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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的美國夢，每個都不容易。這依然是一個華裔移民小業主的故事，像許多尚未度過5或6年的「必須受苦期」的人一樣，溫暖得自己創造，哪怕只是心理上的。

移民夢

南加州華人聚居城市蒙特利公園市有一家小吃店，名叫喜味道（Got Boba）。這家小店的店主是從廣州來的移民胡敏華和她的丈夫。店家賣的腸粉、魚蛋之類的小吃味道鮮美自不必多說，店家移民美國的原因、經過的曲折和現狀卻是比他們賣的小吃更值得品味。

剛剛坐定不久，胡敏華的老公從廚房端出熱氣騰騰的一碟腸粉、一碗散發著咖喱香的魚蛋，一口吃下去，地道得好像穿越回熙攘的廣州街頭：老字號傳統小吃館、7-11便利店。

雖然加州長年陽光，卻溫暖不過家鄉。阿華夫妻倆都是廣東人，4年前帶著兩個女兒，從廣州移民到洛杉磯，兩年前開了這家喜味道小吃店（Got Boba），躲在蒙特利公園市亞特蘭大大道邊的一個商業區內。

雖然只隔著一條街，對面亞特蘭大時代廣場商區的時尚氣息，卻完全感染不到這裡，而這家小吃店的風格、口味偏偏最適合的群體就是年輕人，店家兩口的無奈可想而知。而華人移民的幹勁兒，往往就藏在百般的無奈之中。

按照常規，他們一定會被問，為啥移民？美國比中國好嗎？覺得好就留下，覺得不好就回去……誰都會教導他人，人生應該簡簡單單，開開心心。然而，即使是一碟簡單的腸粉，也難有簡單的味道，因為混雜著美國出品的食材，中國烹飪的心思。

選腸粉，還是選漢堡？

在剛剛出鍋的白色米粉上，淋一勺豉油，一碟腸粉就這樣生成了。好像簡單極了，卻有大秘笈，尤其是經過特殊調味的豉油，各家有各家的精彩。味道特別妙的，往往只有幾家，可以讓周邊居民們天天吃不厭。

至於漢堡，有廣州朋友曾描述她在洛杉磯短暫停留時的「痛苦生活」，「半夜醒來好想吃宵夜，餐館都關門，發現朋友冰箱里只有幾個冷凍漢堡，頓覺無比凄涼。」新新移民移民海外的多種原因，和老移民已有很大不同，阿華一家離開家鄉來到洛杉磯是因為他們的大女兒。

胡敏華之前在廣州一家大醫院工作，做藥劑師。工作、結婚生孩子，一切本應順利、幸福，不過事情並非如此。

「在懷孕的前7個月里，我們還是要值班的。我當時在門診值了7個月的夜班，夜夜通宵。當時醫院剛剛裝修完，油漆味挺大，我一直都聞著。我一直都有按期做產檢，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大女兒剛剛出生時，有一個同事發現孩子的下嘴唇抖，覺得怪怪的。出生5天後，她被送到新生兒科會診，做檢測，核磁共振這些，說孩子缺血缺氧，是腦病，當時是輕度，發現以後，一直治療，吸氧、高壓氧，啥都做，但是效果不明顯。

孩子未滿3個月時，我們帶她去兒童醫院，說沒問題；3個月後又去，另一個醫生說已經太遲，沒得治了。」阿華說她的大女兒其實是腦癱， 「那天，我兩公婆走出醫院，車停在哪裡都不知道了，完全不知道了，就是抱著她。曾有人問我們為什麼不去告，其實哪裡有那個心情，帶孩子治病都來不及，都說越早治療越好。」

接下來阿華請假一年多帶孩子看病，「女兒軟癱，我背著她在一家醫院打預防針時，發現有針灸治療的辦法，也試試。

10個月以後，她終於可以坐起來了。」因為長期請假在單位影響不好，辭了職，那時聽說哪裡可能好，就去哪裡治。

經歷過的人才知道，要看好醫生又沒有關係可走，需要很早很早很早地趕到醫院拿號排隊，而阿華的家離市區的大醫院非常遠，母親只好經常在醫院裡悄悄煲粥，怕孩子營養跟不上，這樣前前後後兩年多。

「大女兒兩歲後，因為我有執照，開了家藥店，我有一個療效不錯的獨門配方，生意挺好的。本來想著多省些錢留給她，老公說留給她錢有什麼用，她都不會花。後來大女兒7歲時，我們又生了一個健康的小女兒。

初識移民一詞

因為長期關注這個病，知道美國治療腦癱是最好的，洛杉磯對於這類的孩子語言培訓也是最好的，我女兒是不怎麼會說話。早先有個朋友移民過來的，有天突然又聯繫上，說你女兒這種情況還是來這裡吧。聊著聊著，我就決定了，把家裡東西賣了，包括那個配方，就這樣來啦。」

阿華倆公婆的喜味道小店推出的各款小吃都是他們拿手小菜，很適合年輕的消費群體。

家鄉的味道

洛杉磯難欣賞廣州的「冰糖燉檸檬」

阿華剛到美國的第一站是阿罕布拉市的一個朋友家，也是美國唯一的朋友。「剛到美國舉目無親，我們一家四口暫時住在朋友家的客廳。

小女兒當時還不到2歲，她要倒時差，又吵。朋友家正有親人生病，癌症，特別怕吵。我想儘力幫些忙，做做飯、有時買買菜。不過這樣住著當然會打擾到人家，讓人家覺得煩。覺得真是一輩子沒嘗試這種滋味。」

像很多移民一樣，阿華開始也想著要不要讀書、考執照，繼續從事之前的職業，很快也發現這些想法都不現實，不能快速解決生存問題。

他們從打工、做幫工開始，用微博的收入暫時把這個家安頓下來。廣東人會吃會煮是出了名的，阿華同樣，喜歡做菜，會做菜，同時也是為了能更方便地照顧孩子，就自己開了一家小吃館。

喜味道小店帶點小文藝風格，阿華說因為資金有限，都是他們一點點慢慢做出來的。

忘記過去

「忘記過去」從零開始，是第一代移民常規之路。英文是第一關。阿華誤以為華人區都是華人，「看著都是一張張中國人的面孔，沒想到一句中文不會說。」只好請了兩個年輕人幫工，聽他們和客人說英文，她在旁邊聽著，用筆記著，反覆學。

因為不熟悉環境，開始就選錯地址，慢慢才發現周圍活動人群並不是適合他們的消費群體。從來沒有做過餐飲，不會推廣營銷，操作也不熟練。

花錢做一兩次廣告，真來了很多人客人，但出品來不及；食物做多的時候，客人又不多。小食店在開始的日子裡，月月虧損。阿華說還曾經被拉去參加活動，結果他們的Boba店不被允許賣Boba，各種限制，卻發現在活動入口附近、位置最好的一家店，什麼都可以賣，消費者排長隊，才明白是他們被拉去陪『太子』讀書，又虧了不少錢。「難道他們只想做一次性的生意？反正從今以後，我再不參加這些活動了。」

還有飲食習慣、水土都有很大差異。「廣州吃腸粉一定要用花生油，好香，可這裡超多人有花生過敏。」阿華說，「各種過敏都多，我們有朋友來這邊生小孩，有兩個孩子的臉都抓破皮了，醫生說都有過敏。

我來了第三年，可能做店壓力大，眼睛會過敏，全部腫起來，掉皮，癢得流眼淚，很辛苦。」至於最具廣州特色的食療、食補概念，在洛杉磯則「很少人懂欣賞。我做的冰糖燉檸檬，一定要燉滿10個小時出鍋，有聲音沙啞、咽喉炎這些問題的，舀一勺出來沖水，很好。可惜沒人知道，我做好裝成一瓶瓶擺放出來，結果，送的比賣得多。」

鹽酥炸雞 方圓百里無出其右

曾經有人說，好的社會也許就是在走投無路的時候能托住你，不至於讓你硬硬跌到谷底，粉身碎骨。阿華夫妻倆很清楚，他們不可能照顧大女兒一輩子，若只能由小女兒接著照顧姐姐，她的人生又將會怎樣。

美國的福利

而在美國社會，大女兒可以在學校一直到21歲，之後又會有其他機構協助，住所、工作、職業培訓都會有著落，他們可以比較安心地生活。

「我們語言不通，會受到欺負，有些華人翻譯態度還尤其差，我已經很少再去參加我們這類家長們的活動。不過，大女兒在這裡進步很大，已經學會不少簡單的英文單詞，老師說的她比我還聽得懂。之前醫生說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走路，現在她可以自己走路、上洗手間、吃飯。」

阿華說雖然他們夫妻倆比在中國的條件差很多，還「沒有朋友」，「幸虧有微信，要不感覺和世界都隔離了」，但是「他爸爸說我可不捨得把女兒放在這裡自己回中國，我得守著她照顧她。」

而阿華之前開藥店的那個獨門配方，叫祛痘膏，在這裡也是難發揮特殊技能，「有時我看到一些臉上有很多青春痘的人，真的很想幫他們，我那個方子真是有效果，不過這裡制度不一樣。」

經過2年多，阿華一家憑藉手藝積累了很多熟客，她正計劃著如何升級小店，讓生意更加紅火。

一切從頭來過的夫妻倆笑起來開心真誠，也許因為大女兒的進步，也許因為小店已走上正軌，他們只想奉公守法，按制度納稅，踏踏實實地生活在這裡，經營好自家小店。

隨著時間流逝，他們積累了很多經驗，加上弟弟也移民美國來幫手，小店開始贏利了。「食物都是我們自己做的，自己都不知道有好吃，都是客人們告訴我們的。我們還打算增加一些小吃品種，現在的腸粉、魚蛋、雞蛋仔、香酥雞都是拿手小吃。」

阿華說他們的雞蛋仔用料紮實，有客人第一次來買幾個試試，第二次一下就買了10個，而香酥雞，「用的是雞腿肉，再用雞蛋和調料腌，有個客人說方圓百里沒有一家這麼好吃。開始的時候我還不知道進貨時可以加多10元請他們切雞腿肉，我每天切肉到凌晨3、4點，一直切了一年多。」

隨著小店慢慢走上正軌，阿華打算裝修店面，對於更遠一些的未來，阿華說，「等店裡再穩定些，還是想找機會再讀書，不敢那麼大的想法讀藥劑師，希望至少夠資歷在藥房做個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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