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章明：對立、冷靜、孤獨，一段蟄伏在黑暗中追尋光明之旅
導語
距離地球48億公里遠處，
冥王星之上，
有著半明半暗的天空，
相對來說不遠不近的太陽，
是它唯一的光亮。
作者|陳艷
章明導演，中國第六代導演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在電影上的成就，也許大大小小數十個電影節的獎項可以說明。電影首作《巫山雲雨》曾被國際影人評其為，「中國的安東尼奧尼」。
今年五月，電影《冥王星時刻》入圍戛納電影節，章明導演頃刻間被媒體蜂擁。這是他時隔多年的回歸，回歸大銀幕，回歸巫山，回歸擅長的藝術片領域。
對於長期關注章明導演的影迷而言，這也許可以稱作「東山再起」。畢竟距離章明上一次入選歐洲三大影展，已經是遠在2006年的《結果》。而那時卻正是《冥王星時刻》的初創階段。
章明導演在拍攝現場
多年夙願得償
《冥王星時刻》講述了導演王淮和小夥伴想拍攝一部關於當地喪歌內容的電影，到湖北深山採風，卻迷路深處陷於困境，在終於聽到年邁歌師在葬禮上夜唱喪歌《黑暗傳》後，似乎穿過黑夜找到了一直追尋的光明的故事。
影片里古老歌謠《黑暗傳》是最重要的元素，是一首古老悼歌，很長，可以持續的唱幾天幾夜。章明導演電影的所有故事和靈感都來自於此。
「我從小便有所耳聞，也見識過一場。感觸最深的是他們不會唱一些和生活有直接關係的東西，而是超越生活的東西。」
長大後的他，依舊對《黑暗傳》念念不忘。十二年前，跟電影裡面表現的一樣，他曾帶了幾個人去神農架和巫山採風，當時就想拍跟《黑暗傳》有關的一部電影。並且採訪了那些跟《黑暗傳》有關的人，還有當地研究《黑暗傳》的學者。
那些經歷，他至今依舊印象深刻。
沒有任何投資和支持，章明導演本想拍成三部曲的想法，在拍完極小成本的《新娘》後，也不了了之。2014年，他找到製片人沈暘想要合作一個商業項目，但是沈暘反過來鼓勵他專註自己擅長的藝術電影，反而完成了這個多年未竟的心愿。後來沈暘帶著這個項目去金馬創投和法國人製片人聯盟找投資，也有過一段「痛苦和漫長」的經歷。
電影拍攝的整個過程中，雖然歷經了尋找投資困難、投資方失聯等很多磨難，但章明導演和製片團隊一直沒有改變自己的信念。好事多磨，先是靠著上海的「促進電影專項資金」，之後愛奇藝伸出橄欖枝，章明終於完成了自己嚮往已久的作品。
盡量讓細節還原「真實」
拍戲雖然說有劇本，但是很多導演依舊追求一些自由和細節，圈子裡管這個叫「散戲」，也就是劇本以外的狀況。放鬆、自由、沒有按部就班和預知，很多時候，這些「散戲」是給導演的驚喜。
「我沒有設計特別戲劇性的情節，比如什麼洪災、失蹤，那會讓觀眾一看就知道是『假模假式』的東西。「
他的創作追尋自由和真實，「電影里有很多小細節，他們不會給劇情帶來顛覆性的改變，卻可以讓故事的情節變得豐滿，人物角色變得更加立體。」
比如說：章明告訴我們整個片子有1000條音軌，各種語言的切換，喘息聲、槍聲、喪歌……他要求錄音師做好同期音。
還有電影里故事發生的時間，每天只有太陽未升前或太陽落山後的小段時間，他盡量在每天這小段時間完成大多數戲份，盡量不去依賴後期調色來彌補不足。
像在拍攝洗腳戲的時候，地面被工作人員不小心打濕了，拍攝的時候他特別加了一個打翻水盆的戲，銜接戲份給角色增加情感深度……
電影里演員的表演，同樣切實的將觀眾帶入劇情。
而選擇王學兵飾演的男主，原因也是如此。「40到50歲這個年齡段的，符合導演的氣質，又各方面剛好合適的男演員，在中國很難找，選擇的餘地不大，」所以在忽略那些可能的危險，或什麼「前途未卜」質量的評價後，決定用請王學兵作主演。
當然，這也需要他和製片人沈暘付出很大的勇氣。
「我希望電影在面貌上看起來很真實，看不見明面上的『假』，希望大家都很地道，每個人物、道具、場景，包括人物的感覺，都是符合邏輯的。這個是我作為一個導演，最基本要做的事情，或者一個導演的基本功。」
在現實里表現意識
從《巫山雲雨》到現在，20年多年了。
章明導演的電影作品不算太多，劇情片算上新片《冥王星時刻》，也只有7部。提起他的電影，喜歡的人非常追捧，不喜歡的人，永遠是豆瓣一星。
中國電影行業環境正在改變，導演們或多或少正在尋求變化之道，但是在章明導演身上，存在著和當下電影圈格格不入之感。
章明導演有意思的地方是，他不太講故事，而是一直在小心謹慎地觀察周邊的人和現象。
有人評價說：「他總是在一個極寫實的場景中做極寫意的事，在一個前現代/發展中的真實場景中，感到一種現代/後現代的精神病痛。」這次也不例外，《冥王星時刻》里有他自身在某段時間的狀態和心情，也有對當下現實的敏銳觀察，還有著一些藝術家的風骨和堅持。
很多媒體問章明導演，《冥王星時刻》是不是在拍自己？
他答曰，電影里都是自己生活中的真實感受，「我就是一顆冥王星，在太陽系的邊緣徘徊，半明半暗的光，也是現在心情的狀態。冥王星就是太陽系裡面最邊緣的最難抵達的一個星球。」
雖然對於創作，章明導演沒有什麼計劃，他說有投資就拍，沒機會就等著機會，一切創作講究緣分。創作，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不是用「堅持」就能做到的。「
章明做導演也有二十幾年了，中國電影近十年發展的很快，也有些『虛胖』，在資金瘋狂湧入的時候，他還是那個狀態，不主動尋求投資，坐在家裡等到別人找上門，「別人找我拍什麼，我就拍什麼。」
即使如此，他的作品《她們的名字叫紅》《新娘》《愛情狗》……也依舊保持著對現實的冷靜觀察。「我回頭來拍這部電影（《冥王星時刻》），因為我還是這麼小，這麼瘦，沒有變『大』，我的本質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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