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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妖故事:整村人得怪病 都在夜裡被偷吻過 追查發現古怪人蔘精

青道士。本插畫為每天讀點故事官方特邀創作 插畫師:塵闕

1

樹無用,不求有為而免遭斤斧。

2

烏江浩渺。江以北是夜郎城,江以南有青道士的小木樓。

此夜,青道士在屋中靜坐,窗外的遠景是裙袂飄揚一般的山脈,數不清的林木在風中搖擺,像沉默的列隊行進的士兵。夜郎城的方向,天青色中突然有一抹蒼白的妖氣流竄,正邪不辨、一晃而過。

青道士向之遠眺,看不出妖氣去向,隱隱不安。十天後,青道士的小木樓接連抬進求醫的人。他們由家人抬送,從夜郎城渡江而來,病症古怪:団抱成卵狀、絕食等死。普通大夫束手無策。

青道士的驢子會說人話,在一江兩岸早已見怪不怪。它彷彿在數錢,「一顆蛋、兩顆蛋……十顆蛋。」

十個人被抬進驢棚里,吵吵鬧鬧,「不要碰我,我是一顆等待孵化的蛋,快把我們放到溫暖的屁股下面。」

驢子於是一屁股輪流坐到他們臉上,讓他們安靜下來。

青道士總是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模樣,「此病不難治療,方法有兩種,一種成本低,所以便宜,收十文。一種成本高,所以貴,要收一百文。」

一個病人的妻子,她要便宜的,剩下的錢還要給孩子買肉做飯。

青道士隨手一抓一拋,她的丈夫被甩出去,像張年畫一樣牢牢貼在牆上,片刻後才滑到在地,嘔出三口黑血,慢慢清醒過來,但是全身劇痛,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下不了地的。

一個病人的父母,他們要貴的。青道士讓樂風拿來一個碗,一個生雞蛋,在病人耳旁輕輕敲碎雞蛋,說道:「蠢貨,足月了,當破殼而出了。」

「哦,我長大了。」那人倏忽睜眼,喜極而泣地流出深紅色的眼淚,等到眼淚流盡就徹底清醒,緊緊抱住他的雙親。

一個病人有一雙兒子,他們窺視救人之法,偷偷把父親搬出驢棚。一人從懷裡掏出一顆熟雞蛋,準備依葫蘆畫瓢。這充饑食物,沒想到有大用途。

青道士在驢棚里喝道:「我有法術,你們沒有,照貓畫虎尚會弄巧成拙,何況還是用一個熟雞蛋。」

「你不要唬人,一個雞蛋才一文錢,你就要我們十倍百倍的價格!我們不上當。」

「都說凡人生子生孫,不過貽誤自己。果不其然。」青道士冷冷一笑。

兄弟二人將熟雞蛋在父親耳旁打破,急切地說道:「足月了,該破殼了。」

二人的老父興高采烈叫一聲:「啊,破殼啦,可是我怎麼被煮熟了。」然後兩腳一蹬,一命嗚呼。

兄弟二人反覆檢查老父的身體,癱坐在地上恍惚許久,跟著捶胸頓足,怒目而視青道士,「你的方法不對!你要為老父的死負責!」

「賠錢!」

「對,賠錢!」

二人氣勢洶洶衝進驢棚要撕扯青道士。但驢子忽然直立起來,揮舞前蹄將他們打得滿地找牙,「滾!不要妨礙老子做生意,這個月能不能改善伙食就看今天了。」

兄弟捂臉嚎啕,又知道敵不過這個妖怪,只能抬著屍身叫罵而去。

求醫的人千奇百怪,有錢的捨不得錢,沒錢的又捨不得親人遭罪,折騰了一天,青道士才把他們都打發走。

樂風問青道士,為什麼對那個老父親見死不救。

青道士不以為意,「他的兒子都不愛惜他,我又何必多管閑事。」

樂風不同意,「可是我們作為好妖怪,不是應該古道熱腸、救人水火嗎?」

「那是你師父,不是我。再說了,什麼是好妖怪?我是憑心而活,吃人長大的妖怪,怎麼能為俗世的道德評價所束縛。」

「討厭鬼。」樂風對著他作鬼臉,青道士也對他作鬼臉。

3

翌日,平日深居簡出的蜘蛛精七姐妹登門造訪。她們只有一個人站著,美麗性感,六個人躺著,嚴嚴實實,不斷吐絲作繭,變成了乳白色的蛹。

樂風輕推其中一個繭,繭發出聲音:「不要碰我,我要變成蝴蝶!」

樂風扭頭問驢子,「啊?蜘蛛最後會長成蝴蝶嗎?」

驢子做思想者狀,「不對,毛毛蟲會變成蝴蝶,蜘蛛只能長成一飛就掉粉的蛾子。」

「混賬,你才是掉粉的蛾子。」蜘蛛精大姐勃然大怒,要把驢子大卸八塊。

「夠了。」青道士把驢子的長耳朵扭成一團麻花,然後甩了出去,算是救了它一命,「明天開始,你和樂風一起去上學,我的坐騎不能這麼沒文化。」

青道士慢條斯理地從繭子上抽出一根絲,捏在手裡如懸絲號脈。脈跳時而緩慢如水滴,時而急速如驟雨。

六姐妹和此前的凡人一樣,體內陰氣被大量抽走。凡人因此折壽,她們會喪失修為,並且體內陰陽失衡,神思會發生不同程度的混亂,產生癔症。

「誰幹的?」

蜘蛛精大姐一時半會不知從何說起。只道那日她們在露天浴場洗澡,忽有一英俊男子偷窺,按照往常她們會將這些登徒子勾魂攝魄,榨乾吃凈。但那一日不知為何,姐妹七人反被此男子迷住,遭到他逐一親吻,被吻之後隨即失魂落魄,開始吐絲作繭。

若非老大法力深厚一些,及時清醒過來,恐怕姐妹七人都遭受厄運了。

「不記得他的模樣?」

蜘蛛精慚愧地搖頭,「記不住,只覺得是一個美男子。」

「原來我以為只是一個貪戀凡人精氣的宵小之徒流竄至此,沒想到能把你們迷住,看來有幾分道行了。」

「大人救救她們!這繭堅韌無比,我無法破開,又怕妹妹們吐絲吐盡,氣血敗亡。」

「破開此繭容易,但沒了五百年修為,恐怕她們保不住人形了。」

一把翠綠色的匕首不知何時到了手上,一道青芒閃過,數個蟲繭同時分崩離析,六隻顏色各異的大蜘蛛顯山露水。大姐不禁抽泣,這幾個姐妹被打回原形,必須重修人身了。

「青莽大人,你也沒有辦法嗎?」

「誰奪走的陰氣,吃誰的肉,或許還有機會復原。」

蜘蛛精連歹人是誰都不知道,談何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只得悻悻告退。

樂風問青道士,「師伯,為什麼你幫妖怪不收錢,幫人卻要收錢呢?」

「因為蜘蛛精長得漂亮,身材好,衣服穿得少。」

「你太過分了!可是你只是一個銀槍蠟燭頭啊。」

「看看也過癮。嗯?不對,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

樂風指向驢子,青道士瞪向驢子,「罰你一個月沒有零花錢。」

「我不服!他不是小孩子了,八歲的貓已經很老了。」驢子忿忿不平。

青道士瞥了驢子一眼,嚴厲地說:「你們兩個最近都給我安分點。尋常妖鬼只是吸人陽氣,這奪人陰氣的路子太邪門了,恐怕又有很危險的人來了。」

驢子嚇得捂住嘴巴,「吸陰氣?那我的初吻不是很危險了。」

青道士狠狠踹了它一腳。

4

深夜,樂風瘋耍了一整天,方趴在青道士腿上沉沉睡去。青道士看他睡得熟,睡夢中還在絮絮叨叨,想到了少年時候的魏少青,不禁一笑,然後一股倦意襲來,眼睛緩緩閉上了。

夢正要開始的時候,他聽到屋頂上有很輕的腳步聲,像一朵花輕飄飄地落到了水面,漣漪盪開的聲音。

有人從窗戶進來,他手裡有一把鋒利的劍,或者他纖細的手本身就是一柄絕世兇器,鋒利得薄如蟬翼,在空氣中輕輕顫動,發出悅耳的鳴叫。

青道士睜不開眼睛,他恍惚了,有莊周夢蝶的困惑,或許那把劍會扎進他的心窩。

不是,這個人不是要殺他,而是要親吻他。對方的唇齒有一股秋日裡草木凋零的味道。他的袖口忽然青光大作,他雙目一疼,驟然清醒過來,一掌劈出,一個白色的身影翻出窗戶,遠遠遁去。

青道士放下樂風追趕,但那人不知所蹤,只在天邊留下一道擦痕。如果不是青匕護主,今晚恐怕就著了道了。什麼人,有這般迷魂心魄的本事。他不禁朝遠方怒道:「何方妖孽,我還沒找你,你倒送上門了。」

驢子突然推開窗戶,探出頭和青道士四目相對,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後詭異地笑道:「吸陰氣的人來了?你的初吻還在嗎?」

「滾進去。」青道士手一揮,窗戶啪一聲緊緊關上,把驢頭都打腫了。

「哎呀,我的鼻子歪了。」

「不對,滾出來!」青道士的手隔空一抓,鼻青臉腫的驢子從一樓的驢棚滾了出來,他指著賊人消失的方向,「追妖氣去。」

「晚上開工要三倍工資。」

青道士瞪它一眼,驢子服軟,「好吧,加一倍就可以了。」

「師伯,我也要去玩!」不知何時被驚醒的樂風從二樓窗戶跳下來落到驢子身上。

「你不能去,小朋友不睡覺不長個頭。」

「可是家裡沒人,我不敢睡覺,我怕。」

「怕什麼!你林雲師兄不是在家嗎?讓他哄你睡覺去。」青道士不理解樂風在怕什麼,他的弟子年方十四,是居家勤儉的好男兒,燒菜做飯帶孩子管理牲口都是一把好手,唯一的愛好是打鐵鑄劍。平素都是他在照顧樂風。

「師父,我在這裡。」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林雲不知什麼時候備好了乾糧,騎上了驢子,「師父,我們好久沒有夜遊捉妖了,月色如此撩人,不可辜負啊。」

青道士捂住臉,「現在明明就是陰天,真是受不了你們。那你們兩個人往前挪一挪,空個位置給我坐。」

驢子腳一軟,「我駝不動三個人,我要告你們虐畜!」

5

夜晚把世界變成了一張水墨畫。烏江水緩,波紋如錦緞般溫柔。

一條渡船在江心,一個船夫躺在渡船上。水流而渡船不動,彷彿是畫在江水上一般。

微涼的雨水洋洋洒洒,就像織布機上輕輕柔柔的,還未成型的絲絲縷縷。

船夫把斗笠蓋在肚子上,雙眼似閉未閉。他喜歡看雨,尤其這種淅瀝瀝的小雨,總是讓人心生惆悵,許多早已忘懷的人和事又如潮湧。

他來自西牛賀洲,靈山之下的一塊寶地。那裡從來沒有雨,因為那裡的人無牽無掛,心如止水,而沒有憤怒和傷心的地方,自然沒有炎炎暑熱和凄風冷雨。

那是一種心滿意足的孤獨。他害怕孤獨,所以才會跑入這紅塵俗世。

他聽到慌張急促的腳步聲從江北傳來,一個踉踉蹌蹌的逃亡的男子,赤足褐衣,頭髮散亂,一隻貓緊隨他身後,淡黃色的皮毛,四蹄白如踏雪。

等到了江邊,男子舉目張望,江面開闊,彼岸難登。他對貓兒說道:「月兒,你快跑,不要管我了。」

話才說完,氣力不濟,昏厥過去。貓兒伏地一滾,用盡全身力氣變作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艱難地背起男子,想要泅水渡江。女孩看見江中有一船,若有似無,急忙哀求,「船夫!麻煩您,您能擺渡載我們過江嗎?」

「不能,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白天幹活、晚上休息,從不加班。」船夫不假思索地拒絕,然後頗有深意地提醒道,「你可以放下那個男人,自己游過去。」

「我不會拋下他的。」女孩不願苟且獨活,回頭是死,不如一往無前。

「你喜歡他?」

她的臉紅了,「他是我的師父。」

「答非所問,無趣。」船夫不再說話。河岸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追兵至。兩個高大的黑影來到岸邊,不約而同地發出震耳欲聾的威嚇:「哪裡逃!」

女孩聞聲瑟瑟發抖,克服恐懼,馱著她的師父,潛水遠遊。女孩的師父迷迷糊糊醒來,想把女孩推開,「月兒,快放手。」

「不行!」

兩個男子不識水性,著急地對視一眼,分別甩出一根紅線,牢牢捆住他們往岸上拽。

「救命!」女孩呼喊。

「如此良夜,怎可喧囂,停手吧。」

「誰多管閑事,不知死活嗎?」

「口氣真大。」船夫抬手輕輕一拋,斗笠頓時向半空翻騰,斗笠上的江水和雨水揮灑如舞,然後準確穩當地落到一男子頭上。

這輕盈的斗笠,此刻彷彿有千斤之重,一壓到底,那人來不及哼一聲就被壓成一團血污,腥臭的味道飄出。另一個人嚇得扭頭狂奔,再不敢回頭,但女孩還和她的師父在水中沉浮,難以自救。

船夫不管他們,合眼聽這江水流動。

「大鵬鳥,你既然出手了,何不好人做到底。」青道士一行正好來到江邊。

「我不是要做好人,只是嫌來人太吵了。你在岸邊看了那麼久戲,又為什麼不出手救人。」

哦?吵啊?青道士故意大聲說:「來,搭我們過江吧。」

「明天請早。」江心的渡船徑直順流而下,去尋他的清靜賞雨之處。

「既然他不救,那我們救吧。」青道士一腳把驢子踢下水,驢子化作一頭巨鱉搭他們三人乘風破浪,英雄救美。

6

女孩躺地良久才睜開眼睛,她看到一頭驢子、一個俊秀得男女莫辨的道士,兩個傻乎乎的孩子。

驢子抱怨:「我本來只想把女的救上來,誰知道她手裡還拽一個男人,真是費勁。」

樂風在女孩身邊嗅來嗅去,興奮地和青道士說:「漂亮的小姐姐也是一個貓妖。」

好奇怪的一群人。女孩猶豫要不要繼續假裝昏迷。青道士打量兩人一會,雙手突然從寬大的青白袍子里伸出,隔空一抓,男人弓身騰空,被一團青光困住,慢慢變作一根巨大的老山參。女孩則騰空變成了一隻貓。

眾人吃驚,驢子垂涎欲滴,「我去,好大一個人棍。這得有多補、多值錢。」

樂風問林雲,「師兄,這麼大的人蔘煮湯好喝嗎?會不會太老了?」

林雲說:「是老了點,不過切片和老母雞一起煲,補氣補血。」

女孩大吼道:「不要吃我的師父,不要!」

青道士詫異地看著她,問道:「你一隻貓妖,拜了一根人蔘當師父?要知道人蔘一類即便在草木精怪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弱小。雖然有大補的功效,但體質有缺陷,無法修鍊出本命元丹,所以能變成人的都非常少見,更莫提有什麼大的本事了。又憑什麼為師,憑什麼授徒。」

「人蔘精怎麼了,我的師父是天底下最好的師父。他對我好,對人好,是最善良的妖怪。」

樂風問她,「他怎麼對你好了?」

「那時候我還沒修鍊成人,在山中被野獸追趕,是我師父把野獸趕跑了,他因此被野獸咬傷一條腿,落下終身殘疾。後來我們入俗世闖蕩,窮困潦倒,天寒地坼之際流落街頭,大風大雪把我們吹成雪球,但師父始終緊緊把我抱在懷裡,沒有讓我受到一絲風寒。

「缺吃少喝的時候,他自己不吃不喝,都讓我吃喝,免得我吃老鼠充饑。他的好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驢子捂住嘴,「好噁心,吃老鼠,看你眉眼清秀居然吃老鼠。」

樂風感慨,「那你師父是很好,我師父經常不讓我吃飯,嫌我胖,要我減肥。」

青道士看她傷心悲痛是真情流露,不禁手一松,貓兒變成女孩摔到地上。

青道士問,「你喜歡他?」

驢子鄙視地盯著她,「這麼小年紀就愛來愛去的,臭不要臉。」

女孩所有的顛沛流離、提心弔膽和單相思的委屈忽然全部湧上心頭,忍不住嚎啕大哭,「你這頭騾子精才不要臉,你們才不要臉,整天想著吃我師父。吃蘿蔔不行嗎,非得吃人蔘。」

樂風從旁遞上一塊布,「小姐姐不哭、不哭。我也是貓妖,我們都是好人,除了那隻驢子。」

女孩接過布抹了抹眼淚,「你也是貓妖嗎?你可不能像他們那樣壞,太欺負人了。」

林雲突然一把將布奪下,神色嚴肅,女孩惶恐地看著他,「你們果然是壞人嗎?」

「不是的,只是這布是我師弟隨身攜帶睡覺時所用,不太合適擦臉。」

驢子把腦袋湊到女孩跟前,「他愛尿床,用來當尿不濕的。」

女孩彷彿受到極大的刺激,獃獃地看著這群人,「你們究竟是神經病還是壞人!」

「你確定這是你師父?」青道士五指用力收緊,人蔘在半空一陣緊縮,吐出一道暗淡的黃光,變成一條人髮絲粗細的參須掉在了地上。

「師父!」女孩一愣,轉念就想明白了什麼,哀慟欲絕,「壞人要來吃他,他怕我不肯離開,用分身之術騙我走。」

「這麼有情有義啊……值得讚許。」青道士不痛不癢地拍拍手,一臉的不信。

驢子偷偷和樂風說:「沒準她師父是把她拋出來吸引火力,好自己逃跑的。」

樂風瞪了它一眼,「驢子,你的內心怎麼這麼黑暗。」

青道士說:「既然你師父希望你逃出升天,你就該遂他的心愿,從此遠離是非,好好生活吧。」

女孩爬起來,「不行,我師父對我不離不棄,我不能讓他獨自面對危險,我要與我師父同死。」

樂風猛想起魏道士慘烈的死狀,心頭一熱,跟著慷慨激昂地說道:「我也要和你師父同死。」

青道士狠狠擰了一下樂風的耳朵,「亂喊什麼口號,亂說什麼話,你認識她師父嗎?」

「疼、疼,師伯,那我們去救她師父吧,她師父是一個好人耶。」

青道士問女孩,「你師父身在何處?」

「夜郎城以北的無名小鎮,我們在那裡有一處宅子,他肯定是留下獨自面對壞人了。」

女孩遙指的方向正是白色妖氣消失之處。青道士說:「既然順路,那我們就陪你走一趟吧。」

7

女孩說,她的師父是一株兩千年的人蔘,生活在雲霧繚繞的秦嶺山脈,吸收太陽的精氣獲得了人形,一直漫無目的地活著,後來聽說積德可以成仙,便想入紅塵化作一江湖游醫,懸壺濟世。

在世間行走之時,他收留了失去母親的貓兒。貓與生俱來就擅長抱陽守陰之道,喜歡吸收天地靈氣,在人蔘精散發的藥性滋養下,她慢慢有了人形。兩人結為師徒,共同遊歷。

隨著大漢朝爆發赤眉、綠林之亂,三軍對壘,白骨成山,人蔘精便隨軍從醫,救治那些身不由己的可憐人。

赤眉軍中有一術士,名赤道人,傳說此人的法術已臻化境,動怒時足以驚動鬼神。他發現人蔘精的身份,一開始還傳授人蔘精一些法術,說人蔘精的體質特殊,無法修鍊別的法門,但可以傳承他的衣缽。但後來人蔘精才發現,他是要把人蔘精培植成鬼參吃掉,以增加功力。

所以人蔘精師徒不得不亡命天涯。但隨著赤眉軍攻城略地,勢力範圍越來越大,赤道人的爪牙發現了他們的行蹤。

樂風問青道士:「為什麼增加功力非得吃掉人蔘精呢,那得有多疼,人蔘精的家人得多傷心?」

青道士輕描淡寫地說:「你吃魚的時候,魚不痛嗎,魚沒有家人嗎?這個世界就是吃來吃去的世界。」

女孩不服,「我師父不是普通的人蔘,我師父是好人。」

青道士笑了,「好人不該被吃。那如果你師父是壞人,就可以被吃掉了?」

女孩一時語塞,有點嗔怒,「不行,我師父不能被吃,不管他是不是好人。不,不對,我師父就是好人!」

青道士又笑了,「遵循善惡是非只是為了內心的平靜,這種遵循並不能躲避災禍,或者讓弱小變成強大。」

樂風托著腦袋,「你說得好深奧,不明白。」

「豬腦子!」驢子扭頭鄙夷地看了樂風一眼,砰,一頭撞到一個花崗岩的門樓牌坊上,牌坊晃了一下。除了步行的青道士,其他幾個孩子摔了一地。

驢子一會捂著頭,一會捂著脖子叫喚,「痛死老子了,剛剛明明還是一段山路,怎麼突然到了這裡,這是什麼鬼地方。」

青道士回頭一眼,烏江已在二三百里之外,而眼前門樓牌坊巍峨高聳,門樓之後燈火通明。

世間有一門縮地之術,可使南轅北轍瞬歸一處,二三百里的距離更不在話下。他們顯然是中了縮地之術,被請君入甕了。青道士的表情凝重起來,看來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你們打起精神,這個地方不太對勁。」

「不對勁?」驢子拔腿就跑,「那我先回去睡覺了。」

狂奔一圈,驢子又回到牌坊前,它目瞪口呆。青道士狠狠敲了一下它的腦袋,「我們中了別人的縮地之術,就像孫猴子進了西天佛陀的五指山,不破此術,不要想著跑。」

林雲悄悄把半截戒尺劍塞到樂風懷裡,附耳道:「師弟,這是王鐵匠賣給我的利器,你拿著傍身,不要讓驢子知道,不然他也吵著要。」

「這斷劍有什麼用。」

「曾經割斷過幌金繩。」

8

小鎮悄無聲息,草木枯萎,空氣乾燥。驢子趴在窗戶邊上偷看,發現屋裡都是一些団抱成卵狀的神志不清的人,油燈里沒油卻依然燒得非常旺盛。眾人喉嚨發疼,眼睛乾澀得布滿血絲。

「這個地方顯然已經陽亢陰衰,你離開這裡多久了,之前是這樣嗎?」青道士問女孩。

「三天,三天而已。師父,師父!」女孩一路奔跑,來到小鎮中央一間三進三出的大宅。宅子莊嚴肅靜。

「看不出你們住的還挺豪華,這哪像避難。」驢子酸溜溜的。

「師父說了,大隱於市,繁華中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女孩推開門,宅子里靜悄悄、黑漆漆的,因為沒有點燈,因為是陰天,沒有月光。她不需要掌燈,輕車熟路,很快就來到一個隱隱約約有光亮的地方。

再推開門,縱橫交錯的紅線閃閃發光,衣衫不整的人蔘精被花式捆綁於樑柱之下,彷彿受盡折磨,心滿意足地沉沉睡去。林雲伸手把樂風的眼睛捂住,驢子強忍住笑,「貓妖,你師父的姿勢好銷魂,他是喜歡受虐嗎?」

「賤騾子精。」女孩狠狠踩了驢子一腳,欲衝上前解救師父。

青道士手一拂,劍影綻放如花開,紅網破碎,人蔘精跌倒地上,命留一線。

眾人圍住他,想看他是死是活。女孩輕輕呼喊:「師父、師父。」

毫無反應,樂風想安慰她,「你師父好帥,死了也這麼帥。」

女孩點頭,眼裡滿是崇拜,「嗯,他好帥的,特別是給人治病的時候,不分貧富貴賤,都超有愛心。不對,你才死了,我師父不會死的。」

「嗯,他不會死的,可是為什麼他的頭髮有點少?」

女孩遮住人蔘精的頭頂,有點尷尬,「其實我們師徒並不精通醫術,每遇見疑難雜症,我師父就拔下一根頭髮化作人蔘須為人醫治。師父的心太善,為了多救一些人,長頭髮的速度都趕不上拔頭髮的速度了。」

「哦,捨己為人,好偉大。」驢子湊過來,「需要人工呼吸嗎?」

「不用了,要也是我自己來。」女孩推開驢子,緊緊護住她師父。

這個時候人蔘精慢慢睜開眼睛,「月兒,你怎麼回來了,為什麼不跑。」

「師父,有一個很厲害的道長來幫我們,或許我們可以不用逃了。」

「月兒,綁在我身上的紅線不能斷,一斷就活不成了。」說完這句話,她的師父變作一根一指粗細的人蔘須掉到了地上。

青道士冷笑道:「又不是真身,你師父怎麼像兔子精一樣。」

林雲問:「師父,是狡兔三窟的意思嗎?」

女孩癱坐地上,「我的師父到底哪裡去了。」

樂風要安慰她,地面突然抖了一下,一陣綠光像初春的野草一樣鑽出來,一隻巨大的綠色金烏圖騰出現。

這綠像是墳頭螢火的綠,青道士猛地抓住他們幾人後撤,喊道:「快跑。」

眾人未來得及反應,彷彿突然颳起暴風驟雨,沙塵俱下,門扇倒下,門框倒下,樑柱倒下,天井像補丁一樣扭成一團,彷彿有一頭怪獸從地底鑽出,張開巨嘴吞噬這間房子。先是咀嚼,然後噎住,最後用強健的咽喉肌肉將殘磚碎瓦徹底擠碎下咽。

強大的吸力好像一個難以掙脫的漩渦,要將一切都擠壓成齏粉。

青道士刺出千百劍,無數劍芒匯聚一處,變作一條青色大蟒將眾人團團包裹。

等到萬籟寂靜,驢子率先從廢墟中鑽出來,「都死光了嗎,死光了我就一個人回家了。」

哐當,一塊石頭砸到它頭上,林雲和青道士鑽了出來。半個小鎮的房屋毀於一旦,而周圍依然萬籟俱寂,沒有人驚醒,沒有人圍觀,連雞犬都沒有吵鬧。這個地方比死亡都要安靜。

「師弟呢?樂風,樂風!」林雲焦急得到處翻找。

「師兄!我沒事,可是小貓姐姐為了救我受傷了。」樂風扶著女孩鑽出來,她的頭上被砸開一道很深的傷口,彷彿一條長長的蜈蚣趴在頭頂。

驢子檢查她的傷口,「我去,救回來也破相了,不如讓她安心上路吧。」

「走開。」青道士把驢子重新按進廢墟里。

樂風哀求青道士,「師伯,你肯定有辦法,對不對。」

青道士擰著驢子的耳朵,「把你藏起來的兩條人蔘須拿出來,否則騸了你。」

「這都被你發現了。」驢子不情不願地拿出兩條人蔘須,喂女孩服下,女孩的傷口漸漸癒合,神色從痛苦轉為安寧。

有人?是始作俑者嗎?一個白衣人突然從一側的屋頂掠過,如蜻蜓點水遠遠落在門牌樓上。

「鼠輩哪裡走!」青道士沖向門牌樓,但那白色身影如風無定勢般飄忽,稍縱即逝。青道士要追趕他,又怕樂風他們落單了有危險,跺腳放棄了。

青道士詢問女孩,「你可認得那個身影?」

「想要吃我師父的赤道人平素最喜穿白衣了,恐怕就是他。」

「此人的陣法和身手相當了得,我們快點走。」

青道士環顧四周,感覺眾人就像一張蜘蛛網上的飛蟲,獵手不知道在哪裡悄悄潛伏著。

9

一行人才走出小鎮,樂風忽然一陣頭暈目眩,「師兄,我感覺好像騎在一條蛇上面,這條蛇原來盤成一團不動,現在突然伸展身體飛快地爬行著。」

林雲背後冒出了冷汗,「師弟,你暈可以,千萬不要吐。」

青道士的臉僵硬了,「看不出你的知覺比我還靈敏,值得誇獎。」

驢子不悅,「難道我們又中了別人的法術你沒有發覺,你是帶我們出來被耍猴的嗎?」

「我大意了,沒想到同樣的招數對方會有兩次。喂喂,樂風你捂住嘴。」

樂風吐了驢子和林雲一身,等到抬起頭,發現眾人正身處一處桃林。桃花已經落盡,大地粉紅,沉甸甸的枝頭掛滿了火一樣的桃子。他們又中了縮地之術,一步千里。

青道士再次回頭,烏江已隔千山萬水。

驢子四蹄拉開,像一張梯子一樣架在一棵桃樹上,樂風順著這張驢肉梯子往上爬,準備摘桃子吃。

「不要動。」青道士呵斥他們,「只有這個時候你們兩個人才不吵架。」

驢子和樂風一臉正經地說:「吃肯定比吵架重要啊。」

「這麼紅的桃子,恐怕有古怪。」

驢子說:「紅怎麼了,怎麼古怪了,大不了吃完上火喉嚨痛。小胖子快摘、快摘。」

啊!樂風摘下一個桃子,還沒來得及吃,突然感覺像徒手抓著炭一樣,不禁慘叫一聲。桃子掉到地上,變成了一團火,一隻紅色的金烏圖騰在地上出現,越長越大,星星之火迅速燎原,整個桃林瞬間變成火海。

眾人頓時焦頭爛額,緊縮在一起,但火牆越來越高,幾乎有吞天之勢。青道士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圈,將青匕劍一拋,扎中圓心,火勢被逼退七尺。

他囑咐道:「你們不要離開這個圈,這火是極陽的三昧真火,非常危險。我去探探路。」

女孩喊道:「道長,請務必帶上我,在找我師父的同時,或許我還能為你效勞。」

「那就一起走。」青道士長袖一卷,把女孩抱在懷中匆忙踏火而去。

驢子和樂風心心念念化成火的桃子,不禁垂頭喪氣。

一個白衣男子在火中劈開一條路,慢慢逼近圓圈,他的眉毛是紅色的。

樂風盯著他,「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來人非常驕傲,「我走南闖北,用這招和我搭訕的男人女人如過江之鯽,但是孩子搭訕我還是頭一次。」

「切,我師父、我師伯比你好看多了。」

「是嗎?」白衣男子試圖把手伸進圈子裡,林雲和驢子如臨大敵,青匕劍一閃,把白衣男子的手彈開了。

「你們和人蔘精是什麼關係?」

「壞人,我們要救人蔘精,你就等著被我師伯揍扁吧。」

白衣男子還要再次嘗試破掉青道士的圓圈,但青匕劍威勢不減,火舌肆虐之勢不斷增加,周圍溫度足以熔金爍石,他白衣的邊緣出現了不少黑點,再僵持下去恐怕會被三昧真火燒傷,不得不轉身遁去。

「師兄,我們會被烤熟嗎?」

「不會,被三昧真火燒到,靈魂直接變成灰,不會變成燒肉的。」

樂風忽然眼中有淚,「我師父當年就是被三昧真火燒死的,那她得有多難受啊。」

林雲抱樂風在懷裡,「乖,有我和我師父在,沒事的。」

驢子擠進他們兩個中間,「也抱一抱我吧,這樣先燒死外圍的人,我還能再多活一會。」(本文來自每天讀點故事獨家作品《凡人筆談Ⅰ》系列之《懷璧其罪(上)》,作者宋元。每天讀點故事APP,【公號:dudiangushi2018】,看更多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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