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庚戌：收藏青春，一生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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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嘉賓 / 盧庚戌

盧庚戌，兼具導演、編劇、音樂人、建築師等多個身份，畢業於清華大學建築系，樂隊組合水木年華的主唱和創作人，是早期校園民謠的代表人物。2014年自編自導的電影處女作《怒放之青春再見》上映，2018年盧庚戌的個人自傳體電影《一生有你》即將上映。

1989年9月我考上了清華大學的建築系，還是以當年我們市理科狀元的身份。清華大學建築系確實也是清華最好的系，在清華裡面也是錄取分最高的一個系。進到清華大學之前，我是不會彈吉他和唱歌的。那怎麼就學會了呢？拿我師兄高曉松的話來說，就是因為清華女生少。

我入學的第一天在食堂吃飯。我們去的那個食堂是十四食堂，結果去吃飯的時候進去一看，一個女生都沒有。我當時就非常地吃驚，我想我不會是來錯學校了吧。因為在我印象中，這個大學嘛，是中國最好的大學，都應該有那種白衣飄飄的這個女生啊，成雙成對的情侶啊，是那種美好、浪漫的大學生活的感覺。結果一看，哇！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一問才知道，原來清華的男女比例就是7:1，女生特別少。然後，我再去其他地方一看，果然到處都是男生。其實有十四個食堂，其中只有兩個食堂有女生。整體校園的氛圍也是特別肅穆，人們匆匆地去上課啊、學習啊等等。後來我去北大一看，啊！果然是來錯學校了。北大裡面是一對一對的，校園也是那種有山有水的。我就想，我大學這幾年不會就這麼虛度過去吧？

肅穆的清華校園

然後，我突然發現了一個現象，清華大學雖然女生少，很多人都找不著女朋友，但是這些校園歌手都有女朋友，而且他們女朋友長得也很漂亮，在清華就算很漂亮了。包括我有一個師兄叫宋柯，我在學校的時候聽說他的故事，說他在清華就找過好幾個女朋友，這簡直是太令人神往了！有一天我看他參加一個比賽的照片，我一看，哇！我就特別有信心，你看他長得實在是……比我還要有實力，於是我湧起了信心，也要做一個校園歌手。

第二天我就買了一把吉他，開始學習彈琴唱歌。當時我的同學說：「你早晨彈晚上也彈嗎？晚上你在宿舍里彈琴，會影響我們學英語啊。你出去彈！」我就到隔壁的水房彈琴。所以，校園歌手都是從水房這裡出道的，都叫「水房歌手」，就是這個原因。水房的回聲比較好，我就在水房彈，邊彈還唱了幾嗓子，結果一個酒瓶子就摔過來，說：「還讓不讓人活了！」

曾經的「水房歌手」——盧庚戌

其實，確實我當時唱得很難聽，也比較要人命，但是我依然沒有放棄，我又到校外的草坪去練琴。就這樣練了一年之後，我終於有了一點點小的收穫。我就想，我是不是應該去嶄露一下頭角？於是，我就報了一年一度的校園歌手大賽。然後第一年報名之後就給刷下來了，其實沒有進到決賽，原因是唱的不好，天生的嗓子不好，也沒辦法。怎麼辦呢？第二年我又找了一個同學，因為他唱得好，就他主唱，我給他唱和聲，這下就進到決賽了，得了第二名。後來又過了一年，我又找了兩個同學，一個是上次找的這個主唱，但他變成和聲了，另找了比他唱得還好的同學當主唱。然後呢，我就連唱都不唱了，就彈吉他伴奏。結果這回還進到決賽，得了第一名。這一下我就在清華算是小有名氣的一個校園歌手了。

2017年第二十七屆清華校園歌手大賽的情景

這時候，我已經上到了大三，覺得自己該懂事了，也確實到年紀了該找女朋友了。然後，有一次我在樓下看到了我一個師妹。她剛入學，白衣飄飄，確實是非常漂亮，而且，確實非常地打動人。後來我就開始去追求她，結果呢，這個師妹她特別喜歡校園民謠，我就領她去參加校園民謠聚會。校園民謠聚會中有一些人，包括有高曉松、沈慶這些算是校園民謠最開始的主力成員，他們已經開始寫歌了，寫得又不錯。我當時就覺得他們的歌怎麼寫得這麼好。我那時候還沒有開始學寫歌，但是受他們的影響，我也開始寫歌。其實這也造成我一種很自卑的情況，因為我請這女生，本來想在她面前炫耀一下，結果其實我唱的東西完全沒有打動她，她特別喜歡高曉松當時寫的那首《冬季校園》，還有《睡在我上鋪的兄弟》這些特別好聽又打動人的歌曲。包括沈慶寫的一首叫《青春》的歌，她也特別喜歡。當時我就在想，什麼時候我也寫一首歌？我就暗地裡特別努力地去寫。

校園民謠時代的高曉松

我寫了能有小半年的歌之後，就給睡在我下鋪的兄弟來唱，結果他聽我的歌說：「唉呀，你這些歌寫的都不好聽。」當時我記得我寫歌最愛用的詞就是「流浪」、「一生」。我同學就說：「你這『流浪』，你都沒流浪過。你這『一生』，你也沒度完一生啊？」

後來，我再也不理他了。

之後，我們又辦了一個校園歌曲協會，當時有一個哥們進來了，他寫得也特別好。這哥們叫郁冬，他後來寫了一首歌叫《虎口脫險》，是非常好聽的一首歌曲，被老狼翻唱了。

我就說：「郁冬，你說我怎麼能寫出一首歌？我有一個女孩，她又特別喜歡校園民謠。而我呢，就想打動她。」

他說：「你要想寫出真正好聽的音樂，只有兩個出路。」

我說：「什麼出路呢？」

他說：「你要不就退學。」

我說：「為什麼要退學啊？」

他說：「你不退學，人生怎麼會有打擊呢？人生沒有打擊，怎麼會有靈感呢？你看，我這一退學就寫出了《虎口脫險》。高曉松一退學就寫出《同桌的你》。鄭鈞一退學寫出了《灰姑娘》。」

我知道當時還有一些人也想退學，比如朴樹什麼的，但還沒退，快了。但是我沒退學，主要是覺得還能混過去。他說：「你要不退學就只能失戀。」

我說：「我這還沒戀呢！我本來想戀愛，你還讓我失戀！」但是他的話卻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校園民謠代表人物之一郁冬

我喜的歡這個女孩最開始的時候她沒有答應跟我在一起。但後來畢業前頭半年，我們倆終於在一起了，她終於答應了我鍥而不捨的追求。其實，她本身特別喜歡一些作家和一些文學上的東西。對於女生來說，很少有人會喜歡羅大佑、李宗盛，但她就特別喜歡羅大佑和李宗盛，而且她對歌詞、詩歌有非常強的敏感度。那個時候，我真的受了她很多啟發跟影響。其實在潛移默化中，我感覺我就想做這樣的一個人，真的是能夠去用文學的方式表達人生。那時，我們倆經常會走一路，說一路，聊聊關於人生的很多很多話題。在之前是從來沒有一個女孩會跟我有這樣心靈的默契。

後來，我寫了第一首算是有一定代表性的作品叫《蝴蝶花》。其實就是她給我寫了一首詩歌，她的詩歌內容就是寫童年的小女生，頭上戴個大大的蝴蝶結。你知道那個年代人很愛寫信，她也願意寫信。後來我就想，哦！蝴蝶結不就是像花一樣的東西，然後就把它改成蝴蝶花。總而言之，她對我走上這個音樂道路有非常大的觸動作用。

充滿詩意的蝴蝶結

但是畢業之後我倆就分手了。大家也知道這個畢業季跟分手季也沒什麼區別，但是話說回來了，我就突然想起了郁冬的那句話，這一分手還真是特別有靈感。我當時覺得我的創作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寫了很多很多好聽的歌曲，留下了很多好聽的旋律。其實我在跟她分開的時候，都沒有寫出一首感動她的歌曲，這點也是我非常遺憾的一件事情。但是這個事情我卻一直記在心裡。

後來，我寫出一首歌叫《收藏青春》。《收藏青春》其實就是《一生有你》的前身。過了兩年之後，我覺得這首歌的歌詞不是很好，沒有那麼感動人。有一天，我看到一首詩歌叫《當你老了》，是葉芝的一首詩歌，其實我之前也有讀過。大學裡我最喜歡海子、顧城、北島、蘭波這些人的詩歌，也包括葉芝。但是那個時候讀的感覺，跟我又過了幾年之後讀的感覺和理解很不同。當我再次讀到《當你老了》這首詩歌的時候，當時就覺得我應該寫這樣一首歌曲。因為這首詩的最後寫到：多少人愛慕你青春時、歡暢時的容顏。但是，只有我會愛你蒼老時臉上的皺紋。

葉芝的詩歌啟發了盧庚戌的創作

我一想，這就是應該是最感動女生的一句話了。我就按照這個感覺寫了一首歌詞。寫完之後，這首歌當時並沒有叫《一生有你》，中間起了好幾個名字，有一個名叫《相信》，就是取自「相信一生有我都會陪在你身邊」這一句。又過了五六年的時間，我就把這首歌名改了，叫《一生有我》。但後來我跟李健去做《水木年華》的發表的時候，我們唱片公司老闆說：「直接把這首歌叫《一生有你》吧。」

我說：「『我』和『你』有什麼區別？」

老闆說：「你覺得呢？」

我說：「『我』跟『你』沒有區別。」

老闆說：「叫『你』就能火，叫『我』就火不了。」

我當時說：「好吧，那就聽你的吧。反正我覺得這倆也沒什麼區別。」

但當時其實我沒有任何商業的意識，並沒有對歌名有那麼敏感，但是當時確實就聽從了唱片公司老闆的意見，把這個《一生有我》改成了《一生有你》。

因為《一生有你》這首歌寫的時間特別長，寫了七年，慢慢寫到最後，它在我心中已經很幻化了。它的畫面感已經很廣博了，好像成為我經歷過人生中很多很多畫面的一個融合了。但是最開始的動機肯定是為了打動她，我大學時的女朋友。但實際上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分開有兩年多了，我才寫出這樣一首歌曲。我至今為止也沒有唱給這個女孩聽，但是我相信她一定會聽過這首歌。但是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完成了我當時對自己的一個承諾。其實，年輕時的愛情有時候是給自己的，不是給其他人的，是完成自己對自己青春的一個夢想。

下期嘉賓 / 丁丁張

丁丁張，媒體人，原光線傳媒青春光線總裁，暢銷書作家。「丁丁張」是他的筆名，取自於《丁丁歷險記》中主人公丁丁的形象。代表作有《人生需要揭穿》《世界與你無關》《永無止盡的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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