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機狗糧、抗抑鬱葯與硅膠睾丸：寵物消費為何越來越接近人類消費？

原標題：有機狗糧、抗抑鬱葯與硅膠睾丸：寵物消費為何越來越接近人類消費？

圖片來源：DOHLONGMA - HL MAK / GETTY

如果想簡短地總結一下2018年美國人餵養家庭寵物的奇葩方式，這個詞語應該是最恰當不過的：「南瓜風味拿鐵狗糧。」如果還可以再加多幾個修飾語，那麼馬上出現在人們腦海里的一定會是：「非轉基因、美國出產的山羊乳南瓜風味拿鐵狗糧。」

這可是一個真實的產品，由一家真實的公司負責出售。這種狗糧的標籤上寫著：「只要加入熱水即可食用！」即使它擺在滿是各種各樣寵物食品的貨架上，也不會讓人產生什麼違和感。如果你繼續逛下去，保證還會見到不少標榜「食草牛肉」、「富含高蛋白」配方的寵物食品，就和你在商場的其他食品貨架上看到的一樣。

正如一排排琳琅滿目的寵物食品貨架所顯示的情況，如今寵物食品（尤其是一些高端的寵物食品）已經非常接近人類的食品了，而且兩類食品成份的重疊部分也會讓人感覺非常不可思議。「人們往寵物食品里加入整顆的漿果、整顆的蔓越莓和整顆的藍莓，」美國一家寵物用品品牌公司Matrix Partners的董事長唐·托馬拉（Don Tomala）說，「他們還把海帶放進去，再加入薑黃，又加入蘋果醋……這樣的發展趨勢使寵物食品越來越像人類食品了。」

托馬拉在1980年代早期曾經參與過推出品牌狗糧Kibbles "n Bits，他回憶起在那個年代，「那些就是給你的狗吃的食物——也就是這樣了。」沒有人在寵物食品的成份上別出心裁過分加工，而且狗糧的包裝設計都十分有趣。他還記得那時狗糧的包裝很卡通化，通常袋子上都會有一隻笑眯眯、胖嘟嘟的狗。那樣的設計在今天肯定是行不通了，托馬拉說，現在狗糧的包裝上通常會有一隻表情嚴肅的狗，它看上去營養充足而且十分健康——這樣包裝的狗糧看起來簡直就像我在全食超市（Whole Foods，美國連鎖超市，主要售賣全天然的新鮮、健康食品——譯者注）里購買的食物。

寵物食品發生的這些變化顯示出了一個更廣泛的需求趨勢，人們在更多方面將人類的需求投射到了家裡的寵物身上，差不多已經把寵物看作自己的孩子了。有一些美國人為他們的寵物購買硅膠的睾丸植入物，好讓寵物在做了節育手術之後能夠「保持自然的外觀和自尊」；還有的人在遺囑里為家裡的馬安排好了食物和必需品。最近有一位朋友告訴我，當她拿到醫生開的新處方時，她發現自己和家裡的狗服用的是同一種抗焦慮藥物。

專為寵物研發的硅膠睾丸植入物

很多人家裡的寵物被當作小孩來對待，市場營銷者認為產生這種現象的部分原因是，千禧一代還要等待很長一段時間才會生育自己的孩子，於是他們就把多餘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了這些「毛茸茸的寶貝」身上——有人真的會這樣稱呼他們的寵物。從這個角度去考慮，有些人願意為自己的寵物購買最高檔精細的食品就可以理解了。高品質寵物食品興起的現象，也說明了當今的消費者越來越關注各種消費品對環境和社會的影響。

「在過去的5年多時間裡，我們觀察到的主要現象是，寵物的父母或者說消費者在給寵物挑選食品時，與給自己選購食物時考慮的問題是一致的。」克拉克斯頓諮詢公司（Clarkston Consulting）的首席顧問史蒂夫·羅傑斯（Steve Rogers）說。羅傑斯平時負責為一些大型食品和飲料公司提供專業意見，這些公司大多都設有專門負責寵物食品的部門。非轉基因、不含麩質、無防腐劑——這些都是當今很多消費者所熱衷追求的，他又補充道：「而且，從消費者購買的商品和食品中觀察到的任何發展趨勢，寵物食品基本上都會步其後塵。」

當然，這種發展趨勢並不適用於整個寵物食品市場，但是這一趨勢確實能夠預示一個影響深遠而且快速發展的寵物食品發展方向。基於市場調研以及對消費者進行的訪談，羅傑斯估計，大約有一半的寵物主人有可能成為那些價格更高、原材料合乎道德而且由有機材料製成的寵物食品的潛在購買者。托馬拉認為，目前市場對傳統的常規狗糧的需求量仍然很大，但是「這種需求並不是推動寵物產業向前發展的主要動力，市場的增長主要還是來自對高端寵物食品的需求」，就是那些要花兩倍甚至更多的錢去購買的寵物食品。確實，美國人在寵物食品上的花費從2009年的180億美元增加到了2017年的300億美元，這一數字遠遠超過了同期擁有寵物人數的增長速度。換句話說，如今人們為每一隻寵物在購買食品上所花費的金錢比十年前多多了。

從這一消費增長中獲益的一家公司是創立於2002年的誠實廚房（Honest Kitchen）。這家寵物食品公司出產了本文開頭提到的「南瓜風味拿鐵狗糧」，除此之外，該公司還開發研製了另外一些「人類食品等級」的寵物食品。該公司營銷主管卡門·維拉斯奎茲（Carmen Velasquez）解釋說：「所謂『人類食品等級』的寵物食品，是指這類寵物食品的原材料全都來自人類的食物鏈，而且是用生產人類食物的機器設備來製造的，遵循全部人類食物的管理條例，」而非各州以及聯邦關於寵物食品的各種管理條例。誠實廚房公司還生產脫水寵物食品，這種食品只要加入熱水，就能夠變成「像燕麥粥一樣的濃稠食物，你可以看見裡面添加有蔓越莓、蘋果片和小香蕉片」，維拉斯奎茲補充說。

她告訴我，「我們的確從人類的食物鏈中汲取了靈感。」她給我介紹了該公司出產的「速食骨頭湯」以及「季節性速食蛋奶酒」，而且這家公司還出售給狗食用的牛肉乾。同樣接受了我的電話採訪的公司首席市場營銷官麥克·斯迭克（Mike Steck）告訴我：「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必須要謹慎，關於我們的品牌，我們必須做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確保我們的產品不會與人類的食品相混淆。」

不同種類的「速食骨頭湯」

美國寵物食品協會（the Pet Food Institute）是代表寵物食品製造商的貿易組織，該協會的主席德娜·布魯克斯（Dana Brooks）表示，她也注意到了寵物食品向人類食品靠近的現象，她說：「我們目前的趨勢確實是讓我們生產的寵物食品看起來更像人類的食品。」

她提到了一家名為鮮活寵物（Freshpet）的公司，他們標榜自己製造的是「真正的寵物食品，是從冰箱取出來的新鮮食品」。關於「真正的」食物所具有的吸引力，布魯克斯的解釋是：「也許當你能夠為寵物提供與你自己的食物相類似的食品時，你會感覺到自己是在與寵物一起分享食物。」她告訴我最近她去了一次鮮活寵物公司，「說句實話，當我在那兒參觀的時候我真的感到很餓——因為那些寵物食品聞起來真的很像漢堡包、烤雞和燉牛肉。」

美國特拉華大學的歷史學家凱瑟琳·C·格里爾（Katherine C. Grier）在著作《寵物在美國的發展史》（Pets in America: A History）中指出，寵物食品成為消費產品的發展歷史並不總是令人愉悅的。格里爾帶我回顧了寵物食品的過去：寵物食品起源於十九世紀中期，當時的家庭主婦都會用吃剩的肉、骨頭和一些軟骨單獨做「燉煮狗糧」，有時也用土豆、米飯或玉米粉混合著蔬菜去煮。格里爾告訴我，第一批作為商品出現在美國市場上的寵物食品，是1870年代由英國斯普拉特專利有限公司（Spratt"s Patent Ltd）出售的一種寵物餅乾，據稱這種食物能夠讓獵犬和比賽型犬的狀態大增。

從那之後，斯普拉特公司以及其他一些公司開始向更多狗主人出售寵物食品，不過真正使狗糧成為主流商品的還是寵物罐頭食品，寵物罐頭大約是在二十世紀開始出現在商店貨架之上的。最早的寵物罐頭完全用馬肉來製造——人類基本上不會吃馬肉，當衰老的馱馬被宰殺之後，它們的肉就一無用處，通常被用於製造香皂、肥料或是其他產品。在馬肉製成的寵物食品獲得成功之後，一些肉類加工公司意識到，他們也可以利用其他那些沒什麼用途的肉類來製造寵物食品，從此開始進入了寵物食品的市場。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正是在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1929-1933年），寵物罐頭開始真正流行了起來。在那段艱難時期，普通家庭的生活開支有限，從而相應地縮減了對肉類的購買，這種情況也就意味著能夠剩下來餵給家裡寵物的肉類也大大減少了。於是家庭主婦們紛紛轉而購買寵物罐頭，這樣就能讓她們花更少的錢繼續讓家裡的寵物吃到足夠的蛋白質。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供人類食用的肉類同樣很難弄到，據格里爾所說，當戰爭結束以後，寵物食品就正式出現在了超市的貨架上。

現在的寵物主人們能夠了解到的寵物食品的起源就是這樣的。當寵物食品普遍都能提供足夠的營養時，它們的成份仍然令人不快。在戰後的幾十年里，馬肉仍然被製作成寵物罐頭，不過後來馬肉做的寵物罐頭也漸漸消失了。即使到了今天，寵物罐頭裡裝的仍然是雞的「頭、腳和內臟」，這是來自幫助寵物產業設立行業標準的獨立機構的描述。

當我和美國寵物食品協會的布魯克斯談話時，我說，其實有些寵物食品的原料是「味道很差」的，她回答道：「每當我聽到有人說『味道很差』時我都會謹慎地對待，因為這些寵物食品也許對於人類來說是味道很差……（但是）這些食品為寵物提供了它們需要的礦物質和一些維他命。」她還特別提到，有一些特殊的動物身體部位是多數美國人都不會食用的，但是「在另外一些國家卻被人們認為是美味佳肴」。

針對美國的寵物主人們對於寵物食品成份所產生的矛盾心理，高端寵物食品製造商們其實也做出了相應的應對行動，他們為那些擔心寵物食物受到污染或是寵物會有穀物過敏（這點有點太過於擔憂了）的寵物主人提供了多種選擇。

但是這些寵物主人購買的某些寵物食品，比如說牛肉乾，並不能解決他們擔憂的寵物健康問題，而且這樣的食品也混淆了人類嗜好與寵物嗜好之間的界線。我在與莫莉·穆林（Molly Mullin）交談時也提到了這個界線的問題，她是一位人類學學者，在北卡羅來納州立大學擔任講師，專註於研究人類與動物的關係。她說：「人們在生產寵物食品的同時，必須要界定出寵物食品與人類食品的範疇，因為人們總是在不停地審視著寵物，不停地想著它們，與它們玩耍。」

寵物食品只是人類以寵物為樂的其中一個部分，各種高級寵物食品的出現也許是一件好事，因為那些高端的寵物食品越來越有利於保護生態環境，而且符合道德的要求，這種發展趨勢勢必會影響主流市場，而且將會改變更多美國寵物的餵養方式。

儘管如此，這件事對整體公共利益的貢獻並不會很大，因為大多數的寵物食品最終也只是供動物食用的，更何況在一些寵物主人為了溺愛自己的寵物而花費大量金錢的同時，世界上的另一些人卻整天食不果腹、忍飢挨餓。再說，誰又能最終確定寵物們到底有多喜歡人類食品等級的骨頭湯呢？人類在解讀犬類情感方面一直都不是十分成功，被人類解讀成「微笑」的犬類表情，實際上可能只是狗狗表現出來的害怕和憂慮。總的來說，寵物食品不要弄得與人類食品那麼相似，可能會讓寵物們感覺更好——這一點是人類完全可以做到的。

本王呢作者Joe Pinsker系美國《大西洋月刊》的特約撰稿人，他專註於家庭生活和教育方面的寫作。

來源：大西洋月刊

The Humanification of Pet Food Is Nearly Comple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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