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把思念揉碎

文：葉下蟲兒

朗誦：扎西德勒

時光，曲曲折折，千迴百轉，好多春山便遙遠了，好多夏日便消淡了，好多人在同行的路上漸漸失散。

曾經在柳芽鵝黃時輕扣軟荇的屐齒，曾經在夏夜流螢里藏進花枝的私語，都只剩下了一星鴻影，一點不能暖手的餘溫，一段讀不起來的斷句殘章。

只是那曾經走過的，擁有的，失落的，依稀彷彿還有著回聲，還踅著餘韻，還輕踏著誰的心房。

只是一半在風中，一半在雨里了；一半在枝頭紅著誰的眼，一半在土裡傷著誰的心；一半在記憶里生香，一半在記憶外沒有了顏色。

我們之間隔著太長的歲月，足以讓春風謝去，夏花斑駁，秋色斷腸，除了讓牽掛漂泊，除了把思念塗成楓紅，在殘荷下聽雨，看燕在蕭蕭木葉里向南，我們又如何能拾得起，流年裡霧散開去的雲水禪心，我們又如何能重新演繹青蔥歲月里，那一段不染塵埃的故事？

遠去的是人生里的風景，再美的最後也是一彎痕，一弦月，卻始終鐫刻在誰的心底，那是青春最美的剪影，那是時光最痛的傷痕。

人生里有些人註定相見便從此相念，相念卻從此不見。有些話說過了一遍便不能再說第二遍，卻深扎在心裡，雲淡不了風輕不了煙消不了霧散不了。

此後，只有思念能穿透時光的陌生與藩籬，只有思念在霜濃後愈加紅透。蕭葉寒秋，菊殘東籬，蟲噤白草，無人可堪摘，無人可和鳴，那就把僅有的思念攥緊，任歲月在指縫間漏去。

「梧桐更兼細雨」，深秋的雨絲，如大提琴的琴弦幽咽，每片葉都是花瓣零落，滿地殘紅。點點滴滴，都是別情，都是離緒，苒苒物華，紅衰翠減，都是念你的甜蜜與憂愁。

秋風一定無悲無喜，不然它怎麼會任萬葉凋，萬花殘，任所有與春天有關的相逢都在江山寒色里，隨水逝，隨它散？

秋色連波，就算望穿秋水，把思念揉碎，我知道我都無法再返回桃花十里的春天了。縱使我用盡餘生，全力尋找，都發現你已不在這裡，你在遠方，和我隔著相思的距離。

如果長長的人生里，我們都曾在晴好的日光里，在如水的月色下，在彼此並不遙遠的牽掛里，哭著或者笑著，就已經很好。

草色新時，你在杏花坡我在桃花岸；

夏雨落時，你在南塘看荷，我在北郭聽竹；

秋月圓時，你在稻花里調蛙韻，我在樹下醉染桂花香；

冬來欲雪，你綠蟻新醅酒，我紅泥小火爐。

能對飲的人或許早已不是彼此，但我們能在風雪夜，等來歸人，飲三杯兩盞熱酒，足矣。

如果把一個人一生都放在心裡，時光一定是柔軟的，也一定是疼痛的，再冷的人世，一定也是溫暖的。

就讓我偎著這暖，走過這冷秋，再走過寒冬吧。

作者：葉下蟲兒，「品讀時刻」專欄作者，一個喜歡詩意棲居的浪漫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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