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名性侵倖存者等到遲來的道歉：對不起，我們相信你

周一，澳大利亞總理斯科特·莫里森，在首都堪培拉發表演講，正式向過去幾十年間，在澳大利亞各地的教育機構、宗教團體、體育組織、青年協會中遭受過性侵虐待的民眾致歉。

這場耗時近五年，參與人數超過兩萬，一對一走訪超過8000次的全國性普查。一場向澳大利亞和全球直播的道歉演講背後，是無數曾經遭受過性侵虐待兒童、成年人的泣訴。

去年12月，報姐曾在微博上為大家介紹過，澳大利亞皇家調查委員會公布的，歷時近5年時間匯總的兒童性侵案件報告。

在8000多個性侵倖存者Survivors提供的個人陳述，以及1000多份份手寫證明裡，人們了解到澳大利亞全境3489個福利院、教會、學校、幼兒園等機構中，工作人員、神職人員的集體性侵犯罪，以及他們如何掩飾逃脫罪行的事實。

在官方報告的網站上，1054份倖存者的手寫報告被公開，寫滿了多年來經受的苦難。

「向皇家調查委員會揭露事實，是我們這一代被虐兒童的希望。他們遭受的苦難，他們的勇氣，是其他澳大利亞孩子不再被侵犯的保證。」

有的人寫道：「1978年，一個小男孩開始哭泣…2014年了，他仍然在哭。」

除了手寫的陳述，他們故事也通過配音獨白的方式，向公眾展示不同年代時期，每一個倖存者的經歷。

在這些陳述里，有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也有年近古稀的老人，他們來自各行各業，卻有著同樣的痛苦遭遇。所有人的故事，都有著發聲的頁面。每一個故事背後，都是一個人的一生。

（圖源：CARC）

生於70年代的Keneth，在幼兒園時期被一位20歲出頭的女老師性騷擾。他在最天真無邪的年紀里，老師哄騙他脫下褲子，不但觸摸孩子的私處，還讓他觸碰自己袒露的胸部。

這樣的經歷，給Keneth今後的人生埋下了炸彈。青春期發育時，他不自覺地對年輕的小姑娘有性反應，直到即使被父母阻止，他才恍然大悟，曾經的經歷在潛移默化中對自己產生了影響。

儘管他在後來再也沒有過不良的行為，但童年時被騷擾的經歷，青春期時對年輕孩子的性反應，讓他對兩性關係有著不能釋懷的負罪感，這也影響了他的婚姻和親子關係。

離婚後，他開始酗酒，住進了醫院，接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直到後來和心理醫生坦白童年的經歷時，他才慢慢丟掉負罪感，並最終決定告發那位女老師。

如果說幼兒園的性侵案件已經足夠惡劣，在委員會公布的其他案例和調查里，遍布澳大利亞教會和神父集體性侵的案件，更加令人痛心和憤怒。

早在2003年，澳大利亞政府就對20世紀50年代，政府和非政府專為貧困移民家庭兒童設立的福利院，以及教會孤兒院進行過調查。

多達50萬的移民兒童，在集體福利院里經歷了不同程度的身心虐待和性侵犯。施暴者，很多是教會孤兒院的修女、神父等等。這50萬人，也被稱為「被遺忘的澳大利亞人Forgotten Australians」。

進入21世紀後，澳洲各地爆出的性侵案件，令議會大為震驚。2008年、2009年，時任澳大利亞總理陸克文先後兩次公開道歉，向在福利院經歷過虐待的幾代移民道歉。

連續兩年道歉，空前重視性侵問題的澳大利亞政府，在接下來的幾年，開始不斷地推動新的調查。調查的對象，從福利院、教會孤兒院，延伸到了學校、體育組織、幼兒園等等機構。

2012年11月，在時任總理朱莉亞·吉拉德的促成下，澳大利亞政府成立了皇家兒童性侵調查委員會，正式向民眾徵集親歷資料，就是為了更加系統仔細地還原倖存者遭受的一切。

但面對空前嚴格的調查，澳大利亞的教會組織和梵蒂岡，以及虔誠的信眾，有著不同的看法。

長久以來，梵蒂岡對於在世界各地發聲的神父孌童案件幾乎都採取冷處理、甚至不處理的態度。爆出一起案件就轉移神父，拒絕公開神父姓名的做法，激怒了許多人。

面對澳大利亞政府和民眾要求公開神父信息的要求，墨爾本的大主教Denis Hart，在去年接受採訪時甚至說：「如果這個人跟神告解，坦白了自己，那麼教會理所應當為他保密。這種信任是神聖的。」

告訴了神，就可以得到原諒了嗎？滑天下之大稽。報告公開後，終於有神職人員被繩之以法。

今年9月，80歲的神父Gerard McNamara被控在1970年至1975年間，以「運動按摩」的名義，性侵了5個在教會學校上學的男孩，其中一個孩子被侵犯的次數超過30次。

在那個保守的年代，在那個教會擁有極高權利的時代，許多倖存者只能忍氣吞聲。因為說出來也沒人會信，也沒人敢信。一個德高望重的神父，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最終，這位80歲的神父被判刑3年。可就是這區區3年，最後也因為他的年紀被降到了9個月。比起倖存者被性侵後經歷的漫長歲月，這樣的正義，實在令人憤慨。

當人們回看公開的調查報告，以及一個個充滿掙扎和痛苦的個人案例後就會發現，有些道歉，來得太遲。可遲來的正義，終究能在一定程度上給倖存者們帶來寬慰。

在周一的全國道歉演講上，莫里森總理問道：

「為什麼他們被背叛？為什麼有人掩飾罪行？為什麼孩子和父母的哭聲被忽視？為什麼我們的司法系統如此不公正？為什麼花了這麼長時間才有作為？為什麼其他事情比保護天真的孩子更重要？為什麼我們不相信有這件事？」

道歉演講中，莫里森一度哽咽，他接著說：「我見過一位名叫Ann的倖存者，她說自己的媽媽寧願相信別人都不相信她；我見過一位兩個女兒的母親，她的女兒一個自殺，一個徹底崩潰。」

「我自己也是兩個女兒的父親，我不敢相信這位母親經歷的事情。而作為總理，我對這樣摧毀生命、信念、信仰，以此來掩飾罪行，而不是保護弱小的行為感到憤怒。」

「痛苦不會隨著成年停止。親密關係、親子關係成了倖存者們無法逾越的巨浪。」

「今天，我們，一個國家，直面我們沒有傾聽、相信、提供正義的失敗。」

「今天，我們對孩子、父母、揭露者、倖存者的親朋好友、以及幾代人說，對不起。」

「今天，我代表所有澳大利亞民眾、議會，和我們的政府向倖存者說，我相信你，我們相信你，你的國家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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