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五彩的花牌,見證了香港由小漁村到大都會的幾十年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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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香港,你可能會想起魚龍混雜的九龍城寨,想起電影里古惑仔的友情歲月,想起街道上五花八門的霓虹燈。這些香港的代名詞,見證著香港從名不經傳的小漁村一步步變成富庶繁華的國際金融中心。
但似乎忘了還有一位,一位如今歸隱於林的見證者。
花牌,是香港歷史悠久的裝飾紙紮。它在香港傳統民俗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是鄉村節慶的主要裝飾品,也是人與神靈溝通的媒介。
花牌的起源有很多不同的說法,有人認為是中國建築牌樓的延續,也有人認為是民間模仿宮廷吉祥裝飾,無從考究。
六七十年代的香港,每一對新人結婚,每一家新店開張,甚至每一次社區活動,華麗而氣派的花牌一直都是彰顯身份的象徵。
三四層樓高的它佇立在門口,五顏六色的裝飾顯得極為搶眼,中間一排手寫的碩大祝福語,讓前來祝賀的人們都能感覺到盛宴的排場。
「太和殿」火鍋開張
主人家臉上洋溢著的自豪感。越大型的花牌,代表越威風;色彩越鮮艷,越凸顯身份。
沒有鶯歌燕舞,也沒有金銀珠寶的陪襯,更不像如今只有簡簡單單的一條祝福橫幅。那時候都是這種紙紮的花牌,靜靜看著摩肩接踵的人們前來道賀。
新人結婚
甚至有位紙紮師傅還發明了一種小型的「機動花牌」,主要由風扇、馬達、皮帶、銅鑼、伸縮裝置以及各種紙糊人物組成。
以章回小說或者歷史故事作為題材,做成來回活動的花牌箱,放在店鋪門前招攬客人。
在當時帶起了一陣花牌風,無論是市區還是鄉村,只要有活動的地方就有花牌。
它是那個時代的見證者。
機動花牌
要製作一個地道的花牌,需要的技巧很多,寫大字、折花、製作配件、上棚等基本工是不可缺少的,所需的工具亦很多。
更重要的是,師傅的經驗不可或缺。
「李炎記花店」,這家不賣花的花店是香港碩果僅存的一家老牌花牌店。李翠蘭和李志海是這家店的第二代繼承人,他們經歷過花牌輝煌的時代,也經歷著花牌消失的年代。
悠悠五十年的歲月在他們身上划下痕迹,常年的低頭寫字,攀高爬低在兩人身上積累了多處病患。
李翠蘭身心疲倦,每每想要放棄的時候,就想到這是香港僅存不多的一項傳統手工藝,不能在自己手裡斷了,於是咬咬牙又堅持了下去。
「花牌是香港的集體回憶,是一個時代的見證。」
李翠蘭、李志海和他們的徒弟
顧客在下單後會告訴李翠蘭花牌的用途,李翠蘭就按要求畫圖則給顧客,正確的話就可開始寫字。
例如要用棉花寫字的話,就先用漿糊在紙上寫字,寫完後再把棉花鋪上。但是撕棉花也是苦力活,李翠蘭的手上就布滿了撕棉花的老繭。
這雙布滿老繭的手也不簡單,業間稱她的字體為「李炎氏字體」,運筆間行雲流水般的翻轉、重疊和起落,儼然如一個大書法家,筆尖風采讓人讚不絕口。
客人們都覺得電腦打出來的字太刻板,而李炎記開店至今都是純手寫,比之別家的電腦印字多了股靈性,
字體是一部分,折花也是一個慢工出細活的操作,每一朵花都要認真摺疊,一個部位出了問題就相當於整朵花廢了。
花與花之間的擺放距離要準確,這樣在遠處看整個花牌就不會有不協調的感覺。
製作框架就由李志海包辦。首先要制好內籠,按客戶的要求做出框架,繼而削竹和劈竹,最後再鋪上紙。
現在的花牌會翻新,把字全部換了,紙花配件全都拆了重新再裝,內籠框架就不用再改,省了一道功夫。
當所有的配件製作完畢,就可以將貼好的框架搬到目的地,裝上棚架。以往李志海會親力親為,上棚下架。
如今年紀大了他就負責在下面指揮。現在棚架的體積因為安全問題也比以往小很多。
工人們一番螞蟻式的組裝後,一座色彩鮮艷,亮麗堂皇的花牌就坐落在香港銅鑼灣時代廣場的門口。
這是李翠蘭和李志海畢生製作的最後一座花牌。與四周林立的高樓大廈相比,它顯得特別格格不入。
2016年李翠蘭和李志海製作的最後一座花牌
花牌是個苦力活,傷神勞力。10幾歲就入行的李翠蘭如今就落下一身病痛。在電子化普及世界後,花牌跟其他傳統手工藝一樣,被淘汰在時代的滾滾浪沙中。
五光十色的廣告牌代替了手工繁雜的花牌工藝,製作一座花牌所用的時間精力已經可以完成許多事情。許多花牌做不出的顏色或者樣式,機器都可以實現。
加之政府的干預,禁止在市區擺放大型花牌,認為大型花牌會造成危險。周圍越來越多高樓大廈拔地而起,中小型花牌也因過於佔地而被逼至只能在鄉村地界擺放。
漸漸地,在市區幾乎看不到花牌的身影。只有在特定的節日或者地方,才能偶爾看到它們。
例如香港盂蘭盛會,每逢農曆七月某些地區會籌辦祭祀。通常都會在足球場這種空曠的地方搭建舞台並且利用大型花牌裝飾,晚上會有神功戲表演和祭祀儀式。久而久之,花牌便成了盂蘭節十分搶眼的招牌。
盂蘭節花牌
還有本地居民的太平清醮(本地保平安的活動)和天后寶誕等傳統習俗,為了迎接節日都會在當地空曠的地方搭建舞台戲台,再以花牌做裝飾,紅紅綠綠五顏六色,好不熱鬧。
太平清醮
最後就是香港長洲島的花牌,長洲島的花牌和其他傳統花牌有分別,長洲花牌用途較廣;居民用花牌來通告信息。
例如島上的節慶活動,會館社聯聚會、婚慶、甚至出門旅行大小事都用花牌通告,可以說是島上居民的大型行事曆。
長洲島花牌
除了以上特定的地方或者時間,我們在香港基本看不到花牌。它曾經佇立在大街小巷,與各種廣告牌和霓虹燈爭輝,卻被城市中央的高樓大廈淘汰,歸隱於林。
它陪伴著香港從默默無聞的小漁村走到世界的舞台上,卻始終適應不了舞台上的燈光。特別是在香港這種講究效率的地方,還有誰會花費那麼多的時間精力投身一門已被時代淘汰的傳統手工藝呢?
一座輝煌華麗的花牌前是眾人的讚賞,背後卻是一群匠人不分晝夜的努力。那個時代的匠人賦予了花牌價值,為整個香港增添了濃厚的本土色彩,到頭來卻仍然逃不過工業化大浪潮的掩埋。
工業化為曾經的小漁村帶來天翻地覆的改變,所有先進新潮的東西都能在香港找到。但是,人們卻找不回這座城市曾經最與眾不同的東西。
資料來源:
扎作.藝術
再發現香港
機動花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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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中國最後一個用一輩子去做木偶戲的人
※印第安人被趕盡殺絕之前,他拍下了最後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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