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與欣賞 莫泊桑短篇小說 招認
賞析古典詩文,聆聽先賢心聲,感受如畫意境!古詩文賞析,與你一起感受中文之美!
本文來源於:古詩文賞析gswsx.cn
翻譯 |高臨播講 | 嚴敏求
本專欄音頻資源來源於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曾經非常知名的欄目《閱讀與欣賞》。暫時沒有與音頻對應的文字資源,以下文字,僅為大家欣賞和理解提供參考。
原文
《招認》
正午的太陽把猛烈的日光雨傾瀉在田野間,田野起伏著展延開來。成熟的黑麥、正在泛著黃的小麥、淺綠色的燕麥和深綠色的三葉草在大地裸露的肚皮上鋪展上一件條格花紋的大衣。
在遠處起伏坡地的高處,母牛像士兵那樣排成行,形成一條無盡的牛的隊伍,有的躺著、有的站著,在熾熱的陽光下眨著它們巨大的眼睛,在像湖一樣廣闊的三葉草地上吃著、反芻著。
有兩個婦女,母親和女兒,一前一後邁著勻稱的步子,通過在收穫中開出一條狹窄的小路到這群牲口的軍團中去。她們每個人都提著兩隻鋅皮桶,一隻大桶箍保持它們遠離身體,她們每走一步,金屬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耀眼的白色的火光。
她們沒有講話。她們要去擠牛奶。到了地方,她們把桶放在地上,走近頭兩頭牛,在它們的肚子上踢一腳使它們站起來。母牛先慢慢地支起兩條前腿,然後用更大的力量抬起彷彿被金色而又下垂的巨大乳房加重了寬大的臀部。
馬里瓦爾家的母女兩人跪在母牛的肚子下面,雙手在鼓起的乳房上舞動;快速擠著奶,每擠一下,便有一股細線般的牛奶流進桶里。有些泛黃的泡沫升到了桶邊。兩個女人從一頭牛到另一頭牛,一直擠完長長行列的最後一頭母牛。
她們擠完一頭牛,便為它移動一下地方,給它一片尚未啃過的草地。
然後她們拎著沉重的奶桶,更加緩緩地離開了。母親在前面走,女兒跟在後面。
可是,女兒突然停下腳步,把她的重擔放下,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馬里瓦爾媽媽聽不見腳步聲,轉回身,驚得目瞪口呆。
「你怎麼啦?」她說。
女兒叫茜來絲特,是個高個兒子、皮膚紅棕色的姑娘,她頭髮焦黃,臉像燒焦似的,長滿了雀斑,彷彿有一天她在曬太陽時火星子落在她臉上。她像被打敗的孩子一樣輕輕地呻吟著說:
「我不能再拎奶了!」
母親用懷疑的眼神望著她,重複道:
「你怎麼啦?」
茜來絲特在她的兩個桶中間癱倒下來,把眼睛埋在圍裙中又說道:
「這扯得我太狠了,我不能拎了。」
她母親第三次重複道:
「你究竟是怎麼啦?」
姑娘呻吟著說:
「我想我十有八九是懷孕了。」
她抽抽噎噎哭了。
老太太也放下擔子,愣愣地站著,找不出任何話講,最後她結結巴巴道:
「你……你……你懷孕了,沒有教養的東西,這可能嗎?」
馬里瓦爾一家是很富的農民,是很有錢的人,莊重、受人尊敬、聰明而且努力。
茜來絲特結結巴巴地說:
「不管怎麼說,我害怕真是懷孕了。」
母親驚訝地望著面前垂頭喪氣、淚流滿面的女兒。幾秒鐘後,她喊叫道:
「你懷孕了!你懷孕了!你在什麼地方弄上的,婊子!」
茜來絲特完全被不安弄得心神不安,嘟噥道:
「我擔心是在保利特的馬車裡。」
老夫人試圖理解、猜測、知道誰竟能使她的女兒遭受這樣的不幸。如果他是個富裕、受尊重的小夥子,那倒可以看看安排一下。這將只是輕微的損害。茜來絲特也不是頭一個出這種事的姑娘。但是,考慮到閑話和他們的地位,她還是感到很生氣。
她又說道:
「誰和你乾的這事,婊子?」
茜來絲特決定把這一切都說出來,結結巴巴地說:
「我想是保利特。」
馬里瓦爾媽媽氣得發瘋,沖向她女兒,不顧一切狠狠地揍她。
她掄起拳手揍她的頭、背,打哪兒是哪兒。茜來絲特完全躺在兩桶之間,這使她受到一點保護,她用雙手緊緊遮住她的臉。
所有的母牛都很吃驚,停住吃草,轉過身來用它們的大眼睛觀望著。最後一頭母牛鼻尖沖著兩個女人,哞哞直叫。(寫得真好)
一直打到喘不過氣來,馬里瓦爾媽媽才上氣不接下氣地停下來。她想完全弄清楚情況:『
「保利特!上帝啊,這不可能!你怎麼能和一個公共馬車的車夫干這事。你發昏了?當然,這個無賴,他得對你施了魔法吧!」
茜來絲特一直躺著,在塵土中嘟噥著說:
「我坐車不用掏錢!」
這個諾曼底老太太明白了。
每周星期三和星期六,茜來絲特把莊裡的產品:家禽、奶油和雞蛋帶到鎮上去。
一到七點鐘她就出發,胳膊上掛著兩隻巨大的籃子,一隻裡面裝著奶製品,另一隻裝著雞。她在大路上等待依夫陶驛站的馬車。
她把商品放在地上,坐在溝里。嘴巴短而尖的母雞,寬而扁的鴨子把頭從柳條柵欄中伸出來,用它們圓圓的、愚蠢的和驚奇的眼睛觀望著。
不久,那輛破舊的馬車,一種上面蓋著黑色皮頂的黃色箱子,在一匹白色劣馬一顛一顛搖著屁股地拖帶下走了來。
馬車夫保利特是個快活的胖小夥子,年紀輕輕已經大腹便便。風吹、日晒、雨淋和烈酒使他的臉和脖子像磚一樣紅。他遠遠便甩著響鞭喊道:
「你好,茜來絲特小姐,身體好嗎?」
她把籃子一個一個遞給他,讓他把它們安放在車頂上。然後,她高高地抬起腿,踏著腳踏板凳上車,露出穿著藍色襪子的小腿。
每一次保利特總是重複著同樣的玩笑:
「好傢夥,它還沒有瘦。」
她笑一笑,覺得這很滑稽。
然後,他喊了聲「得兒,駕!」讓他的那匹瘦馬重新上路。這時,茜來絲特從口袋底摸出錢包,從裡面掏出十個蘇,六個蘇為她,四個蘇為那兩籃子。她從保利特的肩上把它們遞給他。他接過去,同時說道:
「那件輕而易舉的事,今天還不行嗎?」
他開懷大笑,轉回身來無拘無束地望著她。
三公里的路程,每次要付出半個法郎,對她來說是很貴的。她沒有錢的時候更受罪,因為她不能決定該付多少錢。
有一天,在付車費的時候,她詢問道:
「對像我這樣好的乘客,你該只收六個蘇行嗎?」
他笑了起來:
「六個蘇,我的美人,您當然要值得更多。」
她堅持道:
「對您來說一個月少收不過兩個法郎。」
他拍打著那匹老馬喊道:
「瞧,我好商量,我用它換你一次嬉戲。」
她用一副幼稚無知的神態詢問道:
「您說什麼?」
他覺得太好玩了,笑得咳嗽起來。
「一種嬉戲,就是一種嬉戲,見鬼。一種姑娘和小夥子之間的輕而易舉的事情,沒有音樂的向前兩步舞。」
她懂了,臉紅了,宣佈道:
「我不參加這種遊戲,保利特先生。」
但是,他並不膽怯,反覆說這樣的話,越來越自以為樂:
「您會來的,美人,姑娘和小夥子之間輕而易舉的事!」
從那時起,每次她付他錢,他便抓住機會詢問道:
「那件事,今天不行嗎?」
她現在在這上面開起玩笑,回答說:
「今天不行,保利特先生。星期六吧,那肯定行!」
他總是笑著喊道:
「一言為定,就星期六,我的美人。」
她在心裡算計到,已經有兩年了,她已經付給保利特48個法郎。48個法郎在鄉下可不是在一條車轍里就能找得到的。她又算到,再過兩年,她要付出將近100法郎。
於是有一天,春天的一天,他們單獨在一起,他習慣地詢問道:
「那件事,今天還不行嗎?」
她回答道:
「如果您想的話,保利特先生。」
他一點沒有吃驚,跨過後面的長凳,高興地嘟噥道:
「我們來吧,我知道我們會來的。」
那匹老白馬開始非常緩慢地奔跑,彷彿是在原地跳舞,對從車裡付出的喊聲充耳不聞:
「得兒,駕!得兒,駕!」
三個月後,茜來絲特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流著淚,嗚咽著對她母親講述了一切。老太太憤怒得臉色蒼白,詢問道:
「這件事值多少錢?」
茜來絲特回答道:
「四個月,肯定是八個法郎。」
這個鄉村女人,狂怒又發作了,重新撲在女兒身上,一直揍得自己喘不過氣來。然後站起來:
「你告訴他你懷孕了嗎?」
「當然沒有。」
「你為什麼不告訴他?」
「因為他可能會重新要我付車錢。」
「好吧,你站起來,走過來。」
沉默一會兒之後,她又說:
「只要他看不見我就不告訴他,這樣我可以賺六個月或者八個月!」
茜來絲特站了起來,依然在哭泣,頭髮散亂、面部浮腫,然後邁著沉重的步子向前走,同時嘟嘟噥噥地說道:
「我肯定不會告訴他。」
-------------------
※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王昌齡《送柴侍御》鑒賞
※閱讀與欣賞 掛牛頭賣馬肉 介紹古代寓言《靈公禁女子男服》
TAG:古詩文賞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