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黑,越需要燈
很抱歉,由於最近一直在日本出差,微信公號沒有及時更新。回國前,整理了一些個人的觀察和感悟,和大家分享。
謝謝大家!
2018年9月29日,東京,和泉女士家
東京,82歲的獨居老人和泉。
兒子一家住在琦玉,不願接母親同住。和泉也怕拖累兒子,沒有強求。平日里,兩人甚少聯絡。
我們到訪時,和泉正一個人吃著泡麵。
和泉嘴上說自己一切安好,平時還經常和以前的同事見面聊天,但在一家老人諮詢機構工作的山下卻偷偷告訴我:她其實很孤獨,根本沒什麼朋友。
由於擔心自己在家裡死了也沒人發現,和泉經常去找山下吐苦水。
「有一天我心跳很快,感覺不對勁。我就告訴兒子,第二天給我來個電話,如果我沒接,就說明我已經死了,可以來料理後事了。」
「這是命。」她說。
2018年9月29日,東京地鐵
今天共進晚餐的鈴木,是一位特殊清掃行業的從業者——即那些專門為「孤獨死」的老人清理遺體及其住所的工作人員。
吃的是生魚,談的是死亡。
近年來,日本社會老齡化現象日趨嚴重,獨居的老人也越來越多。家人朋友各自忙碌、極少聯絡,想請保姆或進老人院卻又沒錢,只能獨自在家坐看日出日落,等著那個註定要到來、卻不知何時到來的瞬間,悄然倒下。很多老人被發現時往往已經去世一兩個月,住所環境極為惡劣。
鈴木拿出手機,展示了一些現場照片。(略)
2018年10月3日,橫濱
我問他為什麼從事這行,他說他年少時做過職業拳手,平日里經常打架鬥毆,與黑社會過從甚密,自感給別人添了不少麻煩。懂事後開始悔過,想做一份「能獲得尊敬」的工作,於是輾轉進入了這行。
清掃工作讓他有了穩定的收入和一定的社會地位,卻也讓他對生活有了不一樣的看法:「現在的人活著就像是煙花,雖然有絢爛的一刻,但終將化成塵土,被人遺忘、任人踐踏。」
我想反駁,卻一時語塞。
2018年10月3日,東京夜景
今晚和一位紀錄片導演吃飯。他問我:大環境那麼糟糕,為什麼你還在做這些嚴肅的選題?
我說我從來沒有和人討論過這個問題,也沒有懷疑過自己的選擇,因為做有價值的事情,不需要任何解釋。
更何況,天越黑,越需要燈。
2018年10月5日,東京澀谷
每次來東京,總要去一趟澀谷車站,看看那個人潮湧動的十字路口,然後穿梭其中,刻意和那些擦肩而過的笑聲偶遇。
他們——
有的青春,有的年長。
有的真誠,有的迷茫。
有的疲憊,有的從容。
有的矜持,有的狂放。
看得見,聽得到,記得住,卻留不下。能做的,就是在緣分到來的那一剎那報以善意的微笑,讓彼此在生命中唯一的一次相逢變得美好。
也是帶著這樣的心情,去完成每一次採訪。
2008年:汶川大地震,映秀
2011年,日本大地震,福島
地動山搖的災區,炮火連天的戰場,群情激蕩的遊行,虛虛實實的峰會,苦苦掙扎的百姓,指點江山的政客,期待正義的母親,躊躇滿志的少年。有幸在他們重要的人生節點遇見他們、記錄他們,偶爾還能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幫助他們。
從業久了,陸續會在許久不用的郵箱里翻出一些當事人的問候,也會突然記掛起一些久違的名字,偶爾還會和曾經的攝像搭檔或散落天涯的工作夥伴在線上聊起那些年、那些事。
他們過得還好嗎?
那一次的相逢,對他們的人生產生了怎樣的漣漪?
他們還記得我嗎?
2006年,以色列-黎巴嫩戰爭,以黎邊境
2011年,利比亞戰爭,的黎波里
突然想起了Sara,一位伊拉克母親。伊戰期間曾是美軍的翻譯,丈夫因此遭恐怖組織行刑式殺害。2013年,她協助我在伊拉克拍了一個月的紀錄片,出生入死,幫我聯繫了不少「殺夫仇人」,其中包括兩名基地分子。
事後,她用我支付給她的報酬,帶著兩個孩子移民去了約旦。她還考上了大學,完成了她的人生夢想。收到她發來的簡訊,欣喜若狂。
若每一次陌生的、生命中唯一的相逢都能如此美妙,該有多好?
2013年:伊拉克戰爭十周年,巴格達
可現實並非如此。利比亞的默罕默德遇害了,尼泊爾的烏東流亡到了巴基斯坦,果敢的小黃失去了音訊,福島的中村至今未能重返家園,汶川的小張還是沒能找到姐姐,深圳的打工妹小劉也依舊買不起房……
世事無常。
有幸以記者的身份參與你們的人生,是緣分,也是我的榮幸。記不記得我並不重要,只希望你們餘生一切安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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