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籬（民間故事）
天色是那麼的灰暗，男人低著頭在街上彳亍，心裡如同壓了一塊大石頭，有種說不出的壓抑與沉重。是時候回家了吧，男人心中想到，思緒卻不禁飄向了遠方。
這年，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旱災，地里的稻子顆粒無收。本來男人家裡還算幸運，留有去年存下的幾石陳米，誰知道突遭橫禍，前幾天山上那一股強盜下山來把男人家洗劫一空。去報官吧，可這年頭，又有誰會管呢？老百姓吶，生下來就是被人糟踐的命，永遠也突破不了命中注定的那堵牆，既然活著連豬狗都比不上，那就不如以死解脫吧。
今天早上，男人去村頭老魚頭阿大那裡討要了一籃河豚子，男人以前聽阿大說這玩意有毒，吃下去必死無疑，而且味道鮮美，死的時候不會感覺到痛苦。阿大一開始自是不給，男人就說是拿去葯耗子，可是這年頭連人吃的都沒有，耗子又怎麼活呢？
男人將河豚子提到家中，交給妻子後便逃似的跑出來了，他不想看到妻兒瀕死時那無助的場景。男人是那樣的懦弱，那種讓他痛苦而他卻又無法改變的現實，他只會選擇逃避，他向來就不是一個敢於直面現實的人。好在現在已經是傍晚了，想必中午妻兒已經吃了那籃河豚子，現在應該都已經好好的睡著了吧。男人想到這裡，便下定決心回家了，安葬好妻兒以後，男人便下定決心下去陪他們。
男人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接近那個曾經的避風港，他從來沒有想到，居然有一天會懷著恐懼害怕的心理接近那個曾經最溫暖的家。推開門，院子里是一大兩小三具屍體！不，他不信，他睜開眼睛，院子里什麼都沒有！也許妻子和孩子是在屋裡吧，男人這樣想到。他推開房門，飄來的是一股肉類的香味。咦！妻子和孩子居然還沒有死，此刻還團坐在桌子周圍，河豚子還在鍋里燉著。女人看到他回來了，連忙起身為他脫去外衣，迎他入座。
「你們怎麼都不吃飯，餓嗎？」男人問道。
「不餓，不餓。」兩個孩子很懂事，但他們不斷掃過煮河豚子的鍋子的目光已經暴露了他們的真實想法。
「當家的，你不回來俺們怎麼能吃飯呢？你可是俺家的頂樑柱哦。」女人說。
男人的眼睛瞬間就濕潤了，他沒想到自己的家人如此珍惜自己。也罷，既然這樣，能死在一起也是命中注定。想到這裡，男人便起身給每人都盛了滿滿的一碗河豚子。
吃到嘴裡，軟糯可口，入口即化，男人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想到這居然是自殺的毒藥時，男人的心裡卻不禁閃過一絲悲涼，百姓的命，就像有一堵牆，永遠也不會讓你突破，只能認命。
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預想中的死亡卻並未降臨，帶著一種疑惑與不解，男人在昏沉中漸漸入眠，也許夢中會安靜死去吧。
東方漸曉，日已經升了，男人在公雞三啼中醒來。咦，自己居然沒死！男人仔細想了想，哦，也許是昨天河豚子煮太久了，已經失去了那種致命的毒性了吧。這莫非是老天不讓自己死？男人看著旁邊熟睡的妻子恬美的面龐，心中第一次感到安逸與舒適，既然活下來了，那就好好活下去吧。不知不覺中，男人心中那道「人命天註定」的藩籬已經出現了一絲裂痕。也許，遲早有一天他能徹底拆除這堵心牆吧。
TAG:半世紀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