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了，金庸迷們

天下 11-02

當美國的科幻、日本的動漫，都隱含著現代價值觀的時候，我們的武俠，不過是在「認真地放屁」。

過去的20小時里，一個人的逝世掀起了朋友圈的巨浪濤天。這個人不是李詠，而是金庸。

50歲病逝的李詠引起的是意外、驚詫、惋惜，和對健康重要性的又一撥慨嘆。而享年94歲的金庸，則引發全民性懷念浪潮。這樣的巨浪濤天，我感覺，自有微信朋友圈以來，還是首次遇到。

這樣的懷念浪潮，自有其基礎，本也不值驚嘆。因為凡是中國人，都逃離不了金庸的影響。就說我自己吧，雖然真正捧讀金庸的著作還是在大學以後，但早在小學之際，對叫做電視機的那個魔盒的最初痴迷，便始於83版電視劇《射鵰英雄傳》。我那時還生活在農村，家窮，沒有電視機，每個夏夜晚餐時間後，聽到「鐵血丹心」的曲子從別人家的電視機里響起，便神經過敏一般焦慮狂躁，立馬狂奔至正在播放《射鵰英雄傳》的人家的電視機前，一享武俠盛宴。

無疑，

與中國大多數青少年的成長經歷一樣，

金庸的武俠，構成了我青少年記憶中的重要部分。後來無數次的金庸武俠翻拍劇集，也看過一些。不管你看不看，打開電視後，總是逃不掉的。

但要說金庸對我的精神世界有什麼重大影響，似乎談不上。大學畢業前夕，我補課似地借閱了包括《笑傲江湖》《雪山飛狐》在內的多部

金庸

武俠小說，通讀完後，並沒有非常強烈地感受到別人描述的那種要人命的吸引力（對83版射鵰的迷戀更多屬於一種懵懂少年對一個全新神奇世界的好奇與迷戀）。雖然它們也幫我打發了一段無聊的時光。

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古龍的作品一些。它飄逸，靈動，沒金庸那麼繁瑣、煞有介事一磚一瓦地構築一個江湖。

我想是我對金庸鑽研得不夠吧。畢竟，有那麼多人從金庸的武俠里領略出各種人生大義。這包括絕頂聰明的商人馬雲，不僅公然拜服金庸，說出「中國的書，其他的都可以不讀，就是不能不讀金庸」這樣的狠話來，更將金庸的武俠元素融入自己公司的文化系統，可見其瘋魔程度。

在我的身邊，也見過一個奇葩案例是，一位女生在跟我談論生活中的愛情時，總要找一個金庸小說里的愛情樣板來做參照，她談到心中完美的愛情，也是直接拿金庸小說里的某一種愛情來做闡釋的。好像離開了金庸小說，她就沒法認識愛情的本質似的。而在我聽了她關於愛情的許多論點和憧憬後，覺得她是位不大切實際的人。

下面準備說點會令廣大金庸迷們失望甚至憤怒的話了。

這裡先行賠罪，說聲對不住了，金庸迷們。

顯然有人會說，逝者為大，不應該對金庸有不敬之語。

其實我要談的不是金庸本身。金庸作為一個武俠作家，開創了一種寫作門類的高峰，這是一項非常了不起的、

令人羨慕的

成就。那麼，

怎麼看幾十年來全球華人圈內狂迷金庸這一文化現象？

在聽說金庸去世的消息後，我記憶中浮現出一個畫面：去年冬天，在雙溪的工作室里，我的朋友老林坐著與我閑聊。老林是藝術公益教學主持者和古村復興策劃人，腦洞奇大，看事情總異於常人。那天他與我不知怎麼就聊到了金庸。一些觀點令我印象深刻。

許多年前，閑暇無事之際，老林曾一部一部看金庸的小說打發時間。對金庸算是熟悉的他，自有他的一番看法。下面的部分包含了老林對「金庸熱

」

的一些看法。

毫無疑問

地，金庸的武俠小說是想像力的集大成者。

美國人也喜歡看富於想像力的作品，尤以科幻見多，他們的科幻作品中融入了智識、融入了普世價值，描述未來、描述個人、描述自然，

美國小孩看完後開始仰望星空。

而我們的小孩子看完金庸的武俠後，更常見到的狀態是，拿一根木棍在手，「哼哼哈哈」揮舞個不停，或者把什麼東西拍打一下，好像就能把它震個五臟俱裂，開始意淫隔山打牛。

美國的科幻作品讓人對世界和宇宙產生探索的熱情，金庸的武俠小說教會人意淫「絕世武功」。

我們為什麼喜歡看武俠？多少也因為我們是一個喜歡意淫的民族。低智商的郭靖掉到一個山洞裡，渴了，將一條蛇咬了，把蛇的血喝了，結果功力大增。

這是怎麼回事？武俠里的功力，就是指人的能力——智識結構和行為上的能力，走投無路的時候，靠一條沒有智商的蛇的幾滴血，人就可以獲得智識結構和行為能力上的飛躍提升，這不僅荒誕，而且這裡面還隱含著不勞而獲的思想，也就是說，

人們不需要遵循積極的生活方式來提高自己。

金庸武俠里還有一個人也掉到了山洞裡，山洞裡寫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字，其他的人都看不懂，唯獨這個人把它當成武功動作，結果一下子成為了絕頂高手。

這等於說，任何人都可以不勞而獲地成全智慧，那智慧不是來自大英博物館，而是來自山洞牆上幾個莫名其妙的字，或者一條比人類弱智得多的蛇，把它的血喝了就可以幫人類提升智慧。

喝蛇血，這也符合我們民族一慣的「食補」思想，我們吃什麼都「補」，一輩子都在找「補」。這個「補」可以掩蓋一切罪惡。看到山上一個瀕臨滅絕的動物，想盡辦法拿回來，熬湯喝掉，得出一個結論：補。到底補了什麼，也不清楚。

只有真正在肉體和精神上「腎虧

」

的人，才天天找「補」。我們的文化，也是一個「腎虧」文化。

金庸的武俠小說，深究下去，充斥著反人性、反科學、反歷史的東西，卻恰恰變成了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華人世界最大的閱讀風尚，整個華人世界都看金庸，大人也看，小孩也看，這也揭示了我們這個民族的趣味，

我們的趣味在於，以非邏輯的、不需要積極面對的、沒有精神高度的方式，莫名其妙地成為天下第一高手。

金庸小說中的主角雖然也會苦練多少年，但每一次的成功，都是因為碰到一個莫名其妙的機遇不勞而獲的。除了喝蛇血、看天書，或許還會有一個絕世高人過來，幫你在身上推兩下，幾十年的深厚功力就傳給了你。

全世界大概只有我們渴望如此輕鬆獲得成功。

金庸的小說，在那麼多讀者的心中，構建出一個莫名其妙的世界，讓人在心裡渴望著莫名其妙的美女帥哥和絕世神功，

唯獨不遵循一個合乎人的邏輯的發展之路。

掉到山洞裡看到天書，喝蛇血，受高人輸送功力，就像中大獎一樣，這也意味著社會可以不公平。公平也沒用。反正他掉到山洞裡了，「掉」就是他的命。這裡面又涉及到對「命」的迷信。

從五四以來最風靡的金庸武俠中，

我們可以窺探到整個民族的價值取向。

當美國的科幻小說和大片，喚起人仰望星空、夢想未來、對人類命運發起終極挑戰時，我們的武俠小說，讓我們的小孩子相信打幾個動作，推一下，發個一陽指神功，就可以獲得成功，它喚起的是內心的無知，沒有指向任何現實中的可能性。

當美國的科幻、日本的動漫，都隱含著現代價值觀的時候，我們的武俠，不過是在「認真地放屁」。

它的尺度是愚民的。

雖然金庸武俠里也有令狐沖這樣的角色，在為成全個體自由而鬥爭。但成全個體自由的思想武器卻又是個偽命題，比如，這個武器是「絕世武功

」

的獲得，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因此令狐沖的自由也就沒有成全的理由了。

自由不可能建立在反人性，反科學的層面。這是披著自由的外衣在反自由。

瀏覽朋友圈，在一眾的懷念金大俠的文字中，一個叫做李海鵬的媒體人的一段話，讓我看到些許「另類」氣質，在我看來，

這個聲音值得被注意到。

他說：《笑傲江湖》其實是個「童話故事」。

他是這麼說的：

小時候我看過不少金庸，沒什麼感覺，就是個爽文，拿來消磨沉悶無聊的上學時光。那麼不是今年就是去年末，我還看過一回《笑傲江湖》，發現它就是個童話，跟給十歲左右的小孩看的故事完全是一回事兒。什麼叫它是童話呢，首先就是裡面的人物，不論什麼身份，其實都是小動物，令狐沖就是個英勇的小熊，東方不敗是大灰狼，那個偽君子就是狐狸。

你說暢銷小說都這樣吧，史蒂芬金、錢德勒、勒卡雷之類，異曲同工沒錯，但不至於這樣，他們至少是給成人年寫的，不是給小孩。我只能在這個基礎上，理解大眾包括很多知名人士成功人士對金庸的推崇和津津樂道：

這個國家的沒文化程度和心靈膚淺程度是駭人聽聞的，史詩級的，這是一個歷史現象。

金庸，幫助許多中國人做了一場少年夢，甚至某種程度上幫助進行了人格重塑，因此，朋友圈一致緬懷金大俠。

但金大俠註定屬於過去。現在，我給我的孩子推薦的讀物不可能是金庸的小說了，而是《三體》、《銀河帝國》這種雖然也是虛構、卻讓人對人類未來、地球、我們自身命運產生無限探究興趣的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