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終結：失去印度，丟掉美洲，英國又迎來非洲覺醒

文 | 郭曄旻

「大地是英國立國的地方，轉遍地球都可看到這個國家，紅色的都是英國的版圖，別處是一片灰暗，這就是帝國時代的意義。」

——切斯特頓

風起於青萍之末

維多利亞女王

公元1897年6月22日，維多利亞女王慶祝了自己的六十歲生日。此時的大英帝國，已經是個日不落帝國。大本鐘的鐘聲每敲響一次，就會有大英帝國的某一片土地迎來黎明，有一面米字旗在晨光中冉冉升起。愷撒也好，查理曼也罷，沒有人的成就可以與之相比。三個世紀以來，猩紅的顏色在世界地圖上蔓延著，它激發著孩子的夢想、商人的貪婪、冒險家的野心。源源而來的大量原材料推動了工業革命的爆發，廣袤的疆土成為讓工業產品受到保護的市場。「重重如黃金、黑黑如原煤、紅紅如征服過程中的鮮血」，這個帝國讓原本不到五百萬人口的小島一躍而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而倫敦成為世界的首都。

這還不夠，「為了使聯合王國4000萬居民避免殘酷內戰，我們這些殖民地政治家應當佔領新的領土，來安置過剩的人口……帝國主義就是吃飽肚子的問題，要是你不希望發生內戰，你就應當成為帝國主義者」，英國金融家、南非殖民地的開拓者羅得斯如此闡述帝國主義的本質。而帝國主義者的夢想是建立從開普（Cape）到開羅（Cairo）的「二C」鐵路為中心的縱貫非洲大陸的殖民帝國。

1898年，英國與荷蘭人在南非的後裔布爾人（阿非利卡人）爆發了戰爭。這是一場不同尋常的戰爭，1902年，英國人最終獲勝，從德蘭士瓦到開普，122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在地圖上被染成代表英國領土的紅色；但是勝利者卻要出資為失敗者重建家園，甚至在戰後成立的南非聯邦中央政府的權力也落在失敗者手裡——阿非利卡人反而將權力從兩個布爾共和國擴張到包括開普在內的整個南非。這是一個信號，「（布爾戰爭）對許多人來說，它已乎以耗盡了人民、甚至帝國的熱情」，大英帝國已經抵達擴張的極限，隨後就要由盛而衰了。

表面上，帝國仍在順著慣性擴張，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後，以「委任統治」的名義，1921年英國獲得了德國在非洲的殖民地（喀麥隆與坦噶尼喀），「二C」計劃終於得以實現。但是僅過了一年，在一場可怕的騷亂之後，英國人被迫承認「人們往往設想埃及是大英帝國的一部分。實情卻並非如此，過去也絕非如此」。1922年，英國宣布「對埃及的保護業已結束，埃及被宣布為一個獨立的主權國家」，雖然英軍在蘇伊士運河區的存在使得這個國家的「獨立」有名無實，但在名義上，這是第一個從大英帝國分離出去的非洲國家，當時，幾乎無人覺察到，這將是新浪潮的開端。

非洲的覺醒

1947年，英國被迫撤出印度，第二年，緬甸也宣告獨立。為彌補丟掉南亞殖民地的損失，英國決心維持並鞏固一個遼闊的非洲殖民帝國。當時，英國在非洲大陸佔有的殖民地和保護國，加上聯合國委託的託管地共計17個，總面積800萬平方公里，人口1.3億左右。一位在英國住過一年的美國大學教授勞威爾·拉加赫對此洞若觀火：「英國正在準備通過在非洲發展一個新的巨大的帝國來一個浩浩蕩蕩的捲土重來」，「英國在美洲與印度建立過兩個大帝國，但是又失掉了它們，今天的希望是它的第三個帝國——非洲」。

但是，事與願違，此時的非洲已經覺醒。在其中起到關鍵作用的正是大戰中參加英軍的大量非洲殖民地士兵。大批黑人應徵入伍與白人士兵並肩作戰，打破了原先對白人的神秘感和神聖感，黑人士兵發現「槍彈打在白人身上和打在黑人身上，效果是相同的……經過4年追殺白人敵軍之後，非洲人再也不把白人當作神看待了」。這些士兵復原後便成了喚醒民族意識的生力軍，一位曾在西非邊防軍中服役的英國保守黨議員指出了這些人將對帝國命運產生的重大影響：「我們將會看到大批非洲人在戰後返回故鄉……他們具有紀律性、懂英語，有知識。但他們將以完全不同的眼光去看待他們的生活。」

克瓦米·恩克魯瑪

1948年2月28日，正是一批從英軍復原的當地軍人在被譽為模範殖民地的黃金海岸（今迦納）發起的暴亂改變了非洲的歷史進程。雖然這些軍人最初只是因為沒有拿到戰爭的犒賞而憤憤不平，但英國當局愚蠢的開槍鎮壓導致局面不可收拾。一年之內，迦納爆發37次較大規模的罷工，1949年6月人民大會黨宣告成立，要求「立即實現自治」，隨後在全國範圍內效仿印度開展了「非暴力不合作運動」，迫使殖民當局讓步。1951年2月，黃金海岸殖民地進行了史上首次普選，令英國殖民當局感到沮喪的是，與英國殖民當局作對的人民大會黨獲得勝利，當時尚在獄中的該黨領袖恩克魯瑪成功當選行政委員會成員。1953年夏，英國方面意識到「不可能在保持英國最終決策權的情況下滿足黃金海岸民族主義者的政治要求」，英國所能期望的最多只能是保持英國的影響，因此「黃金海岸的獨立不再是原則問題」而只是時間問題。1956年7月，人民大會黨又一次獲得大選的勝利，恩克魯瑪隨即決定在1957年獨立，國號為「迦納共和國」。恩克魯瑪在國民議會上發表了激動人心的演說稱：「我相信整個議會都會意識到這是個莊嚴的時刻！未來的幾代人將回首對我們做出評判。我祈求我們今天所說所做不會讓他們做出不好的評判。我們已站在獨立的門檻上，只有一步之遙我們就能進入門內，跨入一個全新的世紀。」迦納共和國在翌年如期成立，成為在非洲的英屬殖民地中第一個贏得獨立的國家。從此，英國的非洲殖民帝國開始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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