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他是天平天國叛將，卻打贏了近代第一次對外戰爭

原標題：（揭秘）他是天平天國叛將，卻打贏了近代第一次對外戰爭

鴉片戰爭之敗,撕下了清廷天朝上國的遮羞布。舉世震驚的太平天國運動,更是擊碎了清廷盛世的光環。雖然這場起義最終被鎮壓,清廷上下無不為所謂「同治中興」而歡呼雀躍,但面對之後各列強的侵略,清廷還是暴露出了紙老虎的本質。

不過,在對外戰爭屢戰屢敗之際,還是有一個人一洗清軍頹靡之風,打出了著名的鎮南關大捷,這就是被公認為清末民族英雄的馮子材將軍。

那麼，天地會出身的馮子材，怎會成為清軍將領？他的領路人張國梁不得清廷信任，他卻為何得到重用？在晚清官場的傾軋中，馮子材遭到了怎樣的排擠？年近七十的他為何不顧年邁，毅然領兵出戰鎮南關？本期檔案揭秘，李涵為您講述：近代打贏第一次對外戰爭的晚清名將馮子材

馮子材,嘉慶二十三年(1818年)出生於廣西欽州。馮家數代清貧,到馮子材這一代生活更加艱辛。他4歲喪母,10歲喪父,與祖母、兄長相依為命,饑寒交迫,連學都上不起。小小年紀的馮子材不得不跟著別人販私鹽、做木工、放木排、捕魚撈蝦、護送牛幫,房子被洪水衝垮後只能借住進廟裡,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受盡旁人的白眼和凌辱。

為了求生活命和強身健體,馮子材投奔城中的武館師傅龐某,打算拜師學藝。龐師傅見馮子材雖然身材矮小,但目光炯炯,肌肉結實,是個習武的好苗子,便破例免費收了他。馮子材少言寡語,做事勤快,深得龐師傅歡心,加之他專心學藝,武功精進,於是被收為大弟子,視同家人。

清朝時期,很多武館鏢行,都和秘密結社的天地會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天地會又叫「三合會」、「三點會」,是最正統最有號召力的反清會黨,所謂「紅蓮白藕青蓮葉,三教本源是一家」。無論是青幫、洪門,抑或是四川袍哥、陝西漢留等反清會黨,無不出自天地會一脈,孫中山先生就曾經入會擔任洪棍一職。馮子材加入天地會後,雖然武藝精熟,敢打敢拼,但苦於沒有心計,當不上龍頭堂主,只得混跡於普通會眾之中。

鴉片戰爭過後,清朝內部矛盾加劇,南方天地會成員紛紛拈香拜會,暴動反清,兩廣地區竟有大勝堂、得勝堂等三十幾支天地會義軍活動,兵員達數十萬之多。然而天地會組織鬆散,發動起義也是隨起隨滅,只是小打小鬧。

1851年,洪秀全在廣西桂平金田村誓師起義, 建立太平天國，隨後屢克清軍,聲勢浩大。兩廣天地會義軍在張釗、田芳、羅大綱等龍頭堂主的帶領下,盡數與太平軍會師,已是博白縣天地會小頭目的馮子材也跟隨堂主凌十八投奔太平軍。無奈出兵時期過晚,太平軍早已從金田突圍。凌十八的義軍正撞在各路清軍槍口上,一番圍堵混戰下,凌軍潰敗,所部除壯健武士被收編外,其餘人都被清軍主將向榮解散。身形瘦小的馮子材也在被遣散之列,眼看就要回鄉務農默默無聞了,不料他卻遇到了生命中第一個貴人張國梁。

張國梁本是天地會怡義堂堂主，在帶領天地會會眾造反後,他卻投降了清廷,調轉槍口成為鎮壓兩廣會黨起義的急先鋒。在圍剿太平天國的清軍中,不論滿洲八旗還是漢軍綠營都已腐敗不堪,唯有張國梁依舊用江湖規矩治理自己的天地會舊部,戰鬥力極強,深得向榮的器重。

張國梁聽說過馮子材作戰勇猛的名頭,便親自挽留,一意接納。就這樣,馮子材跟隨張國梁，由洪門義軍變成了大清忠臣,馮子材一生功名全因張國梁而來。雖然張國梁的年紀比馮子材要小得多,加之因背叛盟友而在兩廣壞了名聲,馮子材卻一直把張國梁視為自己終生的恩人兼導師。

在張國梁的關照下,馮子材有了用武之地。自此他跟隨張國梁,尾隨追擊太平軍,一路積累戰功攀升至總兵。到江南大營建成時,張國梁成為向榮的副手,而他最倚重的手下就是馮子材。張國梁所部取太平、收鎮江、克丹陽的歷次戰鬥,馮子材無不奮勇當先,曾經在一天內領軍踏破太平軍營壘七十餘座,八旗綠營軍中人人佩服,張國梁曾拍著他的肩膀鼓勵說:你的勇猛，我自愧不如啊！

後來，太平軍二次攻破江南大營,張國梁因清廷掣肘無奈自殺後,余部3000人由馮子材統領,調歸曾國藩指揮。曾國藩身為湘軍統帥,並不重用綠營出身的馮子材,馮子材卻取得了堅守鎮江六年,連續挫敗太平軍上百次進攻的戰績。

馮子材身為將軍,每天只穿布衣草鞋,隨隊操練,飲食用度,與士卒相等。部下生病,他會將其安置在最好的營房,每日探視。分發糧餉時,為防軍官剋扣,每每親自發放,當時的清軍將帥,很少有人能做到像馮子材一樣。後來袁世凱小站練兵親自發軍餉，就是向馮子材學習。

清朝咸豐、同治年間戰事頻繁,清廷財政不足,軍隊糧餉經常拖欠,曾國藩便發明了厘金制度,在地方私設關卡,收過路費以供給部隊,後來變成了車匪路霸行為,嚴重阻礙了江南的經濟發展。湖南名士王闓運嘲諷湘軍說：統領五百人的小軍官，一年能賺到3000兩銀子；而統帥萬人的將軍，一年賺6萬兩銀子，已經算是清廉的了。

江南各部清軍將領紛紛效法湘軍,中飽私囊,清廷苦於太平天國的威脅,對此不聞不問。有手下建議馮子材也可以這麼干, 他卻認為設卡收稅,不但擾民,還屬越權,對那人大喝道:「這不是我等武人應該做的事!」 雖然馮子材的部隊動不動就糧餉斷絕，但因他愛兵如子,部下從未因此鬧過兵變。

馮子材部在江南民間的口碑也極好。和同樣出身貧寒的湘軍名將鮑超、本是太平軍叛將陳國瑞等殺良冒功動輒斬首數萬的煞星截然相反,馮部在主帥的感染下不枉殺,不劫掠,馮子材的俠義心腸實在難得。

當然馮子材也並非完人。他進攻勇猛,防守嚴謹,打陣地戰是一把好手,可惜戰略調控能力稍差,戰術也較單調，多次被太平軍打得幾乎全軍覆沒。但清廷卻十分信任馮子材,放開手腳讓他大幹,聽任其擴軍至兩萬人,與張國梁在世時束手束腳的光景有著天壤之別。

清廷從未真正信任過張國梁，但卻對張國梁的舊部馮子材頗為重用，這是為什麼呢？

答案很簡單,相比有野心有才幹、膽大心細的天地會大哥張國梁,曾經的小弟馮子材只是老實人一個。

《清史稿》對馮子材的評語是「生平不解作欺人語」,簡單的說就是從來不會騙人。據《清稗類鈔》記載:光緒四年(1878年),應越南國王邀請,馮子材帶兵擊擒在越南作亂的清軍叛將李楊材,揚威異域。清廷除了賞賜金銀外,還加賜了一本《平定粵匪方略》。粵匪即是太平軍,這本冊子說的就是馮子材當年身為天地會義軍,在太平天國陣營中拒戰清軍的事迹,毫無一絲隱諱。稍懂官場的人就能看出,這不過是慈禧有意敲打他罷了, 馮子材只要在奏摺中對朝廷謝罪、謝恩、表忠心三步走,雙方就可以皆大歡喜了。可馮子材愣是沒看透太后的小九九,而且十分憋屈,上表抗辯喊冤，還給朝廷提了個不可思議的要求，希望朝廷下令史官,以後凡寫到我馮子材當年造反事迹時,都在「材」字上添一筆,改為「林」字。滿朝文武得知他的荒唐要求後都是哭笑不得,如果別人這樣胡來,肯定要被重罰,慈禧卻以馮子材是武夫不懂規矩為由,下旨對他申斥一番了事,優待可見一斑。

說到底,馮子材忠厚質樸毫無心機的性格,正是清廷對他的放心之處;同樣出身天地會,同樣沒有什麼後台,他和張國梁的待遇天差地遠的原因也在於此。

清廷的權術層出不窮。同治三年(1864年)太平天國失敗後,清廷的心腹大患變成了北方擊殺僧格林沁八旗精銳的捻軍,以及南方兩廣雲貴的天地會義軍。清廷下令由淮軍圍剿其安徽老鄉捻軍,而消滅南方義軍的任務,不偏不倚落在了早在同治元年就已擔任廣西提督,此刻賞穿黃馬褂的天地會老前輩馮子材的肩上。

從此，馮子材踏上了鎮壓昔日兄弟的道路。但他在鎮壓中以招撫為主,比起老上司張國梁的剿殺政策,馮子材多了濃濃的人情味。此後18年間,在馮子材不辭辛勞地奔波下,李如娘、吳亞忠、黃崇英等十餘股天地會義軍相繼被平定。其間馮子材三次出關平定退入越南的義軍和嘩變清軍,所部紀律嚴明,在地方任上也是勤政愛民,中越人民爭相稱呼他為「馮青天」。值得一提的是,吳亞忠部將、後來大大有名的天地會黑旗軍龍頭劉永福,就是被其欽州老鄉和前輩馮子材說服招安的。

雖然軍功赫赫，但湘軍大佬、兩廣總督劉坤一,素來瞧不起綠營,加上馮子材的天地會出身,兩人時常發生分歧,只是兩廣兵災不斷,需要馮子材四處「救火」,雙方並未撕破臉皮。光緒五年,李鴻章的淮軍全面掌握中國防務,淮軍大將張樹生接任兩廣總督;光緒七年,與淮軍關係很好的徐延旭出任廣西巡撫,鎮守廣西近二十年的馮子材也到了被過橋抽板的時候。

早在同治年間,馮子材便參劾當時擔任太平知府的徐延旭貪腐,因上司偏袒,徐延旭不但沒有受到懲處,反而官運亨通。現在公報私仇的時候到了。由於馮子材為官清正,沒有把柄可抓,徐延旭一面指使好友左副都御史張佩綸上表中傷馮子材「老病驕滿」,一面將馮子材的侄子馮兆金撤職,以此示威。戎馬一生,視軍營為家的馮子材不堪羞辱,憤然辭職歸鄉,其廣西提督一職由淮軍將領黃桂蘭接任。

李鴻章

1883年,法國侵略者悍然向中越邊境的清軍發起進攻,中法戰爭正式爆發。以淮軍為主的清朝邊防軍全線潰退,徐延旭稱病避戰,黃桂蘭畏罪自殺。清廷手忙腳亂之餘,才想起熟悉邊情的馮子材。於是,張樹生親筆寫信派人去請馮子材出山。但辭官在家和兒孫放牛種田為樂的馮子材，對官場的傾軋記憶猶新,極力推辭。但最終他還是以大局為重,趕赴廣州,卻聽聞張樹生已經去職,新任兩廣總督乃是張之洞,不由心灰意冷。原來徐延旭是鹿傳霖的兒女親家,鹿傳霖則是張之洞的姐夫,徐張二人算是親戚,等待自己的哪會有好果子吃!可是,天無絕人之路!張之洞卻成了馮子材生命中第二個貴人。

張之洞是晚清中興四大名臣之一，人稱張香帥。後來他雖然貴為南洋新軍領袖,此時卻無兵無勇,是個沒有軍隊基礎的文官,因此並無清軍派系那些成見。在張之洞的鼓勵許可下,馮子材克服諸多困難,很快編成了18營團練,號稱「萃軍」。 萃來自於馮子材的號——萃亭。

當時掌握清廷中樞的李鴻章認為馮子材年老體衰,不是法軍對手,於是不給萃軍提供糧餉軍火。李鴻章的心腹廣西巡撫潘鼎新也瞧不起這支雜牌軍,曾當面挖苦「守關無須萃軍」。張之洞對老邁的馮子材其實也沒有多少信心。但此時處於無將可用的窘境，只好放手讓馮子材一搏。沒想到自己的無心插柳，不但扭轉了整個中法戰局,更成就了馮子材的英名。

張之洞

1885年,法軍逼近鎮南關,潘鼎新不戰而逃,法軍燒毀鎮南關城牆後樹立了一塊「中國門戶不復存在」的羞辱牌子暫時撤退,戰局對中方極為不利。年近七旬的馮子材臨危受命,率萃軍迎擊法軍。為表此行決心,馮子材把兩個兒子帶在身邊,以示合家赴難。臨行時他囑咐家人,一旦廣西守不住,就全族遷回妻子的老家鎮江,誓死不做亡國奴，全軍聞之無不感動。

環視當時的西方列強,在普法戰爭慘敗後內亂不止的法國其實是戰鬥力相當弱的一國。清軍戰敗主要是因為內部矛盾重重,不但湘、淮、綠營內鬥不已,就算同一系統也是面和心不和。比如同屬湘軍的王德榜、蘇元春,便坐視對方戰敗,互不救援。馮子材到任後開誠布公,召集各路將領開會,勸大家消除派系成見,同心協力,以國事為重。

馮子材之所以有信心撮合各派系軍隊，在於不久前發生的一件事。萃軍在路過集鎮時,一家米線店的老闆揪住一位萃軍士兵不放,大聲說當兵的吃飯不給錢,引來很多人圍觀。馮子材見狀便上去詢問,那士兵極力辯稱自己沒吃,馮子材便跟老闆說:「我們萃軍軍紀有『四斬令』—『攔路搶劫者斬,強姦婦女者斬,偷牛偷豬者斬,拐賣人口者斬』,士兵是不能上街自行買飯吃的,更不要說強搶偷拿。」但老闆一口咬定這個士兵吃東西不給錢,還諷刺萃軍不過徒有虛名。士兵又急又氣,拔出佩刀說:「你不要誣衊馮大人,我沒有吃你的米線,不信就剖開肚子給大家看!」說完,那個士兵真的剖腹自盡。馮子材含淚派人檢查,該士兵腹中果然沒有米線。真相大白後,萃軍及馮子材威名大振,不單民間對萃軍敬佩,就連王德榜、蘇元春等人也都服了馮子材。淮軍大將王孝祺在會上帶頭提議:「今無論湘、粵、淮軍,宜並受馮公節度。」劉坤一、李鴻章等人眼中的「雜牌軍」領袖馮子材就此被眾將公推擔任前敵主帥,領兵出關。

出關後，馮子材首先考察地形，發現鎮南關前有東西兩道山嶺異常險要，於是在兩道山嶺間修築長牆，集中部隊，進行防守。1885年3月23日，當法軍拖著大炮，氣勢洶洶來攻關時，馮子材對將士們振臂高呼：「法軍再入關，何顏見粵民？必死拒之！」在主帥的帶領下，將士的愛國熱情被充分激發，奮不顧身，英勇抗敵，借著新修的關隘，阻擊了法軍第一輪炮火襲擊。第二天清晨，法軍再次來襲，老將馮子材身著短衣，腳穿草鞋，手持長矛，撲向法軍，身後緊跟著他的兩個兒子，也手持長矛衝鋒。在馮子材的感召下，全軍上下奮勇一心，殊死殺敵。在這次作戰中，不只是清軍奮勇殺敵，鎮南關的百姓也拿起武器，保家衛國。最終，清軍大勝，法軍倉皇逃走。

隨後，馮子材乘勝追擊，法軍佔領的諒山等地，陸續被全部奪回，法軍被殲滅了千餘人。失敗的消息傳回法國，引起法國政府內部的紛爭，挑起對中國侵略戰爭的茹費里內閣因此倒台。

鎮南關大捷後,馮子材並沒有就此功成身退,而是一直在國防戰線上發揮餘熱。直到80歲,馮子材依舊步履矯健,朱顏鶴髮,身體不亞於青壯年。中日甲午戰爭、八國聯軍侵華時,身在南方老家的馮子材上書清廷要求勤王參戰,但未獲批准。1903年,應兩廣總督岑春煊會辦廣西軍務的邀請, 已經86歲高齡的馮子材不顧老邁的身體,兼程赴任。9月18日,積勞成疾的馮子材在途中去世,身後家裡沒有任何財產，只有一部《軍牘集要》留給子孫。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