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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得孩子心理上的缺失,就讓孩子接受電擊治療?

王金現


1

第一眼看到少年,看不出他有什麼心理病症。他面目清秀,眼睛發出純凈而溫和的光亮,面頰上掛著微笑,帶有幾分謙卑和恭敬。

他叫石亦珏,今年16歲。藝術專業在校學生。老師帶著他來心理諮詢室,說這個孩子很讓人喜歡,喜歡跳舞,但是無法像正常的孩子一樣堅持學習,常說自己有躁鬱症,情緒很不穩定,一直要求看心理諮詢師。

我簡單介紹了下我的專業背景。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很願意接受我的幫助。然後,他選擇單獨跟我交流。

?不懂得孩子心理上的缺失,就讓孩子接受電擊治療?

2

亦珏開口便說,自己是被爸爸騙到這裡來的。而且現在自己所在的學校,完全不是他想像的樣子,讓他失望透了,他想要回家。

能解釋具體些嗎?你爸是怎麼騙你到這裡的,他為什麼要把你騙到這裡呢?這個學校是怎麼讓你感到失望的,跟你想像中有什麼不同呢?我問道。

也不能說完全是騙吧。一半是騙我的。我是打算學習舞蹈的,可期初我爸媽不同意。那次我發起火來,把他們的石器店砸了,他們才同意了我的要求。但我是想參加一個培訓班的,不想要寄宿的,沒有想到我爸就把我送到這個藝術學校。我根本沒有想到我要回到學校做學生。

這裡的老師同學,讓我失望透了。他們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得不到他們起碼的尊重。我是有躁鬱症的,老師,我看過心理學方面的書和文章。我感到焦躁的時候,根本無法控制。我想心理上病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自己是無法控制的。真的很想找心理諮詢師,可是他們說我沒有事,要我樂觀一些。就像我爸那樣,說,孩子,你沒事兒,一切都很好,你要樂觀些,然後發一些微信上的心理雞湯文章給我,鼓勵我。他們根本就不懂。

我的睡眠很不好,根本睡不著。我唯一的方法,就是跳舞,在盡情的跳舞中,會讓自己感覺好一些,減少一些焦躁。我的所有精力都被消耗在這方面了,根本做不好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想要讓自己變好。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甚至沒有力量了。太累了。現在跳舞也跳不下去了,只想離開這裡。

在少年清晰的敘述當中,我聽到了一種驚濤駭浪。這麼一個清秀的孩子,怎麼會憤怒起來把父母的石器店給砸了,那是一種怎樣的憤怒?正在讀書的年齡,為什麼不學習文化課卻想要跳舞呢,這裡邊有什麼特殊的背景,曾經發生過什麼?對周圍人,似乎有著不信任或者敵對,這又是怎麼造成的?

?不懂得孩子心理上的缺失,就讓孩子接受電擊治療?


3

老師,你聽說過特殊學校嗎?我是從特殊學校里出來的。

可珏似乎一直保持著對我的信任,或者是太想把自己的故事說出來了。我就很認真地傾聽他繼續講下去。

特殊學校,就是用電擊休克方法治療心理疾病的地方。在那裡,我經歷了太多的不公平,刷新了我世界觀,小小的內心被撐大了許多。那里有吸毒的,有精神病的。有年紀剛十三歲就隨便性交而感染身體疾病的少女,也有四十多歲的毒癮男人。

在那里,帶給我的豈止是痛苦。每次被電擊之後,我都會感到莫明其妙。那裡有一個心理老師,不停地給我洗腦,就這樣,主觀上我是開心的,而內心卻是說不出的壓抑。

在那裡呆了半年,家裡花了兩三萬元。我出來後也很想讓自己好起來。我決心要好好學習,好好報答父母,但是,內心總覺得特別的委屈,不,是絕望。我無法讓自己行動起來,因為我發現,即使我自己改變得再好,我身邊的環境,我的父母還是那樣子,有什麼用?

再後來,我就完全崩潰了。整整三個月,我和我的狗呆在一間出租房裡,不出門,不洗澡,吃喝拉撒都在那個屋裡,把自己搞得奇臭無比,沒有人願意接近我,每天就是玩手機。如果有人看我,我就沖他們瞪眼睛,甚至罵他們。

少年似乎努力保持著平靜的語調。而我卻感受到強烈的不公平和憤怒。我深呼吸,長長地吐氣,讓少年跟著我做。嘗試著把內心的壓抑吐出來。

我說:孩子,我感受到強烈的不公平,認為那是一種迫害。跟著我吐氣,不看那個不公平,先把那些東西吐出來,讓自己好受些。

他跟著做,然後猛烈地咳嗽起來。

我給他倒了杯水,並站在他身後為他拍打後背。他漸漸平靜了下來。


4

你是怎麼被送到特殊學校的呢?是什麼原因?

我是被綁到那裡的。因為我不上學了,在家裡頹廢了。天天呆在家裡上網,我爸就聯繫那個學校,把我送去了。

剛才就說到過父母讓你感到委屈,不,是絕望。這讓我感到震驚,你爸怎麼會這樣對待你?能說說你爸媽嗎?

我是個獨生子。他們都四十多一點。我爸先是在事業單位工作。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離開了單位,跟我媽媽一起搞石器生意。雖然,我從小就是爸爸帶我長大的,但是,我跟他之間沒有什麼情感。他只不過是我的父親而已。我什麼想法都得不到他的同意。就像我前面說的,我躁鬱得那麼嚴重,可他只會說,孩子,沒事,爸相信你,你是最好的。你要樂觀。我去。

你媽媽呢,為什麼小時候不是她帶你?

我媽沒有給過我什麼關愛。她可能一直忙生意吧。她最初是擺地攤的,然後做起了石器生意。雖然她沒有給我什麼關愛,但我尊重她。她是專註於生意的人。就像我跳舞一樣,專註於跳舞時,會感到開心,就不再躁鬱了。

是的,我就這樣。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以讓我依靠,似乎只有無盡的失望。在這個藝術學校,校領導就像我的乾爹一樣,對我比我父親還要好。我想我可以沒有父親,都不能沒有這位領導。但是,他也不能幫助我解決問題。我躁鬱起來,誰也幫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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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少年似乎不願說太多的關於父母的事情。於是,我只有憑藉設想,來構建他的家庭三角關係,以便從心理動力學的角度來理解他。

我猜想,少年的媽媽一定是個漂亮的女士,年輕時被少年的父親熱烈地所求。被死纏爛打之後,他們有了孩子。孩子長得很好,像玉一樣可人。但是,那位媽媽並不甘心有這樣的婚姻,似乎對自己的男人有著某種不欣賞。所以,她把孩子撂給了丈夫。就是說,他們夫妻關係,可能是疏離的,有問題的。

少年的父親是怎樣從機關單位離開的呢?有種種猜想無法證實。但有一種感覺,似乎是有點兒不太正派一樣。他在養育孩子方面,給我的信息是混亂的。一方面感覺他對兒子十分盡心,另一方面似乎他也十分無奈。孩子長大了點兒,他不懂得怎麼跟孩子相處,所以就花錢送孩子到各種社會學校,包括特殊學校。就目前接受到的信息來看,這位父親可能自己難以言說的無能為力,或者苦衷,但帶給兒子的卻是極大的創傷。那麼,父親跟孩子之間的關係,則是糾結、複雜而扭曲的。

少年跟母親之間,看不到什麼關愛。在嬰幼兒時期,缺失了媽媽的照料和關愛的孩子,會成為孩子一生尋求的生命內容。那麼,少年漸長大,自然無法專註於做自己的事情,無法正常堅持學校里的文化課學習。這就是早年就不願意上學沉迷於手機的原因。手機能給他帶來些安慰,就像沒有媽媽的猴子總要抱著一塊木頭一樣。

但顯然少年有個理想化的媽媽。為了彌補缺失的母愛,他專註於跳舞的方式,來跟理想中的十分專註於生意的媽媽進行聯結。並以此安慰自己受傷的躁鬱的心。

這位少年,他在無意識中認同了遠離他的媽媽,與其同時,在內心貶低化了自己的父親。

是的,在孩子的內心,因為不願意失去媽媽的愛,就把媽媽理想化;因為相距近,日常矛盾多,就會貶低化自己的父親。

隨著年齡的增長,想要得到父母的理解的部分逐漸增長,因為他正在走向青春期的獨立。顯然,他的父親,並不能很好地陪伴孩子走向獨立,讓成為他自己。少年說,他不想上學,只想跳舞。顯然他的父親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於是,他開始沉溺於手機網路。而在他爸那裡,則成為了一個網癮少年。

電擊休克,讓我想到心理學中關於那個猴子的實驗。這個少年何嘗不是那隻猴子。當他想要得到一些關愛的時候,想要得到一些理解的時候,得到的是電擊休克。

這能讓我心情不沉重么?

少年的世界裡,一方面他不知道怎麼表達出自己的需求;另一方面,一旦他表達自己的需求,就會遭受打擊甚至迫害。例如,他早年用沉溺於手機網路的方式來尋找情感上的安撫,卻被當作網癮接受電擊。現在,他用讓自己躁鬱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渴望被理解被支持,卻被身邊的人忽視。

少年的周圍,就是這樣的一群人包圍著他。不能給他關愛的,不能理解他的,卻有可能隨時給他施加迫害的人。他時刻都要去防備,內心怎麼會不焦慮煩躁?他又怎麼可能專註於做自己的事情呢?

外面的天很藍。空氣很好。但是,面對諮詢室里的少年,我的內心卻是沉重的。唉,這個可憐而又無辜的孩子。

?不懂得孩子心理上的缺失,就讓孩子接受電擊治療?


6

有了前面的一些假設,對幫助我了解這個來訪者有一定意義。但是它在多大程度上可能跟現實符合呢?我又怎麼去進行驗證?這些都未可知。然而目前,我只能依照這樣的一個假設,來指引我進一步探索的來訪者問題的方向。至於他還會繼續來做諮詢,我有沒有時間和可能性跟他進一步探索,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了。

於是,我內心勾畫出一個大致的輪廓,即跟這位來訪者進行諮詢工作的框架。首先是跟他營造一個配對的客體關係,在這個關係框架里,幫他釐清潛意識的一些問題。比如,內在渴望被媽媽愛,以理想化的方式來保護自己;通過對父親的貶低的形式,以爭取內在的獨立和自主感。來訪用來滿足自己願望的方式,是失功能的,是形成他躁鬱的內在原因,同時也導致他處於敵對的人際關係模式當中。這些,就是我在理論上對少年進行心理諮詢的目標和方向。

窗外的天空很藍。白雲也很美麗。外面的一切都像平常那樣平靜。有誰知道在這個諮詢室里發生的這一切呢?這些好像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在接下來的諮詢時間內,我究竟該如何回應這個來訪者,該怎麼跟他進行工作呢?

第一次諮詢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大半了。雖然我勾畫出了那些諮詢目標,但此時,還不能即時跟來訪者溝通。他更多還在情緒處理上。

我眼下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需要怎麼做呢?

我想讓我自己扮演一個好的客體。就是能夠理解他給他安慰支持的那個人。我開始著手做兩個方面的工作,一個就是安撫他的情緒,就像我前面在他咳嗽時表現的那樣。另外一個就是挖掘他積極的生命資源,提振他的生命能量。

我這樣跟他共情。聽到你講述的這些內容,我感到很震驚。我聽到你受到了很多的迫害,每當你想要發出自己聲音的時候。你得不到理解,得到的都是迫害。對你遭受到的傷害我感到心疼。同時我也有一個很大的驚訝,那就是,你靠什麼走過來的?

少年說,我想讓自己變好;我用克制的方法,一二再克制自己的情緒。很多時候,我想,是不是服用一些藥物來控制自己?我一再告訴自己,承受力再強一些,在剋制一下。說到這裡,他又劇烈的咳嗽起來。一邊痛苦的呻吟,一邊大口的喘氣。

我再次走過去,站在他的身邊,把手掌貼在他的後腰上,給他按摩,並輕輕地對他說,告訴自己活過來了。是的,你堅強的活過來了。 漸漸,他的呼吸變得平穩了。

我繼續努力,想賦予他更多的能量。先是表達了對它生命力堅韌的部分的欣賞。然後表達了對他一直不斷的向上的,不願意放棄自己追求美好生命的部分的欣賞。還表達了他對自己的剋制的部分的欣賞,沒有讓自己發瘋。

我說,這些就是他生命當中的三道光亮。每個人都是一道光,而他的光亮就是由這三個部分組成的。我採取冥想的方法,試圖讓他內化這三道光,到自己的身體當中,內心當中。

想像著這三道光,跟隨你的呼吸進入你的身體內部。分別看到它們的顏色,你可以想像他們是金色的,明亮的,光耀的。它們就是你自己,你就是這三道光。然後問他內心什麼感覺。

我的這個心理干預,很顯然沒有被積極的回應。

他說自己感覺不到什麼。只是感覺到自己非常勞累。說自己想要休息。

我對自己說,可能是自己太心急了一點,干預的太快了。畢竟是第一次做諮詢,我跟他剛剛才只有幾十分鐘的連接。他可能還沒有完全信任我。或者是我海根本沒有準備好去改變什麼。也許,他內在那種焦躁的情緒被觸動以後,他感覺到有人能夠看到了,他需要在這個地方多待一會兒。

這讓我不得不停下來。

都說心理諮詢非常容易,不就是談話聊天嘛。實際當中,我卻要在這裡不斷的去嘗試理解,嘗試干預, 接受挫敗,調整方案,等待時機。時機不對,功夫白費呀。我除了耐心的等待以外,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

少年具體提出他的要求,還是想要請假回家。只不過他這一次的目標發生了轉移。他說請假回家是為了讓自己更好地休息調整,整合這些思想,讓自己做出一個清醒的判斷。

我說我支持你的想法。但是回家並不一定能夠得到身邊父母的支持和理解的,這個要有思想準備。我建議他待在學校里當老師給他提供一個安全的環境,以便他自己來處理內心的這些感覺。心理諮詢真的沒辦法去解決來訪的生活當中的具體問題。這就交給他們學下去做吧。我還說,希望我能夠繼續給他心理上的支持和幫助。他點頭。

送這個少年走出諮詢室。我不知道他以後的路會是什麼樣子。雖然我有繼續幫助他的願望,但是這又有多大的可能性呢?下一次他還會繼續來這裡做諮詢嗎?等待這個孩子的將來會是什麼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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