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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裝滿微薄謝意的廢紙簍

文/丐丏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散文:裝滿微薄謝意的廢紙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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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遺憾!我一直不知道負責收拾打掃我辦公室的保潔員究竟是一個啥樣的人,包括長相;我只知道,那是一位「阿姨」,比我年長,或比我年輕。我下班後她來,我上班前她走,我們總是很規制地失之交臂——這幾年我在這裡的工作,根本用不著早來晚走、起早貪黑,完全沒有什麼事情是非披星戴月不能完成的。

如果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邏輯而成立的,那「一案不理、一室不掃何以理國家、掃天下」便也是邏輯而成立的。但就算你身修了、家齊了,你也不一定就有機會去治國、平天下——即便是起碼程度的;同樣,就算你案理了、室掃了,理國家、掃天下那些大事兒也不一定就能輪上你。抱負越大,越難得以慷慨激昂、捨我其誰地施展;而我似乎不記得自己有過什麼像樣的抱負了。

我是絕對理案、基本掃室的;套用「手機控」,我可謂就是一個「案頭控」——說是「強迫症」也不為過。我之理,首先不過是讓那些紙筆文本規規矩矩、各有定置;再深層次一點兒的,就是當閱理的及時閱理、當收納的及時收納、當廢棄的及時廢棄,這是非常分內、責無旁貸的。

我之掃,不過在於對當日辦公產生的不多的廢棄物,並不順手就扔進廢紙簍里,而是於下班前一併順便直接扔到衛生間那大垃圾桶中,可回收的另置。我這樣做的考慮只基於一點,那就是:盡量不給保潔員阿姨添麻煩。特別是廢棄物很少比如只有廢紙一團或干筆芯一支時,還勞煩阿姨動一下那廢紙簍實在是太不應當也太不值得了。我這樣「心細」暴露我絕對不是一個大氣之人,大才或大材就更談不上了,但我寧願相信「於細微處見精神」!

就要退出工作崗位了,我之掃的力度於半年前便隔三差五地加大了,但我之掃的習慣和方式並未改變,每天收拾出來的絕無價值的東西仍是直接扔衛生間那垃圾桶,可回收的仍另置。——量越大越不當給阿姨添麻煩,也越值得我自己跑衛生間。

這期間,我那個只是被時光褪了色的乾淨的廢紙簍竟被用了幾次——實在是委屈它了,一直得不到重用,真是抱歉啊!那麼,我用它幹嘛了呢?沒什麼,就是用它裝了幾次雞肋或尚有一定使用、留存價值而不十分雞肋的東西,具體:

如一根40厘米規格的塑料直尺;如3根完整的紅藍鉛筆;如兩把9.8成新的扇面已字畫了的、來路清晰的摺扇;如幾個已經騰空的精緻的金屬或木質茶葉盒、名片盒——自己的不同崗位的未來得及濫發的和不同場合接受的別人的名片已被碎紙機碎掉;如不多的獎章獎盃——自己不忍下手將它們和那已經撕毀的榮譽證書一起直接投入到那垃圾桶中;如簽名或未簽名的開本不一、薄厚參差的作者贈書(我贈出的一定也是如此命運——所謂贈書,無異於假手以扔)……

每每的第二天早上,廢紙簍就空空如也了!阿姨一定堅信那都是被我徹底割捨了的東西,並安排好了它們的去處,這讓我很是心安!

散文:裝滿微薄謝意的廢紙簍


習慣了阿姨的有條不紊、井然有序,若什麼東西有了異動或非常,我便會於無意間發現或感覺到——我不是一個很心細的人么!

比如有兩天早上,我發現熱水壺不是如往常那樣接滿水並坐在置於辦公桌左手邊小矮柜上,它的插著電的底座上,而是放在了辦公桌上(水倒是接滿了的)……後來我知道,那兩天阿姨病了,是她愛人來替的班——她一定是交待清楚了的,他一定是認真規範地做了的——只差一個小環節就滿分了!這讓我的有關敬重更加複雜了。

我知道,在上級「有冗員便不準聘用臨時工」的剛性政策下,阿姨們的「工資」是非名正言順而極微薄的。她們這樣與收入水平不相稱的敬業和不放棄,只能用「精神」來理解。她們的「位置」是我們那些可愛的冗員們所絕難替代的。

更有一件小事讓我感動、記憶至今。

一天早上,我忽然發現,我的紫砂「海納百川」水杯的蓋子沒了!正當我疑惑地尋找著,我辦公室的門被急促地敲響了……「請進!」是辦公室的同志,她對我說:收拾衛生的王姨說早晨一不小心把您的水杯蓋兒摔壞了,她說去買一個賠您!我趕忙說:不用啊!沒關係!告訴她,千萬不要去買,我還有杯子用;再說了,沒有蓋兒,杯子也不耽誤用。「我也說不讓她去買……」

第二天早上,我的辦公桌上還是出現了一個嶄新的和原有幾乎一模一樣的「海納百川」,而我那無蓋兒的顏色顯暗的「海納百川」如未戴帽的老者正局促在那新貴的身邊。可以想像,阿姨是「踏破鐵鞋」了一天的。

如今,我真的是要退出工作崗位了!回想一下,阿姨是我在這裡主要心存感激的人之一。我想要感謝她一下,也應該感謝她一下!

「我們日常生活的每一件事,都是花費過別人的血汗的。」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在默默地為你服務著!你或未曾謀面,或知其男女胖瘦而不知姓甚名誰,比如天未亮就在大街小巷撿掃的環衛工,比如被人呼來喝去的飯店服務生,他們也許不在乎,但他們往往確實就得不到或沒法得到哪怕是一句話的真誠的謝意表達——我不想讓阿姨成為他們中這樣的一個,我要感謝她一下,非面對面的——這是有必要堅持的。

如果說「千里捎鵝毛」「聊贈一枝春」「生芻一束」是切實可能的,那我就不為難了;我並選定了我的代謝「親善大使」。

萬事俱備,只欠一退。終於,我今生的最後一個工作日到來了,今天下班前——也即永遠下班前,我就要交鑰匙(辦公室的)了,我要最後飽含深情地再用一次枉陪了我整整七年半的廢紙簍(辦公室「固定資產」之一)……

我把4樣比我之前之所有所棄都不雞肋的東西輕拿輕放進了我的「親善大使」——我那廢紙簍中:首先一樣就是那失了蓋子的老「海納百川」;然後一樣便是我在用的那個估計還剩半成新的熱水壺;再一樣是一把未開封的長柄傘;最後一樣是一本扉頁上寫著「謹此致謝!不成敬意」的名為《時光漫緩聊回首》的書——我的不輕易「贈人」的自印自撰。

然後,鎖門,交鑰匙,走人……美國電影《關於施密特》中施密特先生在退休那一天,在就要關掉他即將徹底離開的「助理副總裁」的辦公室的燈和門然後孤獨、黯然離去前,先是一個時辰的一定是五味雜陳的枯坐,然後有一個一定也是五味雜陳的扶門回顧,我沒有,我罔顧強迫症地毅然決然。

我相信,明早,太陽會照常升起,我那廢紙簍也一定會照常空空如也!

散文:裝滿微薄謝意的廢紙簍


(圖片來自於網路)

【作者簡介】丐丏,本名張新春,喜愛文史,些有文章見媒、獲獎,出版有《打造與狀況——關於「康乾盛世」之官吏及「康乾盛世」》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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