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井宏:相信,就能做到
徐井宏,清華大學研究員、中國企業傢俱樂部副理事長
將在11月24日第十一屆新東方家庭教育高峰論壇發表演講
【導讀】
怎樣才是一個真正的企業家?什麼是企業家精神?
「我從黑龍江邊陲的一個小縣城,來到舉目無親的北京,開始打拚自己的人生,不需要送一分錢的禮,不用和任何領導拉近所謂的私人關係,只要擔起自己的責任,只需要踏踏實實地把事情做好,不用顧慮誰高興、誰不高興,靠自己的真本領獲得認可空間。」 徐井宏說。
從大學的團幹部,再到一家近3000億資產企業的掌舵人,中國企業傢俱樂部理事、清華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長徐井宏先生娓娓講述他所經歷的那些「心靈的事」,那些平實但不平凡的個人傳奇,帶著厚重的力量,讓商業世界的浮躁更加輕如鴻毛。
真正的企業家,不是賺一筆錢,積累一份資產,而是真正能做成一家有持久生命力的企業,能夠源源不斷地創造價值來為世界的更加美好,為人類的更加幸福作出貢獻。 徐井宏一路走來,用實踐詮釋著這樣的「企業家精神」,恰如「一束陽光」,「一場春雨」,「一縷清風」。
一把刀的鋒刃很不容易越過,因此智者說得救之道是困難的。
——《迦托-奧義書》
徐井宏個子不高,簡單的Polo衫加褲子,讓他看上去更像一個大學老師。等他一開口,卻是震動心靈的經歷、感悟和超越,從黑龍江的邊陲小鎮,到積澱著科學與人文的清華園;從滿懷激情的團幹部,到一家近3000億資產企業的掌舵人,徐井宏卻說這是命運對他的青睞,他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
這位60後還沒出生時,父親便被打成「極右」,他幼年的記憶充滿了艱辛與波折。但是,媽媽的善良和堅強,爸爸的正直與學識,卻讓徐井宏透過時代的黑洞,看到了屬於他的人生——一種閱盡千帆後的化繁為簡,一縷悠悠歲月中的溫暖陽光。
1980年前的黑龍江老家,1980年後的北京清華園,簡簡單單的兩段經歷;入讀清華、牽手伴侶、就職企業,簡簡單單的三個選擇。一個時代能造就一個英雄,徐井宏卻可以帶著平淡讓時間變得通透可鑒,他不需要經曆命運的傳奇,他可以製造傳奇,只憑三個簡單卻意味深長、難以到達的人生感悟:做人重於做事,過程重於結果,情感重於物質。
一束陽光
同樣一個混亂、艱難的時代,卻會給人留下不同的記憶。50年後的今天,徐井宏仍然記得4歲時透過一扇窗欞上的小洞,看到的那一隻眼睛,那是他心中的太陽,也是他人生的啟蒙。
1957年,徐井宏還沒出生,家裡發生了一件大事。曾經是縣裡最優秀語文教師的父親,在組織的安排下主編了一份《烈火報》,隨後被打成右派,下放到農村接受三年勞動教育,工資也變成了每月15元的生活費。
這是家庭命運轉折的開始,從那以後,身高不到1.5米的母親一人挑起了家庭的重擔,撿破爛、打零工,掙點錢補足家用,撫養徐井宏的哥哥姐姐們,還有姥姥和當時年僅12歲的小姨。即使如此,三年自然災害時期,母親仍然響應國家號召,減輕政府負擔,從自己工作的國營單位辭職下崗了。
1963年,徐井宏出生了,沒條件去醫院,是在家裡由街坊幫助接生的,過了很多天才去上的戶口,隨便添了個日子,於是他準確的生日便成了永遠的謎。直到臨終前,媽媽還念念不忘這個遺憾,她說:「你看,我這當媽的,連你的生日都搞不清楚。」
徐井宏並不在乎這件事,這些苦難在他心裡留下的痕迹,遠沒有幸福和溫暖多。父親是遠近聞名的才子,有點錢就買書,勞動教育回來後,老師當不成了,去做趕牛車、抬木頭的工人,還是「惡習」不改,帶著點不吃不喝也要買書的勁頭,媽媽也支持他。徐井宏從記事起,就與書為伴,家裡做得最多的遊戲是成語接龍。現回想起來,在那個年代也算是個奇蹟,作為「極右」分子,他的家裡在「文革」中居然沒有被抄家,時代的縫隙里僥倖留下了這一絲清新的空氣。
有書的日子總是讓人愉悅的,哪怕工作辛苦、生活艱辛,家裡人輪流做飯、洗衣服、跳水、種菜、劈板子(冬天燒煤的引柴),都成為這個家庭幸福的基因,情感遠比物質更重要,它能讓人在無望中重生希望。
1966年「文革」開始,父親這個「右派」又被揪出來批鬥。1967年,媽媽也被要求參加了兩次學習班——被關在單位里反省,每次十幾天。和上一次變故相比,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波瀾,十幾歲的大哥已經習慣了,4歲的徐井宏還不行,每天哭著喊著要找媽媽。
哥哥心疼弟弟,帶上他去媽媽反省的地方,試試能不能見上一面,媽媽在一個密閉的房間里,看門的還是個熟人,孩子們都叫他侯大爺。哥哥請求、哀求侯大爺,跪下來磕頭,「我弟弟小,想媽媽,你就打開門,看一眼就行了」,侯大爺很負責,堅決不開門。在那個年代裡,原則和理想都很豐富,人性卻很稀薄。
反省的環境很嚴厲,密閉到不僅不能開窗,玻璃也要糊上紙,和外界沒有一點聯繫。突然,徐井宏發現紙糊的門窗上露出一個小洞,媽媽的一隻眼睛正透過小洞看著他,那是充滿著母愛也充滿著期望的目光。多少年後,徐井宏說,那束目光是刻在他靈魂深處的,是他的太陽!
這是徐井宏記憶的開始。
柏拉圖在《理想國》里提到過「洞穴」的隱喻,在一個有著長長通道與外界連接的洞穴裡面,人們在裡面背對出口,面向牆壁,現實世界裡的人來人往,穿過通道里的光,投射在牆壁上,天長日久,他們就會以為,這些影子就是整個世界。等到第一個人掙脫了束縛,站起來穿過通道,走出洞穴,再興沖沖地回頭,告訴洞穴里的人們,真實的世界並不是這個樣子,怎麼說,卻都像是天方夜譚,難以解釋。
在徐井宏生長的那個混亂、困難的年代,那個難以分清理念和真實的世界裡,媽媽透過一個洞、一扇窗欞,在他幼小的心靈里,深深地印上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永遠堅持向上,善良堅強、充滿著愛的世界。在同一個現實里,每個人都投射著自己深深的凝視,這是他看待世界的角度,對別人來說未必真實,對徐井宏來說,卻可以成為畢生的行動指引。
50年後,徐井宏回憶起這個場景,仍然覺得那是自己畢生最值得珍藏且從中重複獲取力量的一幕,他說,「一個人怎麼可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命運?但人可以掌控自己的行動,你向著某個目標堅持前行,就會創造自己的人生,相信什麼,怎麼做,是否幸福,只取決於自己。」對還年幼的徐井宏來說,這是一個無意識的啟蒙,他帶著家庭的基因浪漫而行的人生還沒有真正開始。
1970年,徐井宏上了小學。那時的學校里,也學不了什麼,一群孩子瘋玩,出身不好又瘦小體弱的徐井宏總是挨欺負的那一個,直到碰到衚衕里的一位會武術的大哥開門授徒,徐井宏拜了師傅,每天四五點鐘起床練功,身體才慢慢強壯起來。
八個樣板戲都背得滾瓜爛熟,打架幾乎成為男孩們唯一的遊戲,閑著沒事幹,上街打架去,徐井宏被分配扮演挑事兒的角色,懷揣九節鞭走在最前面,專找膀大腰圓看上去很猛的大小子,從身邊走過去故意撞一下,抬頭挑釁:「你瞅啥?!」對方要是橫眼回應:「瞅你咋地?!」徐井宏抄出九節鞭就是一掄,掄完就跑,後邊跟著的哥們就會一哄而上,攻他們個措手不及。
莽撞少年遭遇粗糲時代,徐井宏也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做如此無聊的事情,可是卻由此不怎麼挨欺負了。一直混到上初中,「四人幫」倒台,學校里恢復正常秩序。打架幾乎成為徐井宏第一次在這個世界上確認自己位置的一種方式。
另一個意外發生的事件,更是他意識到自己成長和責任的課題。1972年,父親摘了「右派」的帽子,從工廠回到幹部崗位,被分配到建設局,三年之後的一個冬季黃昏,參加引嫩工程很多天沒有回家的父親,被幾個同事送回來了,他們說,父親跳井自殺,幸好被大家及時發現救了上來,送到醫院裡,醫生診斷他得了一種叫「精神迫害狂」的病。
父親聽了大聲糾正同事們:「我沒病!我是畏罪自殺!你們看著,說不上哪天就把我抓走了!」
從那時開始,每天早上是父親最驚恐的時候,冰窗花鋪滿了玻璃,放眼望去是一片晶瑩剔透的光明,窗外未知的街道上一旦有汽車的引擎聲,父親便像驚弓之鳥一樣跳起來,以為是抓他的警察來了。
有一天,父親很早就出去了。該吃飯了,媽媽找不見父親,一直在問,哥哥說,「我好像看他一大早起床在本子上寫了什麼」,大家翻開筆記本,上面有幾行字:「親愛的家人,我要和你們永別了,我熱愛黨,犯了錯誤,無法原諒自己,希望你們以後好好成長,為國家多做貢獻。」
家裡人急了,出門到處去尋,終於看到了滿身塵土的父親,坐在一個井邊,他又一次跳井自殺了,只是沒料到是個枯井,沒死成,自己又爬了上來。父親上不了班,從此身邊也離不了人,媽媽決定讓徐井宏休學在家陪伴父親,每天跟他聊天,或者讀讀書、下盤象棋。
尼采說:和惡龍戰鬥,人要小心,自己不要也變成惡龍;如果長時間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著你。這是父親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光,他和腦海里的那條惡龍翻滾騰挪、搏鬥不休,大部分時間裡卻是靜謐而無跡無蹤的,這場神秘的戰鬥即使是最親密的家人也無法參與其中,只能在那場荒涼的風暴周圍,培育一片情感的雨林,讓陽光無始無終。
家裡的支撐又一次幾近倒塌,矮小卻剛強的媽媽始終不曾放棄這副難以承受的重擔,也從來沒有在任何瞬間放棄過希望。
半年過去了,父親的境況慢慢好起來,這場漫長的纏鬥結束了,父親又開始上班,徐井宏拿著課本跟大哥補了三天課,也回到了學校。沒過多久,「四人幫」被粉碎了,恢復高考了,一個時代落幕了,這是徐井宏的幸運。
學霸徐井宏終於找到了自己真正熱愛的東西,他說當時人們思維都很簡單,也很聽話,個體對希望的壓抑持續了太久。他這一代懵懂的少年,也沒有背負太多的沉重。1977年恢復高考的第一次考試在當年冬天,半年後就舉行了第二次高考,1977級的在1978年春季入學,1978級的在當年秋季入學,兩屆報考人數達1160萬人,在中斷10多年後,一場對知識和命運的報復性渴望,以世界歷史上絕無僅有的考試規模爆發出來。
這同樣是徐井宏的轉折,用他的話說,當時的學習氛圍簡直是「好死了」,根本不用鼓勵也不用逼迫,全都卯足了勁兒學習,聰慧的徐井宏是其中的佼佼者,有小時候的底子,他的文科歷來是長項,理科卻不如其他同學。徐井宏憋著一口氣,到上高中時,把幾乎所有的科目都補到年級第一。
一場春雨
1980年代,白衣飄飄的年代,在清華大學機械系心懷詩意的徐井宏,做出了一個又一個簡單的決定,直到有一天……
1980年,徐井宏參加高考,那一年,清華大學在黑龍江招生48人,徐井宏是黑龍江全省的第十五名。本來一切順利,但一位好心的數學老師差點改變了他的人生道路,參加高考閱卷的這位老師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之後,出於關心,四處打聽徐井宏的成績,發現他的成績很理想,就自作主張把他的志願改成了北京大學(當時重理輕工輕文),還特別開心地專門打長途電話到縣裡報告這個好消息。
徐井宏一聽就急了,不行,我不要讀北大,我要讀清華,大半夜跑到教導主任家裡,又打回長途通知那位數學老師,改回來。徐井宏這麼較勁,原因也很簡單,在填志願的前幾天,他在家裡的9英寸黑白電視上,看到了一部紀錄片,叫《美麗的清華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時他執著地認為,「清華」這個名字充滿著詩意,是他真切的夢想。
這是一個帶著稚氣的選擇,卻是徐井宏開始主動生活的第一個重要選擇,從1980年到現在,他在清華待了36年,一直享受其中,對這個選擇從未有過一絲遺憾,對他來說,再沒有一所學校有如此適宜自己成長的環境、文化和氛圍。
「我從黑龍江邊陲的一個小縣城,來到舉目無親的北京,開始打拚自己的人生,不需要送一分錢的禮,不用和任何領導拉近所謂的私人關係,只要擔起自己的責任,只需要踏踏實實地把事情做好,不用顧慮誰高興、誰不高興,靠自己的真本領獲得認可和空間。」他說。
1988年,保送研究生的徐井宏要畢業了,本科5年,研究生3年,學習成績優異,又擔任過系團委書記,留校工作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不料系裡的領導說,不行,系裡不能留你工作。
這個變故讓徐井宏多少有些失望。回想8年前,他第一次從遙遠的黑龍江來到北京,第一次看到天安門,第一次到北海公園「讓我們盪起雙槳」,也是第一次在清華校園裡,看到來自全國各地成績優異、多才多藝的學霸,也深深意識到自己的差距。
第一個學期結束,他回到老家,大年三十時學校的成績單恰好寄到,他衝出家門,從郵差手中奪過成績單,直奔廁所悄悄地打開,生怕有不及格的科目,讓家裡人知道,還好,都及格了,但還算不上優異。
他像是又渡過了一次漫長的中學,又開始新的追趕,在大三的上學期,第一次在考到了全專業第一;第一次在全校的演講比賽里獲獎,組團去其他高校巡迴演講;這期間他系統地讀了薩特、尼采、馬克思這些人的哲學著作;1984年,他入了黨;1985年,清華第一次招收推薦免試研究生,他是那一年系裡60個應屆畢業生、3個推薦免試研究生里的一個,也是那一年清華大學2000名應屆畢業生里,2%的優秀畢業生中的一個。
也是在這一年,徐井宏認識了自己的一位師妹。後來,他愛上了她。
1984年,徐井宏本科還沒畢業,就當上了輔導員,第一個月,他收到了學校發的第一筆津貼——33元。這在當時是一筆巨款,那時他每學期從家裡只帶100元出來,學校發的18元助學金是他一個月的全部伙食費。而這33元,可以讓他帶上七八個好兄弟到北京友誼飯店暴撮一頓還有的找零。徐井宏拿到錢的第一反應卻是:做輔導員還有錢哪!?
徐井宏對學生工作的熱情,要遠遠大於專業學習,對清華大學的熱愛,也勝過其他所有的組織,整天忙於組織各種活動。他當時的導師,國內鍛壓專業的鼻祖,一位治學嚴謹的老先生看不下去了,找他談話:「我每天都見不到你,怎麼帶你呢?你每天去搞團委的工作,我也不能說你做的不對呀,要不你換個導師吧。」
被第一位導師「掃地出門」的徐井宏並不為此懊悔,他對自己的認知和定位很清楚。如果專心科研,以他的學習能力,也可能是同學裡最早晉陞副教授、教授的人之一,但他認為自己不會成為大師級的科學家,如果不在這個領域裡做到極致,為什麼不去做些別的嘗試呢?何況他又那麼喜歡社會工作。
學習成績優異,又是系團委書記的徐井宏,畢業後的去向很清楚——留校工作。管人事的系副主任專門找徐井宏談話,他很高興,以為是通知他辦手續,副主任上來就問:你作為一個輔導員,為什麼要和學生談戀愛呢,知不知道這是違反學校規定的?系裡不能留你了。
徐井宏目瞪口呆,本來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出現了一個360度的大轉彎,竟然是因為愛情。以為能留系裡工作,徐井宏沒有考博,也沒有聯繫出國,此時卻要被分配離開清華甚至北京。然而面對系裡的質問和決定,徐井宏並沒有認錯甚至也沒辯白:老師,我到哪裡都是為黨工作,別說回老家,就算到邊疆也沒問題,但是你不能褻瀆我的愛情!
留校幾乎無望了,他找到戀人,對她說,沒辦法,我可能要離開北京了。這個在北京長大的女孩從沒想過要兩人分開。徐井宏研究生畢業之前考慮自己的去向時,沒有多加考慮就放棄了出國這個選項,原因很簡單,我的愛人在清華,我又那麼愛清華,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為什麼要費盡心機、花半年一年的時間,辦各種手續,跑到那麼遙遠的國度呢?
但他的愛人還是被這個現實砸了個措手不及,她說,「我不太可能離開北京,跟你回老家工作。」
自尊心極強的徐井宏,也不想因為自己影響愛人的前途,於是痛苦地提出了分手。回到宿舍,幾天睡不著覺,寫了一封情書,跑到愛人的宿舍里,她的同學一見徐井宏就說,「你可來了,她這幾天一直躺在床上不下來。」抬頭看著上鋪的愛人,徐井宏拉過一個凳子,站在上面,對著愛人讀著自己的信,剛讀到第三句,女孩兒說,「別讀了,我什麼都不要了,只要和你在一起」。
其實徐井宏已做好了準備,即使暫時無法留校工作,他再考個博士回到清華也不是難事。得知徐井宏的情況,清華校團委的一位老師愛惜人才,和系裡協調,最後決定留他在校團委工作。
這場離別最終沒有發生,愛人的誓言一直珍藏在彼此的心裡。徐井宏說,如果選擇清華是自己第一個關鍵的人生選擇,那麼選擇這位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伴侶,毫無疑問是另外一個。
在那個白衣飄飄的年代裡,徐井宏清楚地記得和愛人共同經歷的場景。有一天,他們一起去書店買書,買好出來,天上突然下起雨來,他們站在書店門口,看著匆忙躲雨的行人,輕巧地越過腳下的水坑。等了一會兒,徐井宏有點不耐煩了,說:「真倒霉,出門沒看天氣,又沒帶傘,這要等多久呢?」
愛人看了他一眼,緩緩地說:「咱們到那邊樹下去聽雨吧。」
徐井宏錯愕了一下,是啊,從黑龍江到北京,他一直過著緊鑼密鼓又興高采烈的生活,何曾有時間和心境,來安靜地聽一聽雨的聲音?何曾想過雨是可以用來「聽」的!在一個艱困、苦難年代裡的溫暖家庭里成長起來的徐井宏,知道情感和希望的意義,身邊的愛人又為他打開了另一扇窗:一切的事物都可以是美好的,關鍵是你以怎樣的心境對待它。從那以後,徐井宏一直特別喜歡雨,他說:一場春雨,讓我領悟了該怎樣對待世界上的一切。
對徐井宏來說,他的人生感悟之一是「情感重於物質」。有情感才有激情,才有溫暖,才有力量,他在感受著親情、愛情、友情的同時,更是以大愛影響著溫暖著鼓勵著他生命中遇到的每一個人。另一個感悟是「過程重於結果」:「人生其實很簡單,不過是一次生命的歷程,在經歷中體驗,在體驗中感悟。你體驗、感悟的是愛、是美好,你的人生就會充滿著愛和美好。」
除此之外,徐井宏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感悟或稱之為原則,「做人重於做事」。他說,這個世界有很多誘惑或者機會,但與我做人的標準有衝突的事我堅決不做,「有所不為才能有所為」。
一縷清風
徐井宏說,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會把我能拿出的錢都交由她支配,可是這不可能了,這恐怕是我此生到目前為止,最遺憾的事了。
2010年,徐井宏的媽媽——他最愛最心疼的那個人走了,很突然的重病,從確診到去世只有20天。2002年,徐井宏把父母從黑龍江接到北京身邊來照顧,幸好,他沒有錯過這段最後的時光。
媽媽臨終前的幾天,徐井宏每天在她身邊,拉著她的手聽她說話,媽媽絮絮叨叨、講來講去都是過往的瑣事,想起每一個曾經支持自己和這個家庭的人,特別囑託徐井宏,要盡努力去多多幫助照顧別人,要永遠保持感恩的心。
媽媽走得很安心,自從搬來北京,徐井宏每個月都給父母超出實際需要的生活費,在病情確診之前,媽媽還有兩萬塊錢,她沒有留給自己的孩子們,一半給了小姨,一半給了舅母。
母親去世後,很多鄰居和單位同事都來表達哀思和敬愛,掃樓道的阿姨、開電梯的工人也來參加告別會,哭得悲痛。徐井宏說,他們愛媽媽,是因為媽媽首先愛別人,自己給媽媽的生活費,用不完的,她都拿去幫助親友、鄰里甚至不認識的人們。
媽媽去世後,徐井宏總是回憶起自己不確定的出生日期,以及從小和哥哥姐姐們一起歡樂的場景,媽媽的形象總是隱藏其中,無時無刻不給他們最大的支持和尊嚴。這是媽媽和這個世界相處的方式:帶著善良的情懷和堅強的意志,過得簡單、溫暖、體面。
徐井宏說,矮小的媽媽畢生都是一個普通人,普通到沒有擔任過任何哪怕是最基層的職務,她最大的滿足是家人安康、和睦,身邊的親友都能得到幫助和安慰,現在,徐井宏和哥哥姐姐們依然像小時候那麼融洽,但是,早知道母親需要一些錢去幫助別人,為何每次沒再多交給她一些,再多一些,讓她更多地釋放她的愛心,更欣慰一些。
徐井宏說,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會把我能拿出的錢都交由她支配,可是這不可能了。這恐怕是我此生到目前為止,最遺憾的事了。
自從媽媽去世後,徐井宏又經歷過兩場葬禮。3年後,父親隨媽媽去了;在父親去世前,他在清華曾經帶過的、後來成為紫光軟體總裁的一個師弟,45歲英年早逝。生命如此脆弱,經歷和過程,卻是那麼重要。
一直在踏實幹活的徐井宏,並不願意做太多形而上的思考,他的判斷和決定總是很果斷,很少糾結,不必太在意結果,它自會在行動中產生。他所憑藉的力量,來自於持身正、勤學習、保持善意和堅持不懈,這些來自家庭和清華的基因,它們匯聚在一起,就是「相信」。
在清華這所國內頂級的大學裡,徐井宏一直在興高采烈地干「粗活」、「雜活」、「累活」、「急活」。1988年留校後,他就遭遇了1989年那個撲朔迷離的春夏之交。那一年他26歲,擔任校學生會秘書長,後來成為清華大學團委副書記。1989年末,他在學校組織了大量文藝、體育、科技方面的活動,每周都請來中央歌舞團、中央廣播藝術團等演出團體舉辦演出,校園裡又生機勃勃起來。
也是這一年,首屆「挑戰杯」全國大學生課外學術科技作品展在清華大學舉行,徐井宏成為現場總指揮,10年以後,他創辦清華科技園建設股份有限公司,做的事業是為創業者提供高品質的服務。那一年也是建國40周年,天安門廣場上照例有一場盛大的「聚會」。在北京28所高校組成的大片區里,他是跑來跑去干粗活的組織者,清華大學時任秘書長和校辦主任看中了徐井宏的組織能力。
做了兩年校團委的工作,徐井宏調到校長辦公室,先是行政科長,後來做校辦副主任,工作職責都差不多:「雜活」,雜就雜在校辦通常沒有什麼固定和具體的任務,最大的作用是在各職能部門居間協調。
協調了兩年,徐井宏被派到行政處管起了後勤,管理600多個職員和工人。在學校里,這在當時是沒人愛乾的「累活」。
按照後勤管理的常規做法,學生宿舍是按房間切給各系分配,這樣確實簡單,但是會影響利用率,班級、系別連接處,會產生不少空床位。那一年清華要擴招,交給徐井宏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清理床位,摸清宿舍的容量,徐井宏幾乎把每個宿舍都跑了一遍,做了全面調研,當時全校1萬多學生,他給挖出了1000多個空床位。
為了配合當時高校後勤改革的政策,清華也拿自己的後勤社會化開了刀,徐井宏全力推進改革,加油站、汽車隊、招待所、幼兒園、物資供應科等等,學校的後勤工作,差不多被徐井宏干成了一個公司。他接手後勤時,前一任負責人給他留下了100萬元的預算外資金,他留給下一任的是2000多萬元預算外資金和12張營業執照。
如今政策又變了,高校後勤社會化的提法不說了,徐井宏很懷念那段帶著600多人的隊伍,一起奔日子的時光,他們努力的結果,一方面後勤服務質量大大提高,一方面給學校的財務減輕了負擔,同時也改善了後勤職工的生活。這是徐井宏第一次「非正式」的創業,讓他第一次觸摸到一個企業家可能會具有的能量。
「累活」幹得差不多了,徐井宏也成了清華大學最年輕的中層正職。1998年3月,已經是清華副總務長的徐井宏正在開會,學校的老黨委書記一個電話過來,「急活」+「硬活」又到了。
其時,清華參與籌備了幾年的國家會計學院,一直沒有實質性的進展,學校決定抽調徐井宏去啃這塊硬骨頭,徐井宏說,去可以,但是有一個條件,工作完成後,一定要回到清華。他捨不得離開這裡。書記答應了,只要你完成任務,學校隨時歡迎你回來。
徐井宏當年3月進駐國家會計學院建設指揮部任基建辦主任,從組建團隊、敲定建設方案,到選址、征地、動工,只用了半年多的時間,國家會議學院便動工建設了。「急活」完成後,徐井宏回清華找領導要求回學校工作。當時清華大學正計劃組建一個股份公司,來負責把清華科技園主園區建設起來,而這正是徐井宏的又一個重要選擇:做企業。而學校正需要有一個人能把這個任務挑起來,就這樣,徐井宏自己又挑了個硬活。
如今的清華科技園已經是全球最大的大學科技園,也是中關村這個創新創業皇冠上的明珠。而在當時這塊巴掌大的地方卻聚集著18家單位和600戶棚戶區,前期拆遷就需要六七個億,這在當年對學校來講是個天文數字。
在清華科技園,徐井宏確定自此為之奮鬥的事業。在清華工作多年,一方面自然是眷戀母校,希望能多做點什麼,另一方面也是並沒有遇到更好的選擇,他在學校里的同齡人,通常會選擇兩條路,有志於科研教學的和傾向於選擇從政的。
徐井宏認為自己可能成為不了一個卓越的科學家,但是面臨另外一個選擇時,他確實猶豫過。在他30多歲時,各部委、省市都向大學要幹部,一直以務實肯干聞名的清華大學是主要目標,年輕的徐井宏毫無疑問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讀大學時,特別喜歡一部小說,裡面的主人公在河北的一個縣裡當縣委書記,憑藉自己的能力造福一方,這是他認為自己想做的事。
但在擔任清華科技園建設股份有限公司(後更名為啟迪控股股份有限公司)總裁的過程里,他就很篤定地知道,企業是更適合自己的工作,他說:「企業可以直接創造財富,商業競爭激烈,有點像戰場,我們那一代的革命英雄主義與革命浪漫主義的教育,在商業領域展示得更為充分,你必須依靠自己真正的實力,和戰略戰術才能獲取勝利。」
徐井宏用了5年時間,用有限的資金,推動各種商業模式,把清華科技園建設開發完成,18萬平方米的科技大廈建成第二年即實現滿租,租金比周邊寫字樓高出近50%。2003年清華科技園被科技部、教育部評為唯一的A類國家大學科技園。2004年清華科技園成為國內大學科技園區中首家國際科技園及創新區域協會(IASP)正式會員單位。這期間的2002年,徐井宏還又一次臨危受命,在紫光股份前一年度虧損的的情況下前往擔任總裁,上任一年即實現這間上市公司的扭虧為盈。
2012年5月,徐井宏出任清華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長,全面整合清華產業,對其重新進行戰略定位和布局設計,搭建起自生長、自繁衍、自連接,不斷進化且持續發展的生態系統,在經濟發展趨勢總體放緩的大背景下,清華產業卻逆勢高速增長,總資產由2011年底的580億元發展到2016年6月的近3000億元。
與資產規模相比,徐井宏更看重的是企業的發展方向和綜合實力。清華科技園產生的專利、創業企業孵化質量、IPO企業、跨國公司研發機構入住的數量,都在全球大學科技園裡傲視群雄;清華控股在他手上已經發展成為全球最大校企,在智能晶元、環保技術、安全工程等領域成為國內乃至世界的佼佼者。這得益於他的長遠規劃和獨特眼光,以及能將眾多人才攬在一起的人格魅力。
但是徐井宏最得意的還不是這些,他說:其實我最自豪的是,多年以來,凡是和我們合作過的夥伴,無論是相關區域發展機構,還是合作的企業、眾多創業公司等,都能從這個平台上獲得成功。他把誠信作為公司發展最重要的法則,他認為誠信就是要使企業的所有客戶與合作者都贏。這還不夠,他又加了一句,「還要贏在我們自己的前面」。
徐井宏說:「怎樣才是真正的企業家,不是掙一筆錢,積累一份資產,就是企業家了。我理解的企業家,是真正能做成一家有持久生命力的企業,能夠源源不斷地創造價值來為世界的更加美好,為人類的更加幸福做出貢獻,才配得上被人叫作『企業家』。」
對徐井宏來說,這是值得他奮鬥的目標,他倡導清華產業人的行為準則是「實事求是,承擔責任,與時俱進」,他推動的清華控股的企業文化是「心存感激,腳踏實地,眼望未來」,四年多時間裡,他提出並推進了清華產業的多項改革。但是作為學校、教育部、財政部多頭監管的國有企業,清華控股近年來在體制機制改革上走得很快,需要突破很多制約,尤其在混合制改革發展途中也會出現新的問題,這一切對徐井宏來講無疑是嚴峻的挑戰。但他矢志不移,努力在企業發展與規範兩條線上不斷前行。
2012年徐井宏上任時,清華控股的580億元總資產里,有350億元屬於同方股份,而清華控股總資產截至2016年6月已接近3000億元。如今同方股份按正常速度發展,2016年一季度底總資產已增長到579億元。紫光集團當時只有15億元總資產,2016年6月已達到1200億元;啟迪控股從27億元增長到現在的超1000億元,兩家公司的崛起帶來的是國有資產的大幅升值。
更難的事還在後面。但他此心光明,並不畏懼。
在剛剛結束的天津夏季達沃斯論壇期間,清華控股舉辦了「鑄重器 贏未來」的主題活動,宣告啟動「基石計劃」和「星聚計劃」,推動清華產業在科技創新和創業服務兩條主線上實現新的突破。
「你要活個80來歲,一共3萬天,去掉孩童、成長和系統學習的時間,再去掉吃飯、睡覺的時間,你還剩多少呢?人生其實很簡單的,就是一個生命的歷程。但其中的質地卻是不同的,生命途中有彩虹也有風雨,有光明也有陰霾,有平坦也有坎坷。每個人生命的質量在於如何對待這一切,你可以是報怨和痛苦,也可以是陽光是樂觀是積極向上,這是每一個人可以主動選擇的。」徐井宏說。
你相信什麼,就能做到什麼。王陽明說:「殺人須就咽喉上著刀,吾人為學,當從心髓入微處用力,自然篤實光輝。」小事慢慢做成了大事,平淡也在行動中變得意義非凡起來,對徐井宏來說,勇氣不只是衝破艱困的悲壯,更是不畏利刃、不斷跨越刀鋒的成就。
他說:「等我告別這個世界時,願化做一縷清風,什麼都不必帶走」。此生經歷,便已足夠。
2018第十一屆新東方家庭教育高峰論壇
再度起航!
自2008年起,新東方家庭教育高峰論壇已連續舉辦十屆。十年來,12000餘位教育主管部門領導、教育界知名專家學者、社會名人、優秀教育工作者、家庭教育工作者和家長代表出席了論壇,已成為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最具影響力品牌活動之一。
第十一屆新東方家庭教育高峰論壇將圍繞「讓孩子成年又成人」這一主題,深度探討孩子成年與成人的關係、孩子的精神壓力與心理危機如何影響孩子的發展,並找尋讓孩子成年又成人的方法與出路。關愛孩子,從關心家庭教育開始!
論壇信息
主題:讓孩子成年又成人
時間:2018年11月24日 8:30–16:30
地點:北京諾金酒店
到場大咖:俞敏洪、武志紅、周成剛、徐井宏等教育界名人,名單持續更新
門票獲取方式:請持續關注公眾號,將在近期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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