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船政學堂算不算技校？

文｜陳卿美

創建於1866年的福州船政學堂，是洋務運動的著名標誌之一。所謂船政學堂，就是培養造船與航海的學校。北洋海軍的眾多高級將領，如鄧世昌、劉步蟾等人就是畢業於福州船政學堂。詹天佑也曾在此學習輪船駕駛。

對於這樣一所學校，有人稱之為海軍技術學校，簡單說就是海軍技校。也有畢業於此的人予以反駁，認為不能將船政學堂簡單歸類為技校。那麼，學習造船、航海與學習挖掘機、烹飪有何本質不同嗎？

據《籌辦夷務始末》載，1866年，左宗棠奏稱，「欲防海之害而收其利，非整理水師不可；欲整理水師，欲設局監造輪船不可。」申請創辦相關廠局，主要任務就是「訂明教習製造兼教習駕駛」。在後續上報的《船政十條》中，左宗棠提出了自己的計劃，即「一面開設學堂,延致熟習中外語言、文字洋師,教習英、法兩國語言文字、演算法、畫法,名曰求是堂藝局」，「深明製造之法,並通船主之學,堪任駕駛。」

可見，福州船政學堂創辦之初，叫「求是堂藝局」，以學習造船、駕駛為主。之所以要學習英語與法語，是因為當時要向英國學習輪船駕駛、海戰，向法國學習造船技術。學校分為前學堂、後學堂，前學堂主要學習製造。後學堂主要學習駕駛。只有造船、駕駛，貌似確實像一所技校。與汽修、電焊本質沒啥區別。

從招生來看，按左宗棠的要求是，學生的年齡大都在14-17歲之間，要「聰穎少年，粗通文字」。這個年齡就是初高中階段，正是上中專、職專的年齡。

福州船政學堂的學生與外教

再看課程設置。船舶製造的學製為5年，課程包括法語、算術、代數、畫法幾何、解析幾何、三角、微積分、物理、化學、機械原理、工廠實習。航海駕駛的學制是5.5年，航海理論學習3.5年，航海實習2年。課程自然也包括兩部分，理論方面有英語、算術、代數、幾何、解析幾何、平面三角、球面三角、航海天文學、航海理論學、地質學、地理學、物理學。實習方面則是輪船上學習，包括航海術、射擊術、海戰、領航，及各種與船長相關的管理知識。重要一點是，所有教材均是外文教材。

如果從課程設置來看，長達5年的學制，就明顯不是技校那麼簡單，同樣也不是職專的水平，更像是高等專科學校，或是再提高一個檔次，也可以稱為海軍學院。

1868年，在法國人的建議下，增設繪事院，主要培養繪圖的技術人員，比如輪船構造圖、機械原理圖等。隨後又開設了藝徒科，也叫藝圃，主要培養技術工人為主，跟著外國技工下工廠學習。後又陸續增加輪機房科。至1876年的鼎盛時期，船政學堂共設造船、設計、航海、輪機四個專業，學生達三百餘名。

船政學堂的一名學生要掌握哪些專業技能呢？根據船政監督法國人日意格在《福州船政局·使用法語授課的學校》一書記載，造船專業要求學生能計算蒸汽機的功能、尺寸，以及設計、製造零件與船體，並能放樣。專業實習時，每天要在工廠車間里工作數小時，要求掌握蒸汽機的製造、船體的建造等專業技能，及熟悉車間與工人的管理。

對於繪圖專業的學生，要求能完整地繪畫出150馬力船用蒸汽機結構圖，及蒸汽機所有零部件的加工圖，同時要對每種蒸汽機的設計進行說明。對於輪機專業的學生，要求掌握蒸汽機的結構、操作船用蒸汽機、使用各種儀錶、監分計。除理論知識外，還有實操技能，如在陸地上進行100馬力、80馬力蒸汽機的安裝。另外，還要掌握在傳統商船上如何安裝蒸汽機與鍋爐等技能。

這種專業的學習，有人說是在培養工程師，而不是技術工人，因此不能認定船政學堂為技校。但剛畢業的學生顯然只是技術工人，還不能稱為工程師。學生所掌握的技能大多還是技術性工作，尤其是三年學制的繪圖專業、藝徒專業、輪機專業，而對於實際的管理工作還是少之又少。因此，單從這點來說，福州船政學堂只能是一個高等技術專科學校，完全是屬於工科類。

繼福州船政學堂後，李鴻章於1880年在天津創立了天津水師學堂。兩所學校走出了眾多海軍將領，被人成為培養海軍軍官的搖籃。但軍官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屬於技工性質。據統計，在福州船政學堂畢業的學生中，駕駛專業241人，輪機專業210人，造船專業178人。在這629名學生中，真正成為海軍將領的只有寥寥數人，大多人只能是在平凡的崗位上做個技術工人。

技校或是職專，最大的特點就是注重實操。船政學堂的教學中，同樣非常注重實操。學習造船，就要去造船廠，與工人同吃同住同勞動。學駕駛，自然要上船實習。對於這些專業，實操經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其實，這與汽修、烹飪本質上沒有區別。學烹飪，你不顛大勺能行嗎？

洋務運動時期，類似福州船政學堂這樣的學校還有很多，如專門培養翻譯人才的同文館，培養陸軍軍官的武備學堂。同文館創立於1861年，最早也只是學習英文，後又增加了法文、俄文、德文、日文等多個語種，同樣學習算學、物理、化學、天文、醫學、法律、西洋史地、機械製造等課程。學制有五年，還有八年。但同文館本質就是一所專科翻譯學校，即使併入京師大學堂，也還是譯學館。

武備學堂是陸軍學校，除了學習基本的算術、天文、地理、自然、測繪理論知識以外，就是專業的槍炮技術與陸軍布陣技術。如槍炮陣式、建造台壘、操習馬隊、步隊、炮隊及行軍、布陣、 分合、 攻守諸式。學制只有一年，僅從學制來看，似乎也就是個進修班，連職專都算不上。

對於福州船政學堂，是洋務運動的一面旗幟，也是近代中國海軍教育的開端。這樣一所偉大的學校，自然不能等同於學習挖掘機的技校，至少從心理上，人們無法接受。「湖建人」更是不能認同的。

其實，說到底，福州船政學堂的專業還是少了些，如果再增加五六個專業，至少也就是職業大學了。如果再搞高端一些，那妥妥就是高大上的海事大學。

福州船政學堂招生時，是面向全社會公開招生，曾在福建等城市街頭大肆張貼招生廣告。只是不知道當時的廣告語是如何設計的，或許就是「開大船技術哪家強？來福州找船政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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