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屬女人的文字,是眼淚的搖滾
哈嘍,大家好,我是意外天團第一追風少女,映月。
今天,我想跟真愛們分享一些關於音樂的話題。
今天晚上,是譚盾的《慈悲頌》在香港演出的日子,也是亞洲首演。
偷偷告訴你們,意公子現在正在香港聽著呢,不久之後,意外天團將就《慈悲頌》帶來跟譚盾之間的精彩對談,敬請期待~
《慈悲頌》
《慈悲頌》用梵文和中文演唱,全劇共六幕,譚盾將星雲大師所撰《佛光祈願文》作為福音樂章,並翻譯成中、英、德三種語言。
在這之前,我想先推薦真愛們聽譚盾的另一部作品——《女書》。
因為前不久,我們意外藝術的10個小夥伴集體去聆聽了這場演出,覺得非常精彩,一定要介紹給各位真愛。(視頻在文章末尾哦)
《女書》演出海報
這組交響樂是譚盾以自己家鄉的一種非常特別的文字為主題譜寫的。
音樂是先鋒的,現代的,旋律一下難以捉摸。豎琴叮咚作響,彷彿一個古老傳說由遠處慢慢飄來。
但不久豎琴就靠向中國傳統,耳邊響起五聲音階和中國古韻,以及像古箏一樣的「掃弦」和撥奏。
這聲音伴著老奶奶的歌聲和著女人的哭泣,貫穿始終。
譚盾在創作時做的記錄
老奶奶們唱的,就是這種只屬於女人的文字——女書。
「女書」是什麼
其實,我們一直以來使用的文字都是"男書"——男人創造並使用的文字。
甲骨文就是典型的「男書」
在那個時候,女性地位地下,她們不可以上私塾,甚至連讀書識字都不可以。
知識、話語權,其實是被男性壟斷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湖南江永縣的女人們,創造了一種女性專用的文字。
這和當地獨特的地理、社會環境有關。奇形怪狀的山,密密麻麻地堆積在江永縣的外面,自然環境閉塞。
它的寫法脫胎於漢字,是漢字的變異。外形呈長棱形的「多」字體勢,斜體修長,清秀舒展。
「女書」的字形
在世界文字史上,以性別區分文字的案例並非只有女書一種。已知的另外兩個多少有些相似的案例,恰好都出現在漢字文化圈內。
一個是日本,歷史上漢文曾被稱「男文字」,為男性專用,女性則用平假名系統的和文,《源氏物語》即用「女性文字」寫就;
老印刷版《源氏物語》
另一個是韓國世宗大王創造的拼音字元,其最初的使用者也多為女性,當時韓國使用漢字的男性會覺得用拼音文字有失身份。
不過日本和韓國的這種女性文字,只流通在上流社會。
女書使用者是中國偏遠鄉村的女性,卻創造了這樣一種獨特、美麗的文字。
她們用這種文字,和姊妹妯娌交流。
雪花秘扇
大都綉在女人最私密的物件上,比如手絹,秘扇,腰帶,以互通心跡,訴說衷腸。
男人們一方面看不懂,一方面也不會對這種奇怪的符號感興趣。
這就是「女書」。
有趣的是,女書並不是像我們平時說普通話一樣念出來的,而是一種唱出來的文字,旋律、節奏都是非常古老的,它跟後來的宮商角徵羽也不一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音調。
那麼它唱的是什麼呢?
唱的是,母親對女兒的囑託。
《訓女詞》
唱的是,女兒對母親的思念。
《淚書》
曾經是女兒的莫翠鳳的哭唱,回憶這五十年前的婚嫁,時光流逝了半個世紀,人走了,可是眼淚還沒有干。
唱的是,姐妹之間的情誼。
這種情誼被她們稱作「老同」,是舊時南方民間立誓結為姐妹的一種說法。
年輕的同齡女孩會彼此發誓成為老同。要在神佛面前盟誓,要有見證,生生死死不離不棄。這是女人間最親密的關係,甚至超越夫妻、姐妹。
電影《雪花秘扇》中兩位主角結為女同時盟下的誓言
"我倆如同兩條各自跨越千萬里的小溪,結伴注入江河,我倆如同千萬年間生長在一起的花朵,我們之間將形影不離,和善相待,心存歡喜。我們將是永遠的老同,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所以,女書唱的是關於親情和友情的主題。
關於老和幼,生和死,輪迴和交替。
「女書」是眼淚的搖滾
如果你再深入地,細細地了解一下「女書」書寫的內容,會發現這些文字是那麼的令人心碎。
「有爺種花無爺養,夫死黃泉萬事休。當時拋下二個兒,死後七月添朵花。留著我來當寡婦,嬌兒啼哭多可憐。白日千家去討米,夜間破廟來安身。大的哭來小的叫,母子私人哭黃天。叫天叫地都不應,誰人與我來申冤。」
「哭嫁歌」體現地是新娘不願離開父母家人的戀家心理。
「我在娘家是貴人,六月太陽我沒曬,七月行雨我沒淋;我到婆家變賤人,六月太陽天天曬,七月行雨我要淋」,
進而發出了「這樣的日子怎麼過,這樣的日子怎麼挨」的哀嘆。
在這種情況下,「老同」之間的情感,似乎成了一種最甜蜜的寄託。
老同有從小結交而終生不變的,有中老年時一見如故的。有家庭牽線搭橋的,有自己相中而對方同意的。
結交之後,姊妹要常常互訪,住在對方家裡十天半月。同吃,同住,同睡,同玩,同做女紅,同寫女書。下面是一篇互訪的女書作品。
鳳凰起身來邀伴,拍翅高飛一對啼。
飛到高樓同歡樂,飛到天邊樂逍遙。
同在高樓好過日,兩個結義恩愛深。
許多結拜姊妹在結交後宣誓終身相伴,永不婚嫁,但是她們終究不能違抗父母的意志與傳統歸宿。
當姊妹一方不得不出嫁時,另一方悲痛欲絕,但也要幫助對方度過這一人生大事。下面是一篇描寫姊妹出嫁的女書作品。
被為他家人緊逼,拆散鴛鴦不成行。
雙龍遊行去出洞,投鳥飛天不入雲。
所以,女書不僅書寫的是當時的女性最隱秘的情感,其實也側面印證了在當時的情況下,這些女性有多麼孤獨,多麼失語。
關於話語權
話說到這,身為一個專業的藝術民工,映月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就是:
我們平時談論的藝術,或者說藝術史,很大程度上就是男性構建的世界。
留名的女性屈指可數。
為什麼?
誠如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所說的,
「女性的身份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被社會所塑造的。」
新石器時代,母系社會時,女性的地位是很高的,子女跟隨母親,他們一起生活在無父無夫的國度里。
但是,隨著社會財富的壟斷,知識資源的壟斷,乃至權力的壟斷。
女性在社會中的地位越來越低,話語權越來越少,在歷史中越來越沉默。
1970年代之後,女性意識覺醒,平權運動愈演愈烈。
前不久,具荷拉事件引發韓國女性發起「姐姐來了」遊行
才有了現在相對平等的男女地位,也湧現了非常多優秀的女性藝術家、文學家、哲學家、科學家。
所以,生活在21世紀的我們,去看女書中唱的許多內容,也許無法感同身受。
但是,別忘了那是一個怎樣的社會。
那是一個,父權之上,三綱五常,女性要裹小腳,要三從四德的年代。
人是複雜的動物,女書的創造者們在前行中妥協,在妥協中前行,用只有彼此能聽懂的女書相互交流,結成溫暖的聯盟。
我們才會發現,世界上居然還存留有這樣一種美麗的文字。在幽暗的歷史中,為自己保留了一縷光。
猶如豎琴的聲音,在樂章之中縈繞,成為極致美麗的存在。
譚盾曾提出這樣一個疑問:
「儘管女人村的女人們流盡了眼淚,為什麼她們的歌聲和現實生活還是那麼浪漫?」
《女書》交響樂的最後一章,名叫《活在夢裡》。
女人村的女人們一起來到河流邊,浣洗衣物。她們用手掌當作樂器,一邊拍擊水面一邊歌唱,演奏了一曲無比歡樂的樂章。
我猜想,她們之所以能經歷苦難而又浪漫地活著,是因為她們為自己構建了一個如夢的美麗世界和精神王國。
她們用女書保護著只屬於女性們的秘密。
後來在查閱資料的時候,我發現一件事情很有意思。
漢字里的「女」字是跪著的。
但是在女書中的「女」字,是站著的。
即使你在那個社會體系里不受重視,但是我會永遠尊重你,愛護你。
我想這就是女書身為一種文字,如此感動我們的原因。
可惜的是,作為人類學現象的女書已經滅亡。
但好在,還有譚盾這樣的一些音樂人、記錄者們在努力,我們才得以一睹「女書」這種美麗文字的芳容,得以觸摸到她們浪漫的血肉情。
說了這麼多,各位真愛也不知道《女書》聽起來是啥樣,來來來,戳戳戳。
- 今日互動 -
聽了《女書》之後的感覺是?
關於《慈悲頌》,你有什麼想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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