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越大，越愛孤獨
人為了脫離孤獨，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啊。
1
有段時間我堅持「每天寫一篇字」，新增了不少朋友。
在一個飯桌上，剛認識的一位妹子告訴我，我的文章寫得細膩，還以為報大人是個女的。
哈，我是個男的。
有些妹子加了微信後告訴我，每天必等我的文章發布後才去睡覺。
呃，我說，美女，還是應該早點睡的，美容覺，不能少，變醜變老的責任，我擔不起呀。
還有不少讀者朋友問，報大人你在雙溪嗎？我來找你玩吧！
呃，我其實有點犯難。
吃了個雞蛋，似乎不必一定要認識那隻老母雞。
有時這樣的見面請求我拖著不答。直到拖得對方忘掉。
我發現，越是年紀大，越不喜歡折騰一些人和事。
盡量減少不必要的人際交往。
不是力不從心，而是從內心喜歡，孤獨。
2
這也造成了一些潛在的誤解和傷害。
比如有位其實認識了一年多的兄弟，就告訴我，覺得我很傲氣，用他的話說，「像個王爺」。
這位兄弟，我其實內心是很欣賞他的。
只不過每次遇見時都行色匆匆，沒有太多的聊天。
聽他這麼說了，我覺得過意不去，趕緊跑過去，深談了一次。聊得很盡興。
不過，在大部分時間裡，我確實喜歡孤獨。
人跟人之間的關係是非常微妙的一種存在。距離產生美。距離消失，美也打折扣，甚至變得不美。
有個妹子告訴我，害怕一個人睡覺，害怕黑，害怕沒有伴侶在一起的孤獨感。
其實，人跟人之間的惺惺相惜也好，非常投緣也好，一定不能因此就搞得沒了距離感。
一個人一定不要把排遣孤獨作為與另外一個人交往乃至捆綁的理由。
我曾經因為一次閑聊和一個妹子成為很好的朋友。原因是我很耐心聽她講話。她將30年人生中的甜酸苦辣一股腦道來，竟然講了幾個小時。而我呢，也傾聽了幾個小時。
由於多年做記者的習慣吧，也由於我是一個懂些心理學的人，我與她的一些互動令她談興很濃。
此後，我們成為好朋友。她喜歡在微信上聊，在有機會見面時聊。
她聊的話題永遠只有一個：如果要擺脫過去的陰影，在未來成為一個獨立自由的人，並且為此，她現在要如何如何地拼搏、努力。
聽多了後，覺得膩味了。
而且有一次我開車，她坐我的副駕駛座上，一起去參加一個活動。
一路之上，她不停地講。並且不停地在講完一段話後問：「是吧？」
而且她必須在聽到答覆後，才會放過我。如果我沒有任何表示，她就會問：「你沒有聽我在說話嗎？」
一邊開車的我，一邊內心有輕微崩潰的跡象。
後來我們關係變淡了。她受傷了，說：「你是個空心人。」
雖然這段友誼多少受挫，但我有一种放松的感覺。
不斷被需要，其實是挺累的一件事。
友誼之中，如果格外需要友誼的那個人，只是由於內心的某種匱乏感，需要被填補，老實講，不僅那個人的內心很難真正擺脫心理的黑洞，而且會給友誼的另一方帶來壓力的困擾。
3
在一段關係里久了，如果缺乏適當的距離，人的心會變得麻木。
甚至會出現某種程度的扭曲。
即將當初對友誼的嚮往再好，但就像物品的磨損折舊，內心的感覺也會磨損。
脾氣不好的人會爆發脾氣，會製造傷害。
脾氣好的人，雖然表面上和風細雨，但其實是內傷。
你會對對面那個人每次吃面喝湯的吸啜聲感到刺耳，但你很難去說出來。
本來這是件特別小的事。但作為一個事兒一說出來，性質就有所改變。
溝通不好，會演變成戰爭，製造裂痕。
也許溝通得好，能夠令對方改進。
可對方為什麼一定要改進你眼中的這個毛病呢？
你沒有理由讓對方為你而改變。
況且你又有多少毛病實際讓對方也感到不舒服呢。
互相挑來挑去，關係就會完蛋。
可不挑的話，難受的是你自己。
在這件事上不難受，在另外一件事情上也會難受。
最後磨鍊的是你自己的耐性，容忍度。
一個有耐性，能容人的人，當然會讓人感覺相處時很舒服。
但這樣的寬容和耐性要到什麼程度呢？程度太過，你實際上是在扭曲自己的好惡和性格。
而一個以扭曲自己的好惡和個性為前提的友誼、關係、生活方式，它究竟是好呢還是壞呢？
當然，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同程度地需要磨鍊自己的性格，具有一定程度的容忍度。因為，世界不可能永遠圍著你轉。
但如果你磨鍊得失去了自我，這不就是一種悲劇嗎？
這世界上不說大部分，至少也有相當大一部分的共同關係，就是以壓抑真實個性和內心追求為前提的。
我記得馬爾克斯的愛情名著《霍亂時期的愛情》里的女主角，放棄了瘋狂愛戀自己的男主角，選擇和一位有社會地位的醫生結婚，並共同生活到暮年，直到那位醫生有一天年邁患病死去。
馬爾克斯以冷峻如手術刀般的筆，描寫了女主角和醫生平淡如白開水的一直到暮年的共同生活。
然後醫生死了，年輕時愛戀自己的那位男主角，在周遊了大半個世界，並且風流浪蕩了大半輩子後，回頭又在暮年之際追求自己年輕時失去的初戀對象。
這麼一個有點離奇的愛情故事當然寄託了馬爾克斯許多對愛情和婚姻要表達的觀點，但那個女主角和醫生磨損到平淡如水的婚姻生活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4
人性的基本規律就是在尋求共同生活、與他人連接的過程中，追求的動機和追求的結果逐漸異位，最後完全有違初衷。
甚至包括婚姻關係，也是如此。很久以前我就在一個叫《黑冰》的電視劇里，聽到主角王志文飾演的大毒梟坐在牢中說的一句話：「婚姻是社會的需要，不是人性的需要。」這部近20年前播出的劇的這句台詞，永遠刻在我腦中。
曹德旺也在許多年前，有過婚姻中的出軌，愛上一位在明溪遇上的姑娘，二人愛得死去活來。為了她，他打算和自己的老婆離婚。然而，遭到家人的反對。
痛苦萬狀的曹德旺，在跑業務的過程中，碰到客戶就會問：「你結婚了嗎？」如果對方是結婚的，他便進一步探問：「你覺得幸福嗎？」
他進行了上百人次這樣的婚姻調查，最後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幾乎所有人都沒有告訴他，自己因婚姻而幸福。
由此，他得出一個結論：婚姻不是為了幸福而存在的。他想離婚然後和明溪的女孩子在一起，出於這種動機，其結果最後大概也難以逃脫婚姻的規律。
所以，在明白了這個道理後，他放棄了離婚的念頭，並斬斷了與明溪女孩子的戀情。
你不要懷疑這是我瞎編的。這是幾年前我採訪曹德旺時他親口對我講的。他還說，不擔心我會寫出來。
最後他還補了一刀，告訴我，前幾年，他再次見到了幾十年前他迷戀得一踏糊塗的明溪戀人，「老了，一點也不漂亮了。」作為某種情感上的彌補，他送了對方一套房子。
5
許多人是因為忍受不了孤獨，而選擇交友，選擇談戀愛，戀愛談久了，自然就開始考慮婚姻，好像不考慮婚姻就是在耍流氓。
人為了脫離孤獨，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啊。
但孤獨本身，對於一個強壯的心靈，其實猶如上帝賜予的瑰寶，因為他保有了他的自由呀。
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展示自己的真實狀態，而不必對任何人負責，也不需要忍受另外一個人在他面前做各種令他難受的事。
當然，你可能會問，人畢竟有基本的情慾，有與人分享、與人發生連接的需要。這怎麼解決呢？
這有太多的解決方式。
而且，喜歡孤獨，不意味著選擇永遠孤獨的狀態。在孤獨與不孤獨的狀態中，自由穿梭，這才是生命最靈動的狀態。
最可怕的是捆綁，是一方對另一方的依賴以及互相基於缺乏獨立性和獨立存在的勇氣而選擇互相的依賴，平庸地消耗生命中的大部分時光。
我不可避免地需要選擇友誼，選擇與朋友們共處的時光，但我也無比珍惜和懷念，那種一個人呆著自在孤獨怡然自得的狀態。
文中插圖為風小孩的油畫作品，風小孩的個人公眾號ID：fengxiaohai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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