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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導朱天曙:藝事微語


博導朱天曙:藝事微語

朱天曙,現為北京語言大學教授, 博士生導師,校學術委員會委員,,中央美術學院特聘教授,北京語言大學書法研究所所長,中國書法篆刻研究所所長,北京香山書院院長,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西泠印社社員,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書畫》雜誌專業委員會委員。

藝事微語(一)

-----朱天曙

(1)中國藝術乃哲學之物化,統之有宗,會之有元。儒家重道德,道家重藝術。概言之,藝乃通天人,合內外所成也。天,自然也;內,心性也。以自然為體,以人工為用;以心性為體,以外物為用。

(2)藝者何?《易經》繫辭上云:立象以盡意,此藝之理也。以意為本,以象為用,方得藝之真諦,非徒以形似逞能也。

(3)胡適致陳之藩手札雲「勤」「謹」「和」「緩」為治學之訣,為藝之法與為學同理。勤者,眼勤手勤也;謹者,一絲不苟也;和者,平心靜氣也;緩者,從容自如也。四者相合,直入如來地也。

(4)作畫須重筆墨,重悟理,重造境。筆墨者,精妙傳神,書法中得,山水尤篆隸中得;悟理者,知其源流,讀書臨習品鑒中得;造境者,自然造化,文心超然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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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定」與「慧」乃佛家涅槃寂靜之法,藝事實乃同理。定者,精神不昏沉,不紛馳,安心寧靜;慧者,自相與共相,通達四方,證悟真理,得「八正道」,進入清凈無上之境。近人山水得定慧者皆有大成,亦各有別。李可染多定,傅抱石多慧,黃賓虹則定慧之間也。

(6)賓虹老雲畫之筆法有「杵書」「刀書」,甚有意味。杵書如鑄,從篆隸中得渾厚;刀書如鑿,從金石中得清剛。余於此中多有心得。

(7)白石老人作印以朱文勝,剛健利索,得漢印平直尤多,於封泥之法亦多汲取,如「悔烏堂」之末筆,「老去無因啞且聾」之「啞」之末筆均粗筆,如筆之漲墨,邊欄多得封泥,不可不察也。

(8)清人學術,吳學惠棟一派最專,徽學戴震一派最精,揚派如焦循二王最通。余私以為清之書,鄧石如最專,伊秉綬最精,吳昌碩最通;清之畫,弘仁最專,八大最精,石濤最通。

(9)翰墨之要何也?唐太宗稱如「躪躒」(即車輪重軋深碾),唐張懷瓘稱如「長錐界石,利刃鏤金」,古人又有錐畫沙、屋漏痕、印印泥之喻者,概言之,不外「古秀」「意深」之融合內質也。古秀,帖也;意深,碑也。歷來論翰者,不外此兩類相輔相融也。

(10)中國書畫最不易解者為「筆墨」,此非工具,非程式,當悟清湘道人「墨之濺筆以靈」「筆之運墨以神」兩語,知筆墨生命何以傳神達性也。

(11)今人多言創新,然求新於俗尚之中,又有何益?書畫有可變者,有不可變者。可變者,點畫,章法,風格,性情,人各不同;不可變者,筆法規矩也。此則入古而能出新,借古而能開今也。

(12)無聲而能聞者,畫也;無象而能悟者,書也;無根而能固者,性情也。為專精已不易,而通則尤難矣。

(13)質而有靈,清而得厚,方能見山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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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事微語(二)

(14)清湘道人云「太古無法,太朴不散,太朴一散而法自立」,甚可玩味。「朴」,道也,不可名狀;老子云「朴散則為器」,器則可觀也。法,連接道器之間也。道,器,法,源於一體,現於一畫也。

(15)王觀堂《國學叢刊》序曾云:一學,無不有待於他學,亦無不有造於一切他學,故有學無新舊,無中西,無有用無用之說。藝術之學亦復如斯,為不古不今之學,詩書畫印,相互依賴,相互生髮,融通合一。若運用自如,古即為新,新亦恆古。此無用之用,開啟心智也。

(16)心物相通歸於心,動靜相通歸於靜,內外相通歸於內,此藝可遠矣。

(17)《中庸》有云:「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此語論藝最為妥帖。盡人性,而後盡山水之性,再可贊天地之化育,氤氳之氣滿紙而生也。

(18)藝事難在古樸。甚愛傳為西晉陸機所作《平復帖》,簡率,質樸,枯禿,古拙。

(19)東漢元和二年之《公羊傳磚》為漢草之標本,余喜其古拙奇險,反覆臨習而不厭。曾見當代臨此磚而有意味者,沈鵬得圓渾,王冬齡得墨趣,王鏞得枯勁,皆可寶也。

(20)今人觀藝多愛工,應知工在意度而非形貌,工在神理而非繁密。

(21)晨起讀米南宮《拜中嶽命作詩帖》,清新之氣撲面。米老筆法搖曳多姿,沉著痛快,每於折處見風神,沁人心脾。餘二十年前即臨米字,然每讀其帖,愈有新識,今作書仍見米家路數,好米之心如此!此帖末句「何有圖書老此生」,妙哉!

(22)清湘道人石濤晚年住吾揚,築片石山房,潛心藝事,啟八怪之風。曾有詩句「書畫圖章本一體」,實道盡藝之通變理也。力學而有深思,守常而能通變,藝可盡人文而化筆墨矣。

(23)勁健中有含蓄,蒼茫中見秀媚,方有意味。

(24)松江古稱雲間,余曾居海上,自號雲間客。摩詰詩云:「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今晨讀傳為南宋李唐的《坐石觀雲圖》,頗能營造摩詰詩境。兩翁靜坐,流水潺潺,松風徐來,雲色奇幻,禪境頓生,豈不正為文士所求之境哉?宋室南渡,畫家致力塑造江南之景,畫風由北宋雄壯漸變空靈雅秀也。

(25)常聞友人言,今不如古,歷代古人亦常有此慨。《抱朴子尚博篇》曾載:俗士多雲「今山不及古山之高」「今月不及古月之朗」,何肯許今之才士,不減古之枯骨?古之精華歷代承繼,生生不息。然今亦有勝於古者,不必泥古不化,厚古薄今也。一代有一代之學,一代之書,一代之畫,今有越清處,清有勝明處,宋有別唐處,皆有所得。劉彥和雲「望今制奇,參古定法」,是為的論。

(26)道貴貫通,藝貴專精,用長補短,常有新面。

(27)東坡巨子不唯字以人傳,亦人以字傳。所書意忘工拙,放曠自得,氣象萬千。所以者何?文心與胸襟,千古一也。《前赤壁賦》語若「自變者天地不能以一瞬,不變者,物我無盡」「渺浮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等語與右軍「後之視今亦由今之視昔」等皆同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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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事微語 (三)

(28)黃山谷傳東坡衣缽而多禪意,早年與黃龍派結緣,《五燈會元》載向圓通禪師問道而得益。其《寒山子龐居士詩》中「歸源知自性,自性即如來」語,道盡藝術之源,人生之源矣。

(29)一派天機、自由自在乃禪宗精神。唐以後的藝術與禪宗盛行相關聯,得空靈、洒脫、天然,而非倫理、教化,其意趣理致與禪一致。明人董香光、淸人八大、近人齊白石皆深諳禪理也。

(30)明清人物畫家中余最喜陳老蓮。其筆下名士有奇相,或蕉蔭讀書,或倚石聽琴,或美人眷秋,或聽風賞花,皆得清曠之致。

(31)王鏞教授曾贈余「天然蒼秀」四字嘉勉,然做到此四字難矣!朴中見秀,清而能厚,此余所求天然也。

(32)唐人有句「自知清興來無盡,誰道淳風去不還」,甚合己意。

(33)頃讀老蓮《隱居十六觀》:訪庄、釀桃、澆書、醒石、噴墨、味象、漱句、杖菊、浣硯、寒沽、問月、譜泉、囊幽、孤往、縹香、品梵。得此十六境,夫復何求?!

(36)晨讀韋應物「落葉滿空山,何處尋行跡」句,恨詩境無處下筆也。

(37)傳蔡邕《九勢》雲「書肇於自然」,歷代論書,自然之喻甚多,若書如孤松,舞女低腰,仙人嘯樹之類,實將自然之勢論書法之勢。中國書畫重勢,筆筆相生而成勢,沈宗騫雲勢為開合之所寓也,生髮處為開,調整處是合,時時留余意而有不盡之神,甚有理也。

(38)明人詹景鳳雲畫有「行家」「逸家」之分,於書印亦如此。行家多熟,逸家多文;行家易求工整,逸家高致難得。

(39)書畫有書卷氣、篆籀氣、金石氣。細分又有玉味、木味、金味、石味、水味等,各盡其能。若徐文長得水味,吳昌碩得石味,齊白石得木味,黃牧甫得金味,胡匊鄰得玉味,意味無窮。

(40)「傳統」一詞歷來討論最多,一種風格,一種文化,傳而統之,即成傳統。於書畫,有內傳統,外傳統,內者又有小傳統、大傳統之分。內者,點畫、筆墨、章法之屬;外者,吾國哲學、文化之屬。小者,如書之二王,畫之宋元,印之秦漢之屬;大者,早期銘刻石、民間器物、自然物象之屬。然必由外化內,由大化小,由俗化雅,由野化文,傳統生生不息也。

(41)吾喜圓筆方勢作書畫,圓取象,方取神。圓筆,中鋒取質,渾融有含筋之力,多得篆籀氣。方勢,側鋒取妍,骨力有勁健之氣。用筆或中或側,終歸於中。外圓內方,多有意味。

(42)吾鄉板橋以書畫名,然其創作亦僅以竹、蘭、石為母題,加以增減、組合,德國學者雷德候視此為「模件」。構圖、母題、筆法構成模件體系,而吾人皆公認板橋為性靈派,足見程式化亦是書畫創造力之源,定中有變,變而能定,此即一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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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事微語(四)

(43)板橋用印或見情性,或自況生平,甚有意味。以天得古,見其重天資,得古意;游思六經,結想五嶽,見其重讀書遊歷;青藤門下牛馬走,見其筆底來路;二十年前舊板橋,見其天倪;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見其生平;揚州興化人,見其念鄉。或俗或雅,皆得風流。

(44)友問板橋冬心如何?余曰:板橋俗中見雅,下里巴人;冬心冰清玉潔,陽春白雪。康長素雲此兩公為「欲變而不知變」者,謬矣。板橋以新鑄古,冬心以古出新,皆通古知變者。

(45)細察白石印,左下方常有留紅處,形成一片,與白處對比,聚處更聚,空處更空,此白石白文之法也。此留紅法得力於趙悲庵,亦得於秦漢碑刻及漢器金文布白也。

(46)書畫之學有兩軌:一曰史學,一曰圖學,不應偏廢。史求其理,知興替;圖求其形,知筆墨。

(47)漁洋《香祖筆記》載觀荊浩山水悟詩家三昧:遠人無目;遠水無波;遠山無皴。詩家三昧者何?神與意耳。所謂「略具筆墨,不著一字,盡得風流」也。

(48)語言與書寫天然關聯。自漢揚雄《法言》中《問神》之「言,心聲也;書,心畫也」語出,書籍之「書」漸演為「書法」之書,若北宋郭若虛《圖畫見聞志》,米友仁《題畫》,清劉融齋《書概》一一拓展,書面之語轉為書法之義矣。此論既能演變如此,亦有其內在關聯,語言,書法皆關乎心也。融齋雲「書也者,心學也」是為的論,遠勝包安吳「書者,形學也」高明。今人視書僅為造型之學,實為陋見也。

(49)今人論書,常以年歲老少評騭書之優劣,謬矣。功力固關年歲,然首在得法。唐孫虔禮雲「通會之際,人書俱老」,此「老」非關年歲,當指端莊、通達、精密之類審美內涵之「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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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古今藝事,皆從自然中來,從筆墨中來,從學問中來,從遊歷中來,從靈府中來。

(51)今人作畫多喜傅色著彩而忽略墨之色。應知墨色乃中國畫之主色,無墨不成畫。

(52)燕郊觀山,雄健蒼渾,又有鬱鬱蔥蔥,知清湘老人諸景之來歷,非惟臨古可得蒼秀者。臨古畫與觀實景,皆不可廢也。

(53)文字在使用中常有訛變,京郊見得「住宿」二字已變為如此。從篆到隸,從隸到楷,常從繁到簡,從正到俗,訛變,簡化,實用,文字諸形體也愈加豐富,藝術加工也愈有可能。

(54)竹齋師曾有「燈前且作校書郎」印相贈,教我重校書之學。此學開於漢,六朝無之,宋劉敞等復開。吾揚王引之博通此學,陳援庵光其學,吾於此學用力尤多,問學於冬青書屋及智超師,獲益良多。吾之《櫟園全集》及《鮚埼亭集批註》等皆涉藝事,校書之學實亦藝學之基也。

(55)陳寅老論史有「古典」「今典」之說,於藝事亦有此兩類也。古典出於舊籍或古畫,今典即書畫家當日之時事心緒。借「古典」,識「今典」,以過往之史跡,發一己之情懷,為藝者之手段。歸去來辭,文君琴心,昭君琵琶,鶯鶯待月,秋興八景等皆如此也。

(56)宗炳《畫山水序》曾論臥遊山水貴在暢神,道盡玄牝之靈矣!即所謂閑居理氣,應目會心,披圖幽對,坐究四荒者。概言之,山水之玄,玄在萬趣而融神思也。

(57)跡有巧拙,以巧入拙不廢巧,以拙得巧不廢拙;藝無古今,以古開今不廢古,以今觀古不廢今。巧拙因人而生,古今皆生新色。

(58)《歷代名畫記》曾著錄海陵張懷瓘論陸探微畫「筆跡勁利,如錐刀焉」,此余所見唐人論畫中所含「金石氣」也。秀骨清像,生動神明,緣自下筆如刀也。此論亦古人書畫印相融之一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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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梁任公雲研究國學有二途:一曰文獻之學,一曰德性之學。中國藝術之學亦如此。文獻之學,整理書畫印學理論,知其源流變遷,黃賓虹編《美術叢書》,俞建華《畫論類編》,吾師風齋《印論類編》即此類也。德性之學,以內省與躬行之法研究,重心性直覺,重內省悟道,重筆墨經驗,歷代書畫理論多如此也,唐孫虔禮《書譜》,宋《東坡題跋》,明董香光《畫禪室隨筆》皆此類也。藝之躬行與體悟,實乃中國藝術知行合一之難處也。

(60)選堂饒公善書,或沉著古拙,或流暢飄逸,皆見心性。余曾以張大風櫟園交遊及書畫之學相詢,皆有新見。為余所題書名多種,最喜《櫟園全集》。曾以「中流自在心」語相贈,戲雲吾人皆在舟中漂流,然各有自在,頗有深意。

(61)老蓮人物最為高古。為櫟園作淵明逸興圖,或採菊,或寄力,或種秫,或解印,或贊扇,或漉酒,一派名士高風。人物肥厚學唐人周長史,勁簡高麗。喜以案頭清供相配,有逃禪意。細賞其器物,多石綠石青,若古銅銹跡,正所謂「金氣」也。老蓮畫「金氣」求古真,缶翁書「金氣」求古樸,牧甫印求「金氣」求古潔,各真其味也。

(62)余曾於高郵東后街讀書,常至西后街王氏父子故居,得知石臞曼卿文字訓詁之學嘉惠學林。王氏父子無意於書,而多書卷之氣,為學人之清雅娟逸者。後之語言學者亦能書,多以簡體入書,獨周公祖謨夫子傳古風,最為平和工秀也。

(63)書學語彙源自實踐之抽象或形象,若「勢」「意」「氣」,抽象也;若「骨」「媚」「肥」,形象也。東漢崔瑗「草勢」,蔡邕「篆勢」多讚辭描述,未成氣候。東晉南朝後方有專門品評術語系統,雖不及文學發達,然自有特色。品評語彙歷代亦不斷拓展,內涵亦愈加豐富。今人論藝則無邊界,濫用語彙如氣韻生動之類,良可嘆也。探究歷代藝術品評若干語彙之發展,實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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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事微語 (五)

(64)行書最喜魯公祭侄稿書,融書卷氣、篆籀氣、金石氣於一體,每讀愈見新意。其塗改、圈點處自然隨意,枯濕相融,宋之米南宮,清之王覺斯,吳缶翁多承其法作詩稿稿書,此法已成行書創作中之重要一支。然欲成此難矣,需文心流露,筆墨涵養,天然而成,強作則少自然也。余偶作此,亦難如意也。

(65)文會即雅集,古代文士常有此雅舉,蘭亭、西園等雅集已定格為某種人文精神。晨讀南宋無名氏之《南唐文會圖》,荷塘,蕉林,老樹,叢竹,遠山,清溪,四老相聚,神態各異,工秀清新,儒雅宜人。自然融於文心,見於此尺幅中。細賞一老作書,站立,執筆亦高,知宋人作書已如此,不唯清人高管懸肘也。

(66)《抱朴子》辭義篇有雲「才有清濁」「思有修短」,余曰:人有雅俗,藝有工拙。人雅藝未必精工,然必有清氣在。人俗才亦濁,不可論也。豈有人俗藝雅哉!雅者貴能虛靜。積學以酌理,陶鈞可神思,虛靜得精潔,養氣涵蒼渾,此可脫盡俗塵筆墨神遠耳。

(67)自然與藝術非兄弟而應是父子。藝術源於自然,未必高於自然。然基因自在,父生子,子亦不必不如父,在乎造化也。明人董香光曾云:以蹊徑之怪奇論,則畫不如山水;以筆墨之精妙論,則山水決不如畫。筆墨高於自然或曰自然高於筆墨,僅各執一端也。自然山水與胸中山水,即物與心,各得其所,各有所用也。

(68)客問「南樓」者何?何以作號?余曰:弱冠後客居維揚清人所設「梅花書院」,首任山長乃桐城姚姬傳也。今存書院長廊及三進書屋皆清時物,觀音斗及五角屏風之樓頂猶在。樓分南北,余時所居為南樓,思接姬傳,親炙梅花,得書香梅影之樂也。又因吾於藝事宗南宗雅正,念吾揚之歲月,故援此名為號。今齋中匾額白石老人之跡也。晚清吳讓翁題書院額,時進出燦然可見,余學印師讓翁,又與竹齋師作讓翁年譜三萬言,亦緣此刻石也。

博導朱天曙:藝事微語

(69)書家增開合之法常用長線,如曲之長音。東坡《寒食帖》之「紙」,文長軸中之「歸」,覺斯卷中之「聲」,缶廬札中之「聾」,皆拉長末筆取縱式,得一瀉千里之勢。然宋人帖法多取妍,明清後筆法多取質,於長線中可見一斑。性靈派,足見程式化亦是書畫創造力之源,定中有變,變而能定,此即一例也。

(70)藝之得在乎實踐,更在乎天與心。白香山論畫曾有雲「得天之和,心之術,積為行,發為藝」即是此理。學在骨髄者,由心而得;工侔造化者,則由天來。如此積學,藝可進矣。

(71)缶翁書畫最重金石味,開古磚金器拓片引入畫事之先也。其書畫印相融,得力於金石涵養,傳其緒者,白石賓虹也。缶翁得石鼓,白石得三公山,賓虹得商周古籀,各以一石開一派也。

(72)明人張岱云:人無一癖,不可交。愛賓《歷代名畫記》亦載,或曰:「終日為無益之事,竟何補哉!」嘆曰:「若復不為無益之事,則安能悅有涯之生?」唐人於畫如此,近人陳寅恪治史復有「聊作無益之事」語。吾於藝亦可謂「無益」之「癖」。愛之愈篤,用力愈勤,每獲古磚片瓦、金石拓本及古畫名帖,藏之案頭,朝夕揣摩,化為筆端,近於癖矣!因刊「癖斯」印,缶翁有此癖,白石有此癖,余亦復有此癖,皆不可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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