日共讀《皮囊
》
▼
※《如懿傳》⑥ | 比不愛更可怕的，是不會愛
※《張幼儀傳》⑨ | 這世上除了生死，其它都是小事
TAG:十點讀書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