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廟（傳奇故事）
村口有座小小的石頭廟，立在瘋長的雜草里。
小廟不過半人高，歲月洗禮至今已是很舊。細細看來，還甚是精緻，石料做出疊梁式構架托起飛檐，額枋斗拱竟一應俱全，門窗欲開還閉，外牆上隱約有細密的花紋。沒人知道這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沒人知道他是做什麼用的，它似乎比這村裡最老的老人還要老。
就在大地回暖的某一天，人們路過村頭時驚訝地發現，石頭廟，消失了。
小村就在海邊，「大約是這兩天的大風把石頭廟刮進海里了吧。」村裡人都這麼說。「怎麼可能呀，這廟雖然小但畢竟是石頭造的，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被吹進海里？」我有些不信地爭辯道。「哈哈哈哈，你是在城裡讀書太久，沒有在我們著鄉下呆過啦，這海風可厲害著呢，呼啦啦的大風捲走一片林子都有可能，更何況一座小小的石頭廟？」村中的王叔正晾曬著他的漁網。見我一臉不信，他無奈地說「唉，也好，你去海邊看看吧，畢竟是個小廟，這麼不見了也怪奇怪的。」
於是最終，我順著王叔指的道路來到了海灘，潔白的沙子又松又軟。我光著腳踩在沙灘上焦急地看著近海灘，想尋找一點點關於石頭廟的痕迹。忽然腳底不知被什麼硌了一下。我一彎腰，不是貝殼，而是一塊碎玉。想來村中這幾年也小小開發起了旅遊業，每逢夏季都會有些來游泳的遊人，這大概就是遊人留下的吧。我隨手將它揣進兜里。繼續看著海面。果然在喧鬧的海潮中我看見了一小片閃爍的白點。踏著浪我朝它走了過去。
果真是石頭廟的殘骸，本屬於廟的石柱，額枋支離破碎地散落在海水中，只有些稍大些的石塊露出了水面。我俯下身看著這些碎石，它們大都都陷進了細細的海沙之中。一塊石匾一樣的東西橫插在水中。我用力將它從沙中拔出來。匾額上寫著「伽藍寺」，我聳聳肩正準備將它放回水中，忽然看見匾的背面好像也刻著字。這一面想來一直懸在樑上沒有人看見。上面刻著「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略顯模糊的字一看就是久經歲月，它和正面的刻字顯然刻於同一時期。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麼別的解釋，只好拍拍手重新上岸走回村子去了。
村上已到了午飯時間，家家戶戶生起了炊煙，小村莊一片祥和安寧的氛圍。姑媽正坐在院子里和王叔聊天，見我回來，笑著起身拍了拍圍裙說道「果然是城裡來的孩子沒見過海，這麼稀奇得差點錯過午飯了。」說著轉身進屋去盛飯。「怎麼，見到那廟了么？」王叔抖抖手中的煙槍在青石磚上磕了磕。我找張板凳坐下「果真像您說的，那些石料全散在海水裡，沒想到這風這麼厲害。」王叔聽著樂了猛吸了一口煙，吞雲吐霧地說道「哎，那本來就是個小廟來著，廟裡面也就是僅夠容納一個人的空間，估計是個海神廟吧。」
「那是個海菩薩廟……」不知什麼時候隔壁的郭大爺踱著步子走進了院子里。「喲，郭叔您來啦」王叔見了驚喜地站起來讓座，並遞上了煙槍。郭大爺悠然地接過煙槍坐了下來。「你還不認得吧，這是我們村裡年齡最大的郭大爺了，正好你不是對那小廟感興趣么。問他就好了。」王叔笑著從旁邊又取來一張板凳。我抬頭看著郭大爺，此時此刻他正享受地抽著旱煙，額頭上一道道的皺紋如同一道道的軍功章讓他自豪不已。許久他吐了口煙「那廟什麼時候建的我可不知道，不過聽老一輩人說，那廟在有這個村子之前就有了。哎，你說奇不奇怪？想我們村子綿延數百年，竟有比我們村子年紀還大的小廟。」說著他抖了抖他一額頭的軍功章，「原來裡面供奉的是一個女菩薩的雕像，那菩薩一臉愁容，大家都說雕的不好看，於是在我還小的時候就被人砸咯，重塑了泥菩薩。」郭大爺說著晃著煙槍，看著遠處的大海。我仔細的聽著，忽然想到了牌匾的事情「哦，對了大爺，我今早去看了，那廟叫伽藍寺吧，我在那牌匾後面還看見一行小字呢。」老大爺「哦？」了一聲轉頭看著我，我便將剛才所見告訴了他。「這個……小老兒我在村子裡過了這麼多年倒還真沒注意。這兩句不是形容姑娘小伙愛情的么，哦…是了……」我一臉茫然的聳聳肩。郭大爺抽了口煙陷入了沉思。王叔坐在旁邊看見一片安靜，便笑著打破沉默「嗨，多大事啊，想來當年修廟的人隨便刻刻也不是不可能。咱們就甭管這事了。」正說著姑媽端著飯菜笑著從屋裡走出來，見到大爺也過來了，便招呼大家一起吃飯。
一個下午，我坐在院中翻翻小說聽聽音樂，海邊的度假真是愜意，作業這檔子事都大可以拋至腦後。不知不覺晚風習習，夕陽西下歸航的漁人都陸續帶著一天打撈的魚回到村子裡。村子頓時熱鬧不少了。
「嘿，咱村裡那個石頭廟不見了哎，今早我在海灘看見寫碎石頭來著」一個路人和同伴說道。「啊？可是我剛回來沒有看見海灘上有啊，別說大石塊了，石子都沒有見到呀。」兩個人邊聊邊走進村裡。想來他們都覺得是潮水或是海沙帶走了吧。
我坐在院子里合上書揉揉眼睛伸手進口袋想關掉MP4卻將那塊碎玉摸了出來。我看著玉許久，這塊碎玉想來曾經一定是件精美的工藝品，殘存的這部分上仍帶著許多精心的花紋。
或許我晚上可以再去看看那海中的石頭廟呢。
晚飯過後村中人大都觸到院子里乘涼，左鄰右舍聚在一塊兒聊著天。我和姑媽說了一聲便再走到海灘。
夜幕四合，明月高懸。陣陣清涼的海風迎面吹來，朵朵浪花在月色下發出銀色的光芒。它們不停地拍打著鬆軟的沙灘。我赤著腳走到了早上來過的地方。借著月光看著潮水涌動的大海。估計是正在漲潮的原因，海面上果然早就看不見那些隨石頭的痕迹了。我有些失望地轉身準備走回村子裡。
然而就在我轉身，眼光無意朝旁邊海面掃過的一瞬間。借著皎潔的月光，我清楚地看見一座石頭砌成的門端端正正地立在淺淺的海水中。
沒錯，那就是石頭廟的廟門。
我心頭一驚想拔腿跑回村子裡。可是該死的好奇心卻讓我忍不住走上前細細端詳。想來我一個信奉無神論的好少年怎麼可能被這樣一點靈異事件嚇得退縮。
廟門佇立在海水裡，石柱額枋，斗拱全都完好如初，「伽藍寺」的牌匾仍舊端端正正地懸在廟門之上。我好奇地向門裡踏了一步。
下一個瞬間，只聽轟然巨響，面前地海水突然全都退向了兩邊，只留出一條小道伸向海底，廟門也瞬間退到了身後的沙灘上。我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看著兩邊翻滾的海水，心想著十幾米高的海水要是突然重新涌回來那可後果不堪設想了。
在海底道路的盡頭，又是一座石頭門，只不過這一座要比石頭廟的廟門高大好幾倍，也精緻好幾倍，雕滿雲紋水紋的漢白玉石柱高達數十米，一直伸出海面，這個門建在海底，三面被洶湧澎湃的海水包圍。石門上也懸掛著一塊牌匾，只不過上面寫的並不是「伽藍寺」而是「忘淵」，我退後了幾步才注意到，原來在高大石柱上也懸掛著一副對聯，正如我的直覺，上下聯分別寫著「蒲葦韌如絲」和「磐石無轉移」。這一次我並沒有猶豫就跨了過去。
眼前的景象再次轉換了，大海和天空都消失不見，我站在了一段石板路上，抬頭是深藍的的天空和散發著刺眼藍光的太陽，一條條帶狀的雲絲如同海浪一樣在空中緩緩飄動。在經歷了一連串奇怪的事情後，此時我也已經淡定。
這條街一片繁華，整潔寬敞的石板路兩邊是高大的亭台樓閣，每一間無不雕樑畫棟。高高翹起的飛檐相互重疊，屋檐上琉璃走獸栩栩如生，富麗堂皇得恍若仙境。路上人流熙熙攘攘一派熱鬧。我好奇地向前走著。他們都衣著華麗精緻。男的無不穿著用金線縫製的綢緞，手上戒指的寶石熠熠發光，腰間的玉佩泠泠作響。女子更是身披雪白的千年狐裘，裙裾流轉，宛若天仙，他們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族氣質。
很快路上的行人注意到了我，他們用異樣的眼神大量著我，看得我渾身不自在。於是我順勢轉進路邊一家氣派的店子。店內擺滿了價值連城的古玩珍寶，有用整塊翡翠做成的屏風，用巨大珊瑚做成，上面綴滿寶石的果樹。店主正玩弄著手中橙子大小的夜明珠，一旁一堆如同燒紅了的炭火一般的紅寶石被碼放在天平上待價而沽。「老闆，敢問這是何處。」我小聲的問道。那店家打量著我，「這是忘淵城，小弟從何而來。」我正思索該如何回答。
不過看來店家並不在意答案，而是開始向我推銷他的奇珍異寶。「哎，小弟，你看我這夜明珠可好，要是喜歡便買去吧，給你折個價。」一聽這個我連忙擺手退後，這東西一看就是把我賣了也買不起。可是店家並不死心「哎，你不喜歡這個也沒有問題，要不你看看這金絲楠木的如意也好啊，這上面可鑲嵌了幾十顆深海珍珠和產自深海的冰玉吶！想要我也可以折個價。」看這架勢，店家是想傾盡所有珍寶都賣給我了，我想趕緊抽身逃出去，這才發現門口早就被圍觀的人們堵得水泄不通。「哎，小弟啊，若這兩件你都不喜歡，看看著霓裳羽翼可合你心意？」說著他打開一個木匣，看樣子正準備取出羽翼。我一下急了「我真的買不起，我身無分文，真的不騙你」說著我急迫地想翻出口袋給他看。
屋子內外一片沉寂，那塊碎玉「叮」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我這才想起來原來它一直在口袋裡，正準備撿起來。
可是店家搶先了一步衝到了我的面前，差點把我撞倒。他拾起了玉對這門外藍色的陽光眯著眼睛端詳了半天。突然大笑起來，近乎歇斯底里的朝喊道「他來了！他終於來了！我們得救了！」正當我雲里霧裡之時，只看見門內門外的人們欣喜若狂，連那隻裝羽翼的盒子在忙亂中摔到了地上都毫不在意。
「你終於來了，我們等了這麼多年了，你可算來了。若璃姑娘這下可算是心愿完滿了。」正說著欣喜若狂的人們拉著著我做出了店鋪往路的另一邊走去。任憑我大呼小叫都沒人在意。我實在不明白這群人為何都突然如此的瘋狂，他們究竟想做什麼？難道要把我獻祭？可是看他們穿著如此的光鮮亮麗，怎麼還會有這麼原始的宗教儀式？
正尋思見。人群聽了下來，那幾個拽我的人鬆開了手。店主畢恭畢敬地將碎玉重新交換到我的手上。我拿過玉石扯了扯袖子，這才抬頭看見了面前的建築。眼前的一切讓我吃了一驚。
這是一座造型和村中石頭廟別無二致的廟宇，大門正上方牌匾懸掛「伽藍寺」。只是比村中小廟龐大得多，透過大門隱隱的看見後面綿延著許多的佛寺經閣。無一例外都是用漢白玉搭建。它們在蒼鬱的林中時隱時現，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公子，請進吧。若璃姑娘就在裡面等您。」店家恭敬地讓出道路，躬身請我進去。我猶豫了一下，手中緊緊攥著碎玉推開了寺院的大門。
一陣輕煙飄開，院中一片幽靜。幽幽的古箏聲隨著裊裊香煙飄來。「古寺待君君不歸，余煙琴音空徘徊。煙花易冷兮，人事易分兮。」不知何處飄出陣陣少女的清唱，循著歌聲我朝著院子的深處走去。
「空聽伽藍雨自流，朝為堇，夕成玦，漫漫石路怎可休。」
循著琴音和歌聲我看見了歌者。那個少女一身素衣高踞瑤台，纖細的手指在琴弦上輕攏慢捻，歌聲一詠三嘆，柔腸寸斷。她寬大的袖子在煙雲煙間，隨風擺動。
「一世等一聚，一日換一季，一琴一首歌，一生一夢裡。城門斑駁古樹枯零，韶華逝，淚空凝。」她徐緩哀傷地唱著。「錚」的一聲一曲終了。少女起身看向我，嚇得我連忙退後了幾步。
少女一身白衣，一頭青絲用一隻玉簪綰在腦後。她容色晶瑩如玉，如新月生暈，如花樹堆雪，在煙霧中如同神祗一般。
「是你嗎？你終於了？」她隔著煙霧笑著對我說道。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然後擺擺手。少女低下頭用手遮著輕聲笑了起來。「是啊，時間太漫長，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已經等你多久了。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是我不信，我一直坐在這寺院里等你，等你再和我合奏一曲呢。」
我有些不知所措，「您…您誤會了，剛才那個店老闆見我有塊玉就把我拽來了…莫非…莫非這玉是你的？那我還你便是……」
少女笑容消失了，她從高台上翩然而下。最後停在了最下面的台階。仍舊和我保持著十幾米的距離。寺院中的輕煙仍舊在四周盤旋擴散，互相看不清面目。「曦蒙，真的不是你么……」
「不是，當然不是，我不叫這麼一個名字………」我趕忙擺手，並彎下腰把碎玉放在地上，連忙退後了幾步。
少女沉默許久走上去拾起了地上的碎玉，少女細細端詳著，最終卻蹲下身哭了起來。我猶豫著，緩緩走上前，「抱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少女仍舊捧著碎玉在哭。「他沒有來，他仍舊沒有來，我等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年……」她一邊哭著，一邊啜泣地說道。「對不起…是誰沒有來……」
少女並沒有回答我，而是眼神空洞地望著遠處在空中迴旋的輕煙。
細雨綿綿，青色瓦當上的雨水一滴滴打在斑駁的青石路上。一位整裝待發的將軍和少女站在路口，路口一棵大樹剛剛吐出嫩綠的新芽，遠處高聳的城門依稀可見。
「待和陛下打完這一仗，我就回來接你去洛陽。」將軍輕撫著少女的秀髮柔聲說道。少女含笑低下了頭。將軍笑道「若璃，你願意等我，等我回來，等我回來再給我奏一曲古箏如何。」少女笑而不答，許久輕聲的說「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願琴瑟在御，歲月靜好。」她笑靨如花「我會每天都在這棵樹下等你。」將軍憐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怕這一去便是三五載的了，你可等得？」少女笑了，「若是那麼久，我便捨身那伽藍寺待你回來，陪我聽那伽藍寺的雨聲。」將軍笑了笑「若是這樣我就給你修個石頭的小廟，那廟的牌匾上我就寫『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用這個石頭廟見證我們矢志不渝的愛。」
春天的霧氣四散開來，遠處佛寺的浮屠塔依稀可見。兩人沉默許久，終於將軍鬆開了少女緊握的雙手。他取下自己腰間的玉環，沉默半晌將它掰成兩半。「你我各一半，玉玦訣別也，待我們重逢之日合璧一處，是為玉環還也。」說著將半塊玉遞給了少女。然後縱身上馬，少女還來不及反應將軍便已行遠，馬蹄聲噠噠空然回蕩在青石板路上，在煙雨中人影依稀可見。少女緊握著碎玉前行幾步倚靠在大樹上。
青石長階燃盡生離死別，溫柔的最決絕，墜落的曾搖曳。
將軍的身影和城門融為一體，有那麼一個瞬間，少女堅信，他在出城之前勒馬回首曾經看她了最後一眼。
元嘉二十七年，北魏進犯，洛陽傾覆。
城破之日將軍高踞城頭，身後火光衝天，眼前殘陽如血。咆哮的風撕扯下城頭的王旗。將軍回首看著血流成河的洛陽城，整個城池在腥風血雨中凄厲地嗚咽。金瓦朱牆，龍庭鳳闕，轟然崩塌。
將軍閉上了雙眼，想起了少女。
借我一刻光陰，把你看得真切，身後花開成雪月光里不凋謝。
而在遙遠的那座小城中，少女並不知道這一切。她仍舊每天都會去老樹下等候著歸來了將軍。她堅信縱然是風雪載途，，曦蒙一定會回來的。
於是春風吹綠一城楊柳，蟬鳴喧囂漫長夏日，落葉鋪滿整條青石板路，大雪裹緊整個小城。遠處伽藍寺的鐘聲一次一次的響起，大樹的年輪一圈圈的蔓延，那座分別之時所見的浮屠塔早已傾塌。
而她仍舊在等。
霧氣漸漸變淡。少女彷彿也恢復了平靜，她緩緩起身，手中仍舊緊緊攥著那一小片碎玉。她機械的轉身不再理會我，緩緩重新走上高台佇立在古箏旁。
「古寺待君君不歸，余煙琴音空徘徊。故城浮屠皆崩覆，三殿伽藍盡傾頹。」少女凄然地撫琴清唱。「雨紛落兮妾孑然，故里草木念依舊兮，壚外履痕空獨生。」
「煙花易冷兮，人事易分兮。空悵惘兮，生哀怨兮。」
一曲終了，少女含淚說道「曦蒙，你真的不會來了么。」說著將三尺瑤琴推下了高台。霎時間弦斷琴毀。把我著實下了一跳。連忙後退，「姑娘……那都是南朝往事了……曦蒙將軍縱然活著也活不到今日啊……」
少女含淚而笑「我一直相信他會回來，我和海神發願，且留我當日容顏，將我葬在這浩瀚大海下的古城之中。為了他能找到我，我還特意在當年大樹的地方修了一座小的石頭伽藍寺，他若是回來必然會拿著廟中半塊碎玉來找我……」
海底古城？我心頭一驚，抬頭看著空中藍色的太陽，此時正是夕陽時分。我忽然明白了什麼，轉身看向寺門。那些人們早就擠在門外朝裡面觀望了，不過現在臉上大都是一副失望的表情。
「你走吧，是了，你說的沒錯。曦蒙大概是回不來了，其實我也聽說了，當年洛陽城破，想來也是沒有什麼希望了。」少女一臉慘然。起身走向高台深處，煙霧不知何時又變得如此之濃，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迷霧之中。
斑駁了城門，盤踞著老樹根。伽藍寺的雨聲等永恆。
寺門沉重地在我身後永遠地關上了。面前街上的路人一片慌亂，有的人甚至大哭了起來。「小弟，你真的不是那姑娘要找的公子么？」店家急切地問道，我無聲地搖搖頭。「那姑娘說永遠都不會再等了？」他帶著哭腔問道，我點點頭。看到這，所有的人們都忍不住哭了起來，沒有人再理會我。我獨自一個人默然地走回來時的大門。
海面風平浪靜，只有一絲絲小小的浪花拍打這沙灘。我走上沙灘，看著空中皎潔的月亮，身後的廟門和通向海底的道路早已消失在大海之上不見了蹤影。
「娃兒，你也發現了那座海底古城了？」一個聲音嚇了我一跳，一回頭正是郭大爺坐在海邊抽著旱煙。「大爺…你也見過？」我驚訝地問道。郭大爺點點頭「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見過，是某天晚上我走過海灘時無意見看見豎在海上的石門，我就下去了。」說著他抽了口旱煙。「那是一座被海神懲罰的城市，那裡的人們原來貪得無厭，積累了如山的財富卻為人冷酷無情，於是海神懲罰他們將他們沉入海底，只許幾十年浮上海面一次。」我聽得目瞪口呆，郭大爺沒有看我，望著海面繼續說道「那一次可把我驚嚇到了，那城裡全是奇珍異寶，而他們說只肖用隨便的一小塊玉就能全部買回來。可是我哪有玉石啊。想到村上石頭廟裡須彌座上好像有塊玉，我便跟他們說待我回去拿。可等我拿到玉再回去，城就不見了。」說到這郭大爺不無遺憾地吹出了一口煙霧。「後來聽長輩說海神是懲罰這群冷酷無情的人要幫助一對有情有義的戀人終成眷屬，才能救贖。」聽到這裡我連忙急切的問道「所以您是指一個少女么？」大爺聳聳肩「應該是吧，不過我並沒看見什麼少女，也不知道有情有義的一對是什麼意思，想來我必然不是能幫他們的人了。」郭大爺說著，站起身準備走回村裡。我連忙上前攙扶。「大爺，這樣的故事你沒有告訴別人么？」
大爺笑了笑，看著我「這茫茫大海誰知道藏了多少秘密，他們都是屬於有緣人。無緣之人說了也是白說啊。」
第二天早上，那座石頭小廟不知為什麼又重新回到了村頭，原來的那尊泥菩薩也變回原來的石像。村民們都惶恐地說這是海神顯靈，趕去祭拜。我也來到這座小小的石頭廟。小廟不過半人高，歲月洗禮至今已是很舊。細細看來，還甚是精緻，石料做出疊梁式構架托起飛檐，額枋斗拱竟一應俱全，門窗欲開還閉，外牆上隱約有細密的花紋。
透過小門，我看見了廟中那尊石雕的女菩薩像，這令我大吃一驚。分明就是我昨夜見到的那位少女，只是臉上帶上了依稀可見的淚痕。須彌座上也再沒有什麼玉石了。
看到這裡我突然心頭一緊。在嘈雜的祈求祭拜的喃呢聲中，在焚香刺鼻的煙霧之中，我最後看了一眼廟中的少女。
也許，也許，曦蒙將軍真的還會回來吧。
我真的如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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