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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或不生:城市中產的二胎生育賬


生或不生:城市中產的二胎生育賬

本文圖片 視覺中國

一對身價三百億的夫婦,為了還未降生的孩子,從早到晚趴在桌子上算育兒成本:從奶粉、紙尿布、磨牙棒到保姆費、學前班、補習班,再到車、房、婚禮。事無巨細,算了一天一夜。

這是電影《西虹市首富》里的收尾一幕,他們將巨額財產傾囊捐出之前,還是決定預留一部分作為孩子的養育費用。

誇張的背後,是為人父母者實實在在的焦慮,這在競爭激烈的一線城市尤甚。

城市各項育兒成本約束著人們的生育意願,有的生完一胎就急剎車,有的想生二胎卻顧慮重重。

「全面二孩」政策之後,根據原國家衛計委2015年生育意願調查的結果,因為經濟負擔、太費精力和無人看護而不願生育第二個子女的分別佔到74.5%、61.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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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娃上班

工作放一邊

周花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也是一位全職爸爸。

9月19日上午,周花捲抱著一歲多的女兒「小餅乾」,抱怨道:上班有星期六、星期天,病了還可以請假,每天帶小孩,什麼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小餅乾正牙牙學語,嘴忙個不停,還一邊吃薯條、雞塊,喝可樂……周花捲覺得,沒有人比嬰兒更難溝通的了,「如果我現在回去上班,肯定什麼事都能做好」。

1984年出生的周花捲是天津人,家中獨子,2007年畢業於上海外國語大學對外漢語專業後,選擇留在上海工作。妻子饅頭是他的校友,兩人因學校動漫社結緣。饅頭是上海人,也是獨生子女,比他高一個年級。

2009年1月,兩人在上海結婚,三年後兒子出生。

2015年,周花捲主動跟妻子饅頭說,他想辭職做全職爸爸。那時兒子已經三歲,他覺得必須有一個人在家裡帶小孩,這是為了讓自己和小孩都成為更好的人。

那時他在一家諮詢公司上班,妻子在一家中日合資外企做成本管理。對比自己和妻子的工作後,他覺得妻子單位離家近,上下班方便,而且不用加班,工資也比他高些。2015年6月,周花捲辭職。妻子饅頭對他的要求是:「你在家帶娃可以,但掙的錢必須能養活自己。」

他一邊帶孩子,一邊兼職做科學新聞和評論,還會接一些軟體開發項目,以及幫人翻譯科技圖書……加起來一年收入有二十幾萬元。

周花捲辭職沒多久,夫妻倆就商量生二胎,但一直不斷搖擺,害怕懷孕、生產,小孩生病、不聽話……一切又再重來一次。

但生二胎是早就決定好的。他和妻子都是第一代獨生子女,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孤零零一個人。2017年6月,女兒小餅乾出生。

多年來,李暘一直獨自一人在深圳打拚,但生完第一胎,她就放棄了剛晉陞的職位。

2007年下半年,李暘大學畢業後來到深圳,從事外貿公司的市場營銷,需要經常去國外出差,「有時候一出去就是一個多月」,她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

2011年結婚後,她照舊滿世界飛。丈夫松子是江西人,在江西贛州開公司,兩人結婚後分居兩地——李暘一直想在深圳定居,但松子公司的業務無法在深圳開展。

他們結婚的第二年,兒子出生,李暘休了半年產假,隨後又回原公司上班。婆婆從贛州過來幫忙帶小孩,松子也經常來深圳看她和小孩:有時候待幾天,有時待一個月。

有一次,李暘去秘魯出差,去了一個多月。她「想兒子快想瘋了」,擔心他生病,吃不好、睡不好……

兒子一歲多時,經常感冒發燒,婆婆和請的阿姨天天帶他去打針,斷斷續續大半年不見好轉。李暘看著很心痛,2014年上半年,她乾脆辭職,專心在家裡帶孩子。那時她剛晉陞為公司北美銷售路線的總負責人,年薪二三十萬元。

李暘說,她辭職還有一層原因,就是考慮生二胎。一開始她並不想生「二胎」,兒子出生後,丈夫松子三天兩頭催,說「家裡有兩個孩子,對大人小孩都好」,最後她才決心生二胎。

2016月6月,「全面二孩」政策正式實行了半年,女兒順利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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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倆娃「估計要六七萬」

五天工作日,周花捲一個人在家帶女兒,接送兒子;星期六上午,夫妻倆帶兒子去上樂高課,中午在外面吃個飯,之後去孩子外公外婆家。其間,趁女兒睡著後,他們能單獨跑出去溜達一圈。

「這是一個禮拜,唯一一次可以兩人單獨出去的機會。」他說。到了星期天,他們又返回自己家,開車要大半個小時,坐地鐵要一個多小時。

此前,兒子周浩宇在小區上公立幼兒園,每個月學費兩百多元,生活費兩百多元,一個月一共約五百元。

今年九月幼升小時,周花捲沒有選擇送兒子進私立小學,而是進了一所離家四五公里遠的公立小學:沒有學費,一個月幾百元的生活費。

周浩宇所在的班級,只有二十多個學生,學校算不上重點小學,但周花捲覺得已經很不錯了,他不認為「一年花幾萬(元),十幾萬(元)送孩子上私立學校有多必要」。

在他的引導下,兒子從小喜歡看書,識字量很大。上幼兒園中班時,就可以看全字書;上大班時,就看過諾貝爾實驗的故事。「他還喜歡魔方,十分鐘可以拼完一個魔方」。

他給兒子報一個樂高課,一個游泳班、一個網上英語課,還有學校一個國際象棋課,加起來一個月開支不到2000元。

2004年,社會學家徐安琪的調研報告《孩子的經濟成本:轉型期的結構變化和優化》稱:從直接經濟成本看, 0—16歲孩子的撫養總成本達到25 萬元(即0-16歲子女2003年的人均支出相加之和);如估算到子女上高等院校,家庭支出則高達48萬。

十幾年後的今天,物價飛漲,撫養成本翻了幾番。?

周花捲自認為要求不高,有多少錢過多少錢的生活,但家裡的各種開支依舊不少。生活開支,加每個月一萬多元的房貸,他們一家四口人每個月要開支兩萬多元。另外,他們每年還會帶孩子出國旅遊一次。

兒子報輔導班的開支,衣服、零食、玩具,再加上女兒的開支:一歲前吃一般的米粉、輔食,如今和他一樣吃餃子、三明治、甚至外賣……據他初步估算,一年下來,一個孩子的花費約為四五萬元,兩個孩子估計要六七萬元。

「很多家長要求高品質的生活,孩子教育也一定要最好的,開支肯定不只這麼多。」周花捲說,除他們夫妻之外,周邊的朋友、同學,沒有一個生「二胎」。

生活成本和帶娃壓力陡增,二胎媽媽李暘常覺孤立無援。

有孩子之後,李暘在深圳福田區租了一套三室兩廳房子,每個月房租6500元。

李暘一直想留在深圳,覺得這裡有她的夢想。她來深圳12年,離成為深圳人最近的一次,是在2014年,她本打算在深圳買房,不料股票虧了一百多萬。眼睜睜看著深圳房價節節高升,她住的小區從兩萬多漲到六萬多一平米。

兒子就在小區上幼兒園,每年學費兩萬多元。每個月房租,加生活費、幼兒園學費,以及培訓費,一個月的開支要兩三萬元。

女兒一歲左右,李暘不甘心,決定回歸職場。家裡雇阿姨帶女兒,每月付3500元的工資,婆婆則負責接送兒子讀書。

生二胎的付出,不僅僅是時間和物質上的,精力成本更是難以計算。

初秋的一個周末,李暘帶著女兒,一邊擠進地鐵,一邊感嘆道:一個兒子的時候,生活還算輕鬆;女兒出生後,幾乎沒有任何休息時間。每個周末,不是帶兩個孩子去公園玩,就是帶兒子去上興趣班。

她稱自己七八成精力用在工作上,二三成精力用在照顧家裡。但女兒出生後,李暘慢慢覺得身心疲憊,在這座偌大的城市裡找不到歸屬感,也擔心孩子缺少父親陪伴。

她最近考慮辭職回贛州,「不知道回去(贛州)做什麼,到時候再看吧。」

父母成 「老漂」

1984年出生的徐靈在25歲那年去了北京。

在北京,她開過美容店,做過服裝生意,也做過微商……她跟別人一起合租,住狹小的房間,每天早起晚睡。雖然生意比老家縣城好做,但始終覺得漂泊不定。

2011年6月,她在老家生下了女兒。每個晚上,她要起來擠奶三四次,女兒還會醒幾次,讓她整晚都睡不著。「我不知道生小孩這麼的辛苦,比我在北京(打拚)還辛苦。」大半年的時間,她患了輕度抑鬱症。

女兒八個月後,她把女兒留在老家由婆婆帶,自己和丈夫回北京做生意,抑鬱癥狀才慢慢好轉。

她說,女兒出生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會生兩個小孩。沒想到,女兒出生後,她會把女兒交給家裡的老人帶。

2013年,她決定轉戰河北雄安做生意。她和丈夫到雄安白溝箱包城租了一個兩層樓——兩百多平米的門面,開了一家奢侈品管理護理店。「租期十年,房租一年八萬多元,十年內漲幅不超過5%。」

2017年4月1日,雄安成立經濟開發區新區,之後工廠陸續撤離,配套設施不斷完善,房價、房租也上漲了不少。

女兒四歲的時候,徐靈把女兒和婆婆一起接到北京,讓婆婆在北京接送女兒上幼兒園。

但她工作很忙,每天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她必須在店裡。另外,她想把業務擴大,準備做一些皮具、衣服等的護理,幾乎沒有時間照顧女兒。

一年前,女兒跟婆婆回了老家,進了老家縣城一所最好的小學。「可能比不上這邊的學校,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徐靈無奈。

2月28日,北京至雄安城際鐵路正式開工,開通後,從北京到雄安新區僅需30分鐘。

徐靈打算今年年底在雄安買一套房,等這邊安定下來後,再把女兒接過來讀書。她說,店裡收入並不高,一年才幾十萬元左右,但這種拼搏的人生才是她想要的。

她逐漸放棄了生二胎的想法。「養兩個小孩,要付出一輩子,」她說,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而且女兒已經大了,再生一個,他們也玩不到一塊。

生或不生:城市中產的二胎生育賬

當贍養和撫養衝突

張麗說,「如果回頭再選擇的話,我可能不要(第二個)小孩。」

五年前,張麗的父親中風住院。

張麗是獨生女,父親在醫院待了兩年,她和丈夫李陽就照顧了整整兩年。

父親出院後,丈夫李陽跟她提出再要一個孩子,「如果只有一個孩子,以後他照顧老人會比較累,而且小孩也需要有人陪伴。」那時大兒子已經七歲了。

根據「單獨二胎」政策,他們其實早就可以生二胎,但張麗並不想要二胎,覺得生養小孩太辛苦。「我爸生病後,他每天都說,我拗不過他,就要了第二個孩子。」張麗說。

2017年,他們第二個孩子出生了,也是兒子。

張麗是廣州人,李陽是溫州人,兩人都在廣州市政府部門上班。

因為單位工作不忙,一直到快要生產,她才去請的產假。「正常產假,加50天的延遲假期(廣東省專門針對育齡夫婦)、剖腹產、高齡產婦的假期,一共是208天,一共差不多是七個月的產假」。七個月之後,張麗向單位申請哺乳假,一直帶到小孩一歲。(產假是帶薪的,哺乳假是另外的,只有最基本的工資。)

他們住在廣州市一個80平米的老房子,房子利用率高,有三個房間,離張麗父母家近,方便他們照顧生病的父親。

老二半歲後,因李陽經常出差,張麗一個人帶不住兩個小孩,她公婆便從溫州老家來廣州幫忙帶孫子。「我跟先生住一間,老大和老二住一間,爺爺奶奶住一間」。

張麗的婆婆身體不太好,而且他們都已經七十多歲了,不適應廣州的氣候和飲食,另外溫州老家還有一個九十多歲的老「太太」。張麗說,公公和婆婆放心不下,準備最晚堅持到明年,老二上幼兒園就回老家。

她覺得,如果一定要生二胎,那也要早一點。「趕早不趕晚,這樣兩個孩子可以一起長大,趁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年輕,也可以幫忙帶一下小孩。」

周花捲夫妻倆上面有四個老人。

周花捲父親退休後,一直照顧爺爺,「兩年前,爺爺過世了,他在家裡休息」。但父親身體一直不太好,大小毛病接連不斷。女兒出生前,父親頸椎病做手術,他回天津待了半個月,那時小餅乾外公外婆帶孩子。

上海到天津,一千多公里的距離,高鐵五六個小時,但周花捲平時很少能回去。

周花捲辭職前,哥哥主要由外公外婆帶,「晚上都是跟我們睡的」。但最近兩年,外婆腿腳不好,膝蓋的關節炎很厲害,周花捲家又住六樓,沒有電梯,每天帶孩子上下樓很不方便。

「哥哥大了後,老人勉強帶下去,也跟不上孩子跑,已經力不從心。」他說。

關於四個老人的養老壓力,周花捲說,好在,我們父母是有兄弟姐妹的,他們可以互相幫忙。「趁他們年紀還不算太大,把小孩生了,等再過十年,他們年紀大了,需要我們照顧了,我們的小孩也大了。」

付出與收穫

雖然沒有了自己的時間,但周花捲覺得一切都值得,他希望小孩不再孤獨,也不用獨自面對四個老人的負擔。

中國人口學會常務副會長、中國人民大學社會與人口學院院長翟振武說,我國家庭規模近幾年不斷縮小,從1982年的4.43人縮減至2010年的3.10人,獨生子女家庭超過1.5億戶,家庭的生育、養老等基本功能有所弱化。許多獨生子女面對沉重的養老負擔,常感到有心無力、獨木難支。

大部分時間,兩個孩子相處得很好,哥哥也會照顧妹妹。哥哥周浩宇是一個遵守規則的小朋友,平時出去玩從不要求買玩具,周花捲甚至覺得兒子「無欲無求」。但其實他有時也會生氣,責怪爸媽說他,不說妹妹;抱怨爸媽不喜歡他,喜歡妹妹,甚至有時偷偷地推一下妹妹……

周花捲有一次發現後,心平氣和地問兒子:為什麼說你,不說妹妹?兒子回答說:因為妹妹還小,什麼都不懂。

他發現,就算兒子懂,也是有情緒的,需要安慰。他這才體會到兒子對父母的依戀,與他小時候一樣。「小孩就是你的一面鏡子,跟他們相處時,你會看到自己的很多東西。」


周花捲從小在爺爺奶奶家長大,到初中後開始寄宿,真正跟父母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他四五歲的時候,有一次,家裡來了人查戶口,爸爸把戶口本拿出來,對方看了看後問:怎麼只有兩個人?知道沒有自己的戶口後,他大哭了起來,說自己要跟爸爸媽媽在一起。

「我爸爸用一張紙給我畫了一張真戶口,裡面也寫了名字,地址……然後剪得整整齊齊,把它裝進了戶口本裡面。」他說,這是他記憶中最溫暖的事。

陽光下,秋風夾帶著一絲涼爽,又瀰漫著陣陣暖意。周花捲抱著女兒,穿過斑馬線,走回了家。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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