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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正在六和寺憂傷困惑的時候聞到一陣酒肉香氣:有人要跟你摔跤

武松是梁山第一殺伐果斷快意恩仇的好漢,只要得罪了他,就很難見到明天的太陽。他就像《絕代雙驕》里的惡人谷血手杜殺,或者《四大名捕》中那個野狼養大的快劍冷血。但與冷血和杜殺不同,武松的刀是冷的,但血是熱的,鋼鐵一樣的身軀之內,有一副俠肝義膽熱心腸。在征方臘凱旋之後,眾兄弟走死逃亡,倖存的二十七位兄弟奔向了比龍潭虎穴更兇險十倍的朝堂,只剩下獨臂武松在青燈古佛之下伴隨著中風癱瘓在床的豹子頭林沖。夜深人靜午夜夢回之際,武松不禁回想起自己那些快馬如風雙刀如雪的日子,也會想起自己此生做錯的三件事和最對不起的三個人。

武松當然不後悔斗殺西門慶,不後悔醉打蔣門神,更不後悔血濺鴛鴦樓。西門慶害死自己的大哥,蔣門神欺負過自己的兄弟,張都監張團練先對自己動了殺機,這樣的人都不可以活在世上。但是武松也承認當初的一念之人和礙於情面,做過三件錯事,對不起三位親人。這其中第一件錯事,就是沒有早些勸大哥武植修掉潘金蓮:那個女人能對自己的小叔子下手,可見平時是有多麼饑渴,這樣的人不是咱們一個賣炊餅的人家能養得住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武松是懂得的:咱是青蛙,就別想著去吃天鵝肉。丟掉潘金蓮這朵曼陀羅,還有很多白菜可以拱。但是自己礙於情面,沒有揭穿潘金蓮的真面目,讓大哥死得不明不白。想起這件事,武松不禁痛徹心脾:一念之差,做了錯事,對不起大哥。

武松很後悔,自己為什麼就把魯智深和楊志引薦給了宋江。本來魯智深不大瞧得起宋江,楊志跟晁蓋更是有刻骨深仇。這兩個人為照顧自己的面子,才答應二龍山與梁山合併,其實是被收編吞掉了。跟黑旋風李逵沒遮攔穆弘這樣的人同為天罡正將,其實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要不是看在宋江面上,這兩個惡漢早就被自己三拳兩腳打死了。

武松很後悔,自己是堅決反對招安的,但是招安已成定局的時候,自己並沒有拂袖而去回歸二龍山。武松知道,那個時候魯智深和楊志正在看著他,因為他兩山合併的牽線人,是走是留需要他一言以決之。但是看著結義兄長宋江那興高采烈的樣子,自己實在不忍心去潑冷水。結果征方臘的時候,自己視為嫡親兄嫂的菜園子張青和母夜叉孫二娘雙雙陣亡。正是這夫妻二人給了自己行者的身份,讓自己最困難的時候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

後悔沒有早日揭穿潘金蓮,後悔引薦二龍山與梁山合兵,後悔在招安的時候沒有拉隊伍出走,對不起兄長武植,對不起張清孫二娘夫婦。武松在愧悔之中還有幾分疑惑:二龍山二當家青面獸楊志,那是一個打不死的小強,怎麼一說要去打方臘就病了呢?而且楊志到底得的是什麼病、什麼時候病故的,怎麼都沒有人跟我說一聲?我想給楊志大哥燒點紙錢,魯大哥為什麼以不吉利為借口阻止?還有身邊的的這個豹子頭林沖,他不是中風癱瘓了嗎?怎麼這麼多天我都沒看出來到他底哪半邊身子沒知覺?我怎麼看他左右臉都有表情,雙手雙腿的肌肉都仍然結結實實充滿了力量?

最讓武松困惑的是,自己真心敬服的大哥魯智深也圓寂坐化了,裝殮的時候只有一幫和尚,連自己也被擋在門外,最後只看見抬出來一個佛龕,武松怎麼也忘不了軍師吳用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讓童貫那廝見魯大哥最後一面可以理解,我這個最鐵的兄弟怎麼也會沒這個資格?那個密封得嚴嚴實實的朱紅龕子火化的時候,看不出宋大哥和吳軍師有一點悲傷,臉上的表情為什麼那麼奇怪?

武松心中還留有一分遺憾:都說浪子燕青相撲天下無雙,可是那個號稱蟬聯三次天下摔跤比賽冠軍的蔣門神蔣忠,也就那麼回事兒,根本就不抗揍。現在天下太平了,真想找燕青比試一下,看看是他的摔跤術厲害,還是我的玉環步鴛鴦腳更勝三分……

武松正在憂傷困惑長吁短嘆之際,思緒忽然被一陣酒肉香氣打斷,一張憨笑著的胖臉湊了上來:「想啥呢?十萬貫錢還不夠買酒買肉嗎?林沖兄弟,這裡沒外人,你就別假裝中風了,趕緊起來喝酒!」那胖臉對著跟過來的一群陌生面孔笑罵:「這們這群腌臢潑皮,別想著偷菜了,趕緊擺酒上肉!還有那個青臉兒的傢伙,你裝死這麼長時間,大夥早把你忘了,別在張三李四身後躲著了,這倆小子跑了一趟丹徒也夠累的了。」

那個大胖子甩鍋一條狗腿:武松兄弟,趕緊喝酒,你不是說自己喝了十分酒就有十分力氣嗎?等你喝醉了,有人要跟你摔跤呢,看時辰,他也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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