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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韓國代購,希望自己生活得更好一點

「記錄普通人的行動和日常生活,」沃爾特·哈林頓說,「在我們的行當里,這種記錄太少了。這種故事記錄人在生活里尋覓意義和目的時的行為、動機、感情、信仰、態度、不滿、希望、恐懼、成就和渴望。它們幫助人理解自己在世界裡的位置。」

他曾經寫過一個故事,「這家人的十幾歲的男孩兩年前自殺了。我努力向他們解釋我想寫的那種故事,探究要達到的深度。父親聽了許久,最後說,「這麼說,你想知道我在安靜房間里祈禱時心裡想什麼。」」

哈林頓說,最簡單的形式就是:人怎麼生活,他們看重什麼價值?

我們每個人的生活組成了這個世界。

王靜有點急。

原計劃晚上九點零五分從韓國仁川飛上海浦東的班機不但延誤 47 分鐘抵達,還停在遠機位需要擺渡車接送。等她和丈夫辦完回國入境手續、在 21 號行李轉盤取行李時已經快十一點半了。

第二天是工作日,按照平日的作息,王靜這會兒應該洗漱休息了。但從機場到她家,不堵車的情況下也要開將近一小時。這天能趕在凌晨一點前睡下已經算順利。

幸運的是,她和丈夫第一個拿到行李,從那走出五十米外的海關檢查通道,她就能叫車回家了。

由於前一個入境航班的旅客已經全部出關,後續航班還未抵達,拖著兩個 24 寸行李箱、走在隊伍最前面的王靜夫婦,有那麼幾分鐘是浦東機場二號航站樓里的唯二旅客。

在她走到離海關檢查台不到十米的地方時,海關工作人員關閉了免申報通道。這意味著所有過關旅客的行李都需要過 X 光機安檢。每月往返中韓一次的王靜很熟悉這一場景,之前她的行李也被要求上機安檢,然後放行出關。

但這次王靜看到免申報通道被關閉後,原地呆了近一分鐘。她問丈夫怎麼辦。「還能怎麼辦,繼續走啊。」她丈夫說。

「我們當時的行為就是擺明了告訴海關,這兩個人是一定有問題的。但我真的整個人都呆住了,心跳特別快。」王靜說到這裡,語調一下子低了下去。

過完機器安檢後,海關一對一的要求王靜和她丈夫開箱。其中一位關員是上海人,王靜就用上海話與他交流,還試圖用新婚出遊、消費的理由,說服海關滿滿兩箱護膚品、化妝品和美容儀都是自用。關員一句「大家都懂的,但(罰款)也不會很誇張的」,既讓她幻想破裂、但又稍寬心點。行李箱里的七八萬元商品再加隨身行李里還有四五萬,如果按照化妝品 60% 稅率足額徵稅,王靜大半年的代購生意可能就白乾了。

後來核定商品申報金額雙方也是來回了幾次。中國海關對個人隨身攜帶物品進境有 5000 元商品免稅額度,化妝品、手錶(10000 元以上)稅率 60%、護膚品 30%。海關認出了行李箱中好幾盒型號、規格一樣的雅詩蘭黛、La Mer 等貴价護膚品,不認可她初始申報貨值,也不相信這些都是自用商品,並要求王靜重新申報。

對於其中的交談細節,王靜先是支支吾吾的不願意多談,之後說了又不希望公開,擔心被海關和同行看到。不過具體擔心什麼,她也說不上。按照她的說法,最後兩個箱子罰了近兩萬。

「在代購裡面算罰得挺貴的了,」王靜說,「我覺得罰幾千就差不多了。因為同行群里這種事情我看的多了,基本上類似貨值也就是罰幾千塊。」

王靜過去代購過的商品。非被海關處罰那次。圖/王靜

王靜過去代購過的商品。非被海關處罰那次。圖/王靜

說起來也是不巧,在她開箱的時候,同機大部隊旅客「一窩蜂」的往關口走去,海關就又打開了免申報通道。而且中間有段時間海關還換班,其他旅客等於無檢通過。在一旁等罰單的王靜想罵人。

受罰、出關、拼車回家,她和丈夫一路無言,到家就大哭一個多小時。她壓著嗓音短促地對我們說,一趟也賺不回這些錢,白跑還倒貼,然後又那麼蠢的被罰。也許是為了去晦氣,這批貨王靜做了打折促銷,儘快回籠資金。


做代購前,王靜先找了十年代購

王靜是個瘦高的大眼睛長發女孩,寡言、內向,有些膽小,是那種即使有可能趕不上飛機也不會開口請別人通融讓一下的人。2010 年大學畢業後,她先後換了三份工作,2014 年進入現在這家外資貿易公司擔任內賬會計,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她入職薪水五千元左右、每半年漲薪 100-500 元,現在月薪七千以上。

夫妻二人的收支算是上海比較典型的白領家庭生活狀態。她丈夫的收入比她多幾倍,每個月一家三口花銷大約一萬出頭,一年買兩三個奢侈品包的閑錢也有。在上海外環內有套 100 平方米出頭的兩居室,沒有房貸,市場價四百萬左右。這是兩人的婚房。

第一次被問道為什麼要做代購時,王靜的回答是想讓生活變得更好點,但沒有具體問題。再三追問下,她才說有打算置換掉現在的房子。

他們對新房的要求倒也務實:置換到離雙方父母家都近一點的地方,面積可以比現在住的小 —— 因為不想背貸款 —— 或者老房子賣了最多再貼 50 萬,不拿父母資助。

只做了兩年代購的王靜,找代購買貨的經驗倒至少有十年。大學期間她找的是香港代購。那些人每周往返深圳、香港兩地,通過淘寶對外銷售。中國海外代購市場也差不多是從那時候開始高速增長的。

中國電子商務研究中心和興業證券彙編的數據顯示,2009 年中國海外代購交易總額為 50 億元,2011 年竄升至 265 億元,年均增幅超過 100%。期間,人民幣中間價一路從 6.8 升值到 6.1 以下,這使得 1 元人民能兌換更多等值外幣,同一件商品國內外差價進一步拉大,更加刺激居民的消費欲。直到 2015 年,代購交易的高增長勢頭才停下,人民幣也重回貶值通道。根據貝恩市場諮詢公司的報告,2015 年中國海外代購市場規模同比縮水 1/3,約為 430 億元。

2015 年,海外代購規模同比縮水三分之一。圖/興業證券研究所

市場縮水主要是因為政府加大管控力度。2014 年 4 月以後,海關要求境外快遞企業須使用 EMS 清關派送包裹,不得按照進境郵遞物品辦理手續,一些商品直接按照貨物貿易方式在通關,這使得申報人在繳納關稅的同時還要再繳 17% 增值稅。

同時,海關也對進境物品完稅價格進行了調整,化妝品完稅價格上漲,電子產品下調。而完稅價格越高,需交納的稅費越高。多家市場機構的調研結果顯示,化妝品是代購的主要品類,佔比過半,其次為箱包、腕錶、珠寶等。2015 年 9 月起,海關對尤其是從熱門購物目的地(如韓國、日本、香港)返回的遊客加強海關截查,加大了代購避稅難度。

不過韓國多年來是全球旅客尤其是中國旅客的首選境外購物目的地。中信建投在一份研報中提到,韓國免稅市場規模連續十年全球第一,2017 年韓國免稅市場份額高達 128 億美元,2009-2017 年複合增速高達 19.77%。中國旅客買走了其中的 60%。不管工作日還是休息日,上海飛濟州島早班機基本客滿,70% 是代購。

中國遊客帶給韓國商家利潤的同時,也給當地機場造成不小的清掃壓力 —— 為了在行李箱里儘可能多的塞商品,以及減少被海關處罰的概率,幾乎所有的「人肉」代購都會在登機前把商品包裝拆掉。但一個 24 寸行李箱里如果都放美妝、護膚品,拆包裝再重新打包至少要半小時,鮮有代購會主動處理這些丟棄的包裝。

韓國對中國境外購物人群的吸引力之一:出行成本相對低廉。圖/中信建投研究發展部

2015 年 5 月跟丈夫去韓國旅遊的時候,王靜臨時做過一次代購,客戶主要是親戚和同事,還有一部分看到她微博廣告找來的陌生人。那趟她一共接了四萬元不到的單子,扣掉出行費用後有幾千元的利潤。不過一直到 2017 年 3 月前,她接連備孕、懷孕、生產、坐月子、哺乳……代購的事情沒再繼續。只是偶爾借朋友出國的機會接幾筆幾千、上萬的小單。

期間,一趟不賺不虧、但被王靜自己定義為「失敗」的微商經歷,反倒往前推了她一把,讓她決定撿起代購這門副業,並且在上面傾注更多精力。


「我可能適合被打雞血」

2016 年年底,王靜以前一位固定港代開始在朋友圈賣美容儀。她們雖然沒見過面,但王靜至少在對方那裡消費了十幾萬,也知道她怎麼把代購生意做大並最後成了這款美容儀的創始人。以至於看到對方朋友圈發了這款商品,都沒怎麼鼓動她,「自己很容易就心動了」。

但心動以後怎麼在朋友圈開口賣貨是個大問題。王靜說自己猶豫了一個月才發出第一條朋友圈廣告。而這條信息她在手機里寫了改、改了刪,拖了三天。她反覆問老公、朋友「可以這樣寫嗎?你覺得這樣好嗎?」

根據代理協議,王靜從總代那裡五台起定。每個分銷商的名字對應一個代號,在總代開設的微信公眾服務號里輸入名字、微商級別、訂貨數量,款到發貨。微商廣告立刻取代了她當時半歲大的兒子,成了每天朋友圈的主力,內容離不開曬產品、曬買家秀、曬交易記錄。

通常她一天發三到四條朋友圈,上午基本是軟廣和營造人設,下午發雞湯,傍晚或者晚上再發硬廣或穿插一條軟廣。發布這些工作成果、別人對她的評價,似乎是想展示她此前不為人知的努力和優秀。

「很多人包括我,都曾討厭微商,最後自己卻成為了微商。」王靜在 2017 年年初的一條朋友圈狀態里寫道,「微商真的可以磨練一個人!當你放下面子去掙錢的時候,你就已經長大了。」

生意一開始還不錯,廣告發出不到兩小時就有了第一位客人,但好光景沒能持續多久。

一個原因可能是王靜起步可能晚了。2012 年,微信相繼上線朋友圈、微信支付、公眾號等功能,搭建起微商最初的基礎設施,微商起步。之後,韓束、俏十歲、思埠等品牌微商以團隊化運作的方式進駐微信和微店平台,自組代理團隊進行商品分銷,行業井噴、廣告霸屏朋友圈。根據艾瑞諮詢研究院的報告,中國微商市場交易規模從 2013 年的 224.9 億元躍升至 2016 年的 3287.7 億元,累計增幅超過 1361%。

中國微商市場交易規模從 2013 年的 224.9 億元躍升至 2016 年的 3287.7 億元。圖/艾瑞諮詢

等到她開始做的時候,市場交易規模的增速已經從最高的 264% 掉到了 51%,有 2000 萬人在和她做一樣的事情。關於微商等於傳銷,以及制假、售假的新聞報道逐漸增多,工商、稅務部門也陸續提到健全相應的法律法規,將微商生意規範化。

看似是外部競爭加劇以及自身行動力不足的原因,導致王靜的美容儀微商生意只做了不到半年。「我覺得沒有太多的精力做這個,」王靜說,「做微商,你需要擴大自己的代理,而不是單打獨鬥。它需要一直打雞血,而我可能適合被打雞血。」

但更可能的原因是差不多同期開始的代購生意逐步走入正規。後者不單效益更好,而且因為代購的都是知名品牌的商品,並不需要像做微商那會兒每天發雞湯宣傳美容儀,這樣倒也更符合她本來的性格。因此儘管代購流程更牽扯王靜的精力,她還是做了取捨。

「小姐姐,xxx 有貨嗎?多少錢?」

根據韓國免稅商店協會的數據,2017 中國遊客在韓國免稅店人均消費接近一萬元,遠超其他地區。一些投資機構估計裡面接近一半的消費由代購買走。

地理優勢、寬鬆簽證、低出行成本,以及韓國本身連續十年全球第一的免稅規模、價格優勢和韓流文化,都使它成了中國遊客境外購物的首選目的地,其中也包括王靜。

2017 中國遊客在韓國免稅店人均消費接近一萬元。圖/中信建投研究發展部

王靜 2017 年 3 月開始做代購,在開始微商生意後大約兩三個月。跟賣美容儀最多也只佔用一萬多元相比,她為代購準備了 20 萬預算,一半靠信用卡賬期循環滾,一半是儲蓄。她平時理財基本都靠陸金所,為了代購,每個月取從理財賬戶贖幾萬出來。代購方式則全部是飛到韓國採購,然後把貨背回國銷售。韓國品牌和其他地區品牌的比例大約是 1:4。發布廣告的渠道依舊是朋友圈和微博。

不過因為不確定這次能走多遠,即使準備了 20 萬流動資金,王靜也沒捨得馬上花錢去辦韓國五年多次往返簽證。她先去了免簽的濟州島。

幾乎所有韓國「人肉代購」的採買流程都差不多:出發前在免稅店手機應用里買好商品,接著到韓國市內免稅店撿漏和補貨,最後回國的時候在韓國機場提走事先定好的商品。我們其中一次談話被她要求在晚上 11 點之後進行,這樣才不會耽誤她在應用里搶貨。為了儘可能多地拉長境外購物、提貨時間以及節省開支,王靜四點出門搭早班機、夜裡搭紅眼航班,當天來回中韓。單趟出行成本能控制在 3000 元左右。

代購的競爭很激烈,一方面是門檻低導致參與其中的人成本增加,二是大家賣的東西同質化嚴重,價格成最大競爭籌碼。王靜說 16、17 年就感覺韓代莫名其妙的突然火起來了,而且這種感受是全方位的:通過她的朋友圈、微博關注發布的代購廣告,以及之後自己在韓國機場提貨時看到越來越多中國人排隊,有時候挨得近了,很容易聽他們聊天說起買了多少、賣了多少貨。

浦東機場一飛往韓國航班的值機櫃檯。圖/王靜

釜山機場入境處。圖/王靜

王靜在韓國的午晚餐。圖/王靜

每次王靜抵達濟州島內的免稅店基本已經臨近中午,為了儘可能買齊客戶預訂的商品,一天只吃一頓飯、把其他所有時間都留給搶貨是常有的事。與此同時,由於代購販假已形成產業鏈且造價成本低:國內生產假貨 —— 偽造購物憑證 —— 批量運輸國外 —— 代購分銷回國,虛構購物小票 15-20 元一張。為了讓客人相信自己代購的真實性,曬機票護照、曬機艙、曬現場簽購單和韓國市區圖,以及在狀態里添加韓國當地地理位置信息,成了王靜每次出國必做的事情。

但「啟動客戶」基本是身邊關係近的人,省去了初期的解釋成本。最開始一兩個月的客戶主要是王靜的朋友、同事以及 2015 年在她這裡買過東西的人。她單月交易流水五萬元左右,不囤貨,交易方式是接單、收定金、發貨、結尾款,這樣基本沒有商品滯銷帶來的減值損失。扣掉機票、雜費後的利潤率約有 10%。

化妝品、護膚品不是人們每月都買的商品,熟人生意也沒預想中的順利,等到 2017 年初夏,王靜幾乎用盡了關係網,生意也是幾乎跌到 0。她覺得怎麼好像又做了一段時間做不下去了。朋友圈廣告無效之後,王靜找了微博上的網紅打廣告。按照她的說法,帶客效果立竿見影。

2017 年 5 月,生意有了起色的王靜開通了淘寶店,店鋪幾乎沒有任何裝修和推廣,銷售策略也由接單銷售變成自己囤貨銷售。「淘寶推廣太貴了,」她說,「我微博找人發一天廣告只要幾百塊,早上發中午就有人來買。她們相信那些網紅,這比我自己推廣省力太多。」做生意總會遇到不愉快,遇到專靠差評威脅店主退貨、然後再以次充好牟利的人,她還會跟別人說「我要是賣假貨就天打雷劈」,結果這幾個字在旺旺里被自動替換成了感嘆號,王靜再用拼音打了一遍。

聽說有同行因為類似的事情、被人投訴到了工商部門、最後罰款、關店,王靜曾在一周里做了兩次淘寶店被查封的噩夢。

王靜的賣家秀。

王靜的賣家秀。

韓代多了以後,濟州島上的熱門唇彩、精華等美妝、護膚品越發難買。「顧客不好意思,沒貨了」、「顧客不好意思,賣光了」、「顧客不好意思,請明天早上來排隊」是王靜聽得最多的三句話。因為經常缺貨,王靜在淘寶找人代辦韓國五年多次往返簽證,轉場首爾。

韓國有新羅和樂天兩大免稅店集團。於新羅而言,濟州島市內店只佔其 2017 年總營收 13.44%,約為 5.12 億美元。首爾市場內店的營收佔比則高達 49.87%、合併仁川機場店後,營收佔比接近七成。2017 年新羅免稅店總營收約為 38.1 億美元。

圖/中信建投研究發展部

樂天的規模更大些,2017 年受薩德事件影響,中國遊客赴韓數量同比減少近 50%,但樂天免稅店仍實現營收約 51 億美元,只同比下降 0.02%。從分店銷售看,樂天首爾明洞總店佔比過半、仁川機場店銷售額則佔大約 19.2%。今年上半年,中國赴韓旅遊人數逐月提升,達到 217 萬人,推動樂天銷售額同比上漲 29%。

首爾購物選擇餘地更多,路上花的時間也更長。從仁川機場到市區明洞總店,地鐵+大巴至少要花兩小時,兩倍於濟州島,出行成本也多了一天住宿,不過總體仍能控制在 3500 元以內。

王靜想兼顧代購、工作、家庭,因此她經常周日飛韓國、周一請假回國,這樣周末她就有一天時間陪孩子。而在韓國的時候,她也會跟孩子視頻通話。因為孩子經常問她在哪裡,久而久之,小朋友也知道了那些地名。


「代購多,就成雷鋒了」

現在王靜整個客戶關係網大約有 2000 人,單月交易流水接近 20 萬元,淘寶和微信成交的比例七三開。她的大部分客人都是 20-30 歲的年輕女士,通過微博或者朋友圈的口口相傳找到王靜。而每月都找王靜帶貨的固定客戶不超過 20 人,以江浙滬地區的客人居多,一次買價值三四千元的商品,護膚品和美妝用品仍是主流。

王靜還有一部分大學生集體客戶,她們集合全寢室或者隔壁寢室的需求,派一個代表統一下單,一箱子貨值通常四五千元。

因為擔心相熟的客人聯合起來砍價以及同行搶客人,王靜沒有建微信客戶群,也沒有公眾號自動回復機器人,一對一在微信或者淘寶上溝通。平時工作日對方找她諮詢問題,她會設置提醒,留到午休或下班前集中在一兩個小時內處理,「小姐姐,xxx 有貨嗎?多少錢?」、「小姐姐你什麼時候出去呀?」、「小姐姐,有沒有好用的眼霜/精華/粉底液推薦?」是王靜遇到最多的聊天開場白。

哺乳期跟茶水間阿姨建立的好關係也在打包、發貨上幫到了王靜。她買回商品後先在家把它們整理好,第二天帶到公司打包、並且隨機發掉一些貨。這些事情基本在公司阿姨的小隔間里完成,大多數時候由王靜按小件五元、大件十元的標準,請阿姨幫忙打包。阿姨五十多歲,有個和王靜年齡相仿的女兒,可能因為這樣,她並不計較每趟打包到底該收多少錢。如果一天打包、發 15 個快遞包裹,阿姨也就收 50 元。

王靜家裡已經打包好、等待發貨的包裹。圖/王靜

更多的打包、發貨還是王靜和丈夫自己完成。她一周發四天貨,周末不發。常規流程提前一天打包好商品,平均一天 20 個左右。第二天出門上班時把這些包裹放在丈夫車裡,下班時帶到她父母家、但不帶上樓,然後通知快遞晚上六點以後取件,三個人就直接在汽車後備箱那裡簽單、發貨。不把快遞盒帶上樓主要是因為王靜兩歲大的兒子現在跟外公、外婆住一起,小朋友喜歡抱著快遞盒子不放,王靜擔心包裹的灰塵影響小朋友健康。發貨結束後,王靜基本上在父母家待到九、十點,等小朋友睡下了再回自己家,然後繼續打包第二天要發貨的商品或者在手機上搶貨。

儘管自己是會計且日常工作職責之一就是核對應收賬款,但王靜卻算不清代購到底掙多少,她也不記賬。對數字的概念來自當月信用卡賬單。說起「大生意」的時候臉上也沒有異樣的表情,「大單子么就是奢侈品呀,既買包包又買項鏈,花了三、五萬吧。三個月能遇到一次。」王靜說。只有在被問及她丈夫對這幾單生意的反應時,王靜才笑著說「他就說『厲害』」,嘴角露出兩個梨渦。

接著說起六月被海關處罰的事情,她依舊錶現得很難過。王靜加入一個 500 多人的同行群,她們會把過關時的情況在群里互通有無。今年 3 月以後,王靜明顯感覺到監管力度在提高,之前一個月才見到一次的罰單信息,變成每周都有。

豆瓣、虎撲、知乎、天涯等論壇社區也有對於類似事件的討論,分享浦東機場哪個海關工作人員最嚴格。在虎撲一個被刪除的帖子快照里,提到有代購想眾籌買其中幾位海關工作人員的排班表。

王靜提供給我們的代購群截圖,裡面的人在討論海關執法力度。圖/王靜

王靜提供給我們的代購群截圖,裡面的人在討論海關執法力度。圖/王靜

在王靜供給我們的微信聊天記錄截圖裡,有條 10 月初的消息說浦東機場海關派出三個領導、七名關員坐陣,這名代購說回國的時候看到一排人被扣。消息的真實性尚待確認。不過疊加此前 9 月底的代購被罰事件,王靜直接打消了 10 月的出國計劃、延期至 11 月。另一位每三四個月借著公差飛日本代購的女士對我們說,她比較少見到上述這種情形,但記得去年 11 月回國的時候,看見海關對每位旅客開箱檢查。

現在代購牽扯王靜更多精力,和我們四個多小時的交流也被拆成三次進行。第一次談話進行到晚上六點十五分,她就抱歉地說要回家發貨。第二、第三次則被分別要求在晚上十點和十一點之後進行,因為之前她正在免稅店應用里搶貨。

王靜堅持自己沒有想靠代購發財,就是想過的比正常上班好點,努力一下換套更好的房子,以及為兒子花錢的時候不會有任何壓力。她申請每天提前下班一個半小時,一個月按請假總和時間扣在工資里。有時候回家打包貨物最晚到夜裡零點。今年春節後快遞復工,王靜三天發了兩百多個包裹、總貨值超過 6 萬元。一天八小時發 90 個快遞的時候,她只留了 15 分鐘吃飯。

她不願意透露每月具體掙多少利潤,只說比工資多,下一個小目標是月營業額超過 40 萬。

「代購多,就成雷鋒了,」王靜說,「但現在在達到(目標)的過程中。有目標,就心情好。」

應受訪對象要求,王靜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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