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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武侠:一部男权主义的失败史

昨天听闻金庸先生逝世,朋友圈出现了一大波悼念金庸或者趁机大谈金庸武侠小说的文章,有一位作者(男性)写到金庸的两性观,认为金庸“接受了传统文化的副产品——落后的女性观”。“许多人都曾慨叹《神雕侠侣》里的中年黄蓉为何变了一个人,可那才是金庸眼中的理想女子——年轻时曼妙,成为妇人后便是贤内助。被乔峰打死的阿朱,韦小宝身边那个顺从的双儿,也是极传统的女子,甚至不具备自我意识,完全依附于所爱的人。现实中也有许多不够自信的男性喜欢这种女性,美其名曰‘容易驾驭’。”

朋友圈中一位女性则评论说:“看了几篇金庸的纪念文,都表达了怀念,但又都说金庸小说里女人地位不高,这是金庸的时代局限……诸如此类。这种政治正确可真无聊啊!我要是个男人,我当然要写一群美女围着我转,而且个个死皮赖脸只爱我一个——女权主义不爽,也可以自己动手写一堆小说,写一堆高大帅围着自己转啊!这个世界若凡事正确,该会多么无聊!”我忍不住点了一个赞。

说金庸小说中体现出现的性别观很落后云云,并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多年前香港的梁文道先生就写文章说:“在现代读者,尤其是一些受过高深教育的读者眼光中,金庸多少是有点歧视女性的。”

不过,金庸生前如果听到这样的评论,他自己肯定不会同意,因为他曾经明明白白说过:“我崇拜女性,女孩子与我们男人相比,好像在道德方面平均要高一点。”当然,金庸的“崇拜女性”,不可等同于女权主义,而是更接近曹雪芹的女性主义情结,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借贾宝玉之口说:“原来天生人为万物之灵,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们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再往前追溯,南宋陆九渊的学生谢希孟也说:“天地英灵之气,不钟于世之男子,而钟于妇人。”

我想金庸先生应该会将曹雪芹与谢希孟视为知己。读金庸小说,会发现他其实对男权所代表的世界不乏批判。十年前,我曾写了一篇短文谈这个问题:

武侠本身就是男权产物,武侠小说描述了男人乐此不疲的游戏规则:拼杀、争城、复仇、夺宝、行走江湖、扬名立万……女人对这些大可嗤之以宾,尽管武侠作家们将男人的人生游戏刻划得有趣、精彩。基于以上认识,我们发现金庸是一个女性主义者,因为在金庸武侠文本中,上述男权游戏规则几乎都遭到颠覆。

陈家洛“赔了夫人又折兵”,袁承志壮志未酬、远遁海外,乔峰自尽,慕容复失心疯,岳不群、左冷禅、任我行野心勃勃,最终都难逃一死。英雄末路,拨剑四顾皆茫茫。倒是那个小男人段誉,得到了世上男人梦寐以求的一切:美人、武功、大理国皇位。而段脊的福份洽恰来自他狂热的女性崇拜,他见了美女塑像,跪倒便拜,连称“神仙姐姐”,颇有贾宝玉的风范,因此获得“凌波微步”与“北冥神功”的武功绝学,简直令天下英雄气为之短。

作为英雄,男人们多少都有点自负与好胜。男人设计了三十六计,设计了阶级斗争,设计了日月神教,设计了辟邪剑法与原子弹……男人这只天生的政治动物将世界搅得一塌糊涂却沾沾自喜。男人以为他们无所不能,但金庸已经预示了他们的失败。金庸创造的武侠世界,就是一部男权世界与男权规则的坍塌史与失败史。

中国的女性主义启蒙,大致可以从贾宝玉喊出那句“男子是泥做的骨肉,女子是水做的骨肉”的口号以及段某人向女子跪倒叩拜的壮举算起。有一句听起来似乎很女权的老话值得商榷:巾帼不让须眉。中国历史上最敢于同男人一争高下的女强人就是武则天,然而武则天做了皇帝,并不是女性主义的胜利。恰恰相反,武则天只有高度适应并积极融入男权规则,才得以一步一步爬上权力极顶。换句话说,武则天在社会意义上已被男性化了。在金庸武侠小说里,亦有两个女强人式的女子:赵敏和周芷若。这是一对不讨读者喜欢的人物,用金庸的话说,她们“都有政治才能,因此两个姑娘虽然美丽,却不可爱。”金庸坦言“我崇拜女性”,还真有点他笔下人物段誉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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