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德普要演這位大師：他為了找走失的貓，死在了路上

約翰尼·德普和「加勒比海盜「不再有關係了。

迪士尼最近重啟了這個系列，但決定啟用新的演員。

而55歲的德普也還沒有從他的那堆麻煩中完全脫身。

就拿他那些著名的文身來說吧。

最有名的一個是右臂肱二頭肌上的：「Wino Forever」(「永遠的酒鬼」)。

這個紋身最初的樣子是「Winona Forever」（永遠的薇諾娜）：那是當年他和薇諾娜·瑞德在一起時的誓言。

離現在更近一點兒的紋身是哥特式字體的「Slim」（苗條動人），每一個字母分別分布在每個手指的近節指骨處。

「Slim」（苗條動人）是德普曾經對前妻艾梅柏·希爾德的愛稱。

他們離婚以後，他把這個詞里的「i」換成了「u」—「Scum」(浮渣)，後來又改成了「Scam」（騙局）。

在經歷了價值550萬美元的離婚以後，德普又因未還欠款，被他的經紀人索賠1800萬美元。

經紀團隊聲稱，算上富麗堂皇的家、私人飛機，還有每月2.3萬法郎的紅酒支出，德普差不多揮霍了5億美元。

前任律師也在告他，索要法務開銷……

「人們抓住每一個機會告我……我的錢大把大把地往外扔。」

他覺得這裡面存在陰謀。「好萊塢這個圈子真TMD骯髒！」他說。

他想自己來「揭露真實」，所以這幾年，他一直自己在寫自傳。就像他的好友鮑勃·迪倫一樣。

他會寫到這些友情和愛情，以及他因為毒癮遭受到輿論的圍攻，他那個暴力狂的母親，以及靠敲打院子里的樹來撒氣的自己……

他說自己喜歡真實，喜歡有人性的故事。

這大概也是他最近盯上攝影大師尤金·史密斯的原因。

這部電影叫《水俁病》（Minamata），由德普成立的製片公司來拍攝。

——公司的名稱叫：無限虛無（Infinitum Nihil）。

尤金·史密斯是一位堪稱偉大的人物，是紀實攝影的奠基者，作品充滿人文關懷，推動了包括「水俁病」在內的很多社會議題的改善。

但能讓德普盯上，大概更因為尤金身上那些迷人的個性，矛盾的魅力，就像德普自己一樣：總是不斷在創造，也不斷在毀滅……

他們都有極致的個性

尤金·史密斯只考慮工作，從不顧及他人和成本。

他曾因為固執被開除，一生都未停止過與編輯們的爭吵。

他看不上當時最權威的影像雜誌《LIFE》，就從那裡辭職了。

有一次，他被派去拍攝鄉村醫生。

在一個只有1000多人口的破落小鎮，他和那個醫生生活在一起，像影子一樣隨其日夜出診。

幾個星期過去了，編輯部發了無數電報提醒他拍攝的目的與刊期。

他完全置之不理。

他整整拍攝了23 天，2000張底片……

等他回到紐約，可以想見辦公室里是一種怎樣的氣氛。

而他也被激怒了，大發脾氣，把照片扔進了垃圾箱。

——當然，照片最後被找了回來，並且以11頁的篇幅發表了：他不僅拍了醫生，還記錄小鎮的生活與死亡。

這組報道最後改變了新聞攝影記述、說明和評論的方式。

另一次，一個出版商找尤金去拍攝匹茲堡的城市配圖，本來幾天就夠了。

尤金卻把它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城市研究項目。

不僅搬到匹茲堡居住，還僱傭了助理和導遊，待了五個月，拍了1.3萬多幅底片……

而出版商需要的，只是64張照片。

再後來，他想要去日本拍攝「水俁病」，計劃待三個月，最終待了三年。

德普要拍的，主要就是尤金去日本這一段的故事。

年老的德普，和尤金有很多神似。他們都是這個世界的質疑者。

德普曾經說，「12歲學會了抽煙，13歲就不再是處男，14歲品嘗了大麻的滋味，15歲文身，16歲敢在超市裡順手牽羊……但你能說是個徹頭徹尾的壞種嗎？——不！」

他總是能在人物身上演出複雜的層次，就像他自己身上已經蘊藏的一樣。

就像有一次，他給法國凱撒獎發去一份致辭，說：「我真的想不通為什麼非得評獎，那感覺就像互相殘殺一樣讓我厭惡。我唯一要不斷對抗的人就是我自己，每拍一部電影我都要和以前的自己鬥爭。沒有什麼所謂的誰比誰更好，我們都是與眾不同的。」

他們都有一顆痛苦的靈魂

19歲那年，尤金的父親因為破產開槍自殺。

醫生叫尤金把血輸給父親，但父親還是死了。

死時，身上還連接著尤金的輸血導管。

尤金精神受到巨大打擊。

而且，報紙對這場自殺事件的報道與事實大相徑庭，這讓尤金髮誓要當一名攝影記者，而且要以最高的標準堅持完全的誠實。

但是，一次次深入拍攝別人的生活，以及高強度的工作，也不斷磨損著他的意志。

在戰場上，尤金大量服用一種神經興奮劑藥物，並對這種藥物產生依賴。

同事們被他所冒的危險驚嚇，他後來寫道：「我想要拍的是有感情的戰爭照片，這些照片要打動人，甚至會掐住人們的喉嚨，讓戰爭的可怕侵人到他們的頭腦中，讓那些人好好想想，再也不應該有戰爭了……我必須用我的肉身和我的精神力量，盡一切可能阻止和延遲下一次戰爭。」

此外，他一直酗酒，這也是他解除痛苦的方式。

他這一輩子花錢如流水，但只買三種東西：膠捲、相紙和酒。

德普同樣是一個受早年家庭經歷影響很深的人。

他由母親撫養長大，受到過不少家暴。他回憶說：「有時煙灰缸迎面砸來，有時則被用電話敲打。我們的家像鬼屋，沒人敢說話。」

德普形容自己的母親是一個「real bitch」，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用自己賺到的第一筆大錢為母親買了一座馬場。

後來，他又經歷了很多情感和友誼上的毀滅與背叛。

他說自己當年選中TMG來打理自己的財務，是因為 TMG 的創始人「緊張得直流汗，看起來一無所有」，德普從其身上找到了共鳴。

確定合作之後，德普看都不看就簽署各種文件、合同。但後來，德普懷疑 TMG 利用了他的信任，甚至仿造他的簽名。

德普的姐姐花起他的錢來也毫不客氣。她女兒的婚禮、房租、還貸……通通從德普的戶頭扣款。

德普的其它家人也仰賴他而活，住著德普買的房產，信用卡也由他償還。德普說：「在他們看來，我得養他們一輩子。」

就連德普的助理都能分得一杯羹，偷偷從他那兒「借走」 75 萬。

……

和財務危機比起來，孤獨和被背叛更容易成為壓垮這位中年男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常常喝醉，也不否認自己吸食致幻劑。他像一隻夜間動物，玩樂隊，堅持保留著年輕又搖滾的生活方式。

他說：「我一直想弄明白，我究竟做了什麼事才淪落至此。我一直提醒自己要善良，要幫助每一個人並且保持真誠。對我來說，誠實是最重要的事。可這一切還是發生了。」

尤金也痛苦地看到自己的分裂：「我常常覺得自己應該是一個被關在象牙塔里的藝術家，但我又要向人們呼喊，所以就必須毀滅了我的象牙塔，去當一名新聞攝影師。我總是在這兩者之間徘徊。」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每時每刻，選擇對自己真誠。

他們的錢總是不夠花

尤金·史密斯加入瑪格南圖片社的時候，這家一貫驕傲的圖片社，為此發布了一條新聞，表達他們對此事的驕傲。

但是，在短短加盟的時間裡，尤金就幾乎使這家圖片社淪入破產邊緣。

雖然尤金的錢主要是花在了拍攝上，但缺少節制的行為，還是毀了很多合作者對他的信任。

德普倒是掙得很多，但5、6億美元，也如煙消雲散。

財務公司說他盲目維持著「自私、莽撞且不負責的生活方式」，因此催促他要多拍電影賺錢，或是賣掉一些東西還債。

德普曾在郵件里問財務公司道道：「我還能做些什麼？你希望我賣掉一些藝術品嗎？？？我會的。你還要我再賣些別的？？？好的……但賣什麼呢？？？……我有很多豪車、房產、書本、畫作以及僅存的一些靈魂，你希望我從哪兒開始賣起？？？」

在財務公司的建議下，他曾經同意賣掉一處房產，但女兒 Lily-Rose 打來電話，哭著求他別賣了她的童年住處，德普立刻動搖了。

即使有很多合同上的教訓和官司，在和艾梅柏·希爾德結婚時，德普仍然沒有簽婚前協議。15個月後，他不得不花掉一筆巨款來離婚。

但就算財務狀況告急，德普依然大手筆地帶著家人去度假，只為了「盡自己所能給孩子和家庭一個最好的聖誕節」。

德普還有一項有名的揮霍，是用大炮將好友 Hunter S. Thompson 的骨灰射向天空，這個葬禮花了他 500 萬，而德普說：「我只想完成好友最後的心愿。」

他們都著迷於創造人性的世界

德普受困於他的敏感，但也因此創造了一個獨特的世界。

當年，他看完《剪刀手愛德華》的劇本就「哭得像個小嬰兒」。後來，他對自己的角色「傑克船長」也深有感情，還因此常常和編劇爭論相關情節。

他曾買下一位流浪漢的帽子，後來又僱用了兩位流浪漢去演電影。

Ricky Gervais 說，德普的郵件就像詩一樣，他是一位真正的嬉皮士。

而德普說：「內在的我其實非常害羞，我只不過碰巧有一份古怪的工作。」

尤金也是害羞的人，同時是瘋狂的冒險家。

在戰場上，他曾被日軍炮彈的碎片擊中。

「炮彈在離我只有幾英尺的地方著了地……我忘記了卧倒，但我拍到了非常棒的一張照片。」他後來回憶說。

「我就是要在別人都卧倒時站起來，結果我拍到了。」

戰場帶回的傷痛迫使他在醫院裡痛苦地度過了兩年，接受整形外科手術。

而在拍攝汞污染導致的 「水俁病」時，他被排放汞廢水的智素公司僱員毒打，頭被撞向混凝土，雖然活了下來，卻幾乎失去了視力。

但他捕捉到了充滿人性的畫面，讓「水俁病」震驚了世界，也促使日本政府和社會反思之前的經濟發展模式。

其中最著名的一張是「智子入浴」：16歲的水俁病受害者智子，被母親摟著，在浴缸里洗浴。

尤金聽說每天下午母親都會為智子洗澡，便詢問是否能拍攝這個場景。

他仔細觀察了從一個昏暗窗戶射進來的光線，認為下午三點是最佳時刻，於是這張場景定格在1971年12月的一天下午。

將擔任電影《水俁病》製片人的萊維塔斯說：

「和德普一起工作，是為那些在無聲中受盡折磨的人們發聲，但這並不是一個輕易就能承擔的責任。這就像1971年的尤金·史密斯，在帶給全世界這個不可思議的故事時,我們無法知曉這個任務到底是讓我們感到更榮耀還是感到更卑微。」

他們都很容易愛上一個人，

然後跌跌撞撞……

拍攝水俁病時，53歲的史密斯剛剛和21歲的艾莉（Aileen）結婚。

艾莉是在暑期兼職時，做了尤金的策展助手。

暑假結束，艾莉準備返回學校時，尤金告訴她，「如果你離開，我就自殺！」

「我當時很感動，也很高興。」艾莉告訴Lens說。

艾莉沒有回到斯坦福繼續學業。而是留在了尤金身邊。「我那時候覺得我會一直留在他身邊，照顧他。」她說。

也是從艾莉的一位日本朋友那裡，他們得知了「水俁病」的存在。

尤金和妻子艾莉

水俁的拍攝持續了三年半，艾莉與尤金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

艾莉告訴Lens，分開理由是她已經徹底疲憊了：「如果你了解尤金，你不會問我為什麼離開他，你會問我為什麼能堅持那麼久？」

艾莉說，是這個男人幫她打開了世界的大門。他給了她寬鬆的空間，從不干涉她的行為，還教會了她用影像來記錄世界……

但這樣一個充滿才華和魔力的丈夫，也給她帶去了很多痛苦。

這種分裂和矛盾，在德普的故事裡，只會更強烈。

德普進入上一段婚姻時，已經是52歲，妻子希爾德28歲。

當時，他是又一次以初戀少年般的姿態陷入愛里，說自己是一個「幸運的男人」。

就像他在之前那些感情里的熱烈投入一樣。

比如，他曾這樣宣示自己對賴德的感受：

「我願意為她去死。我太愛她了。沒有她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正在經歷很多，我希望可以用親吻撫平她的痛苦，趕走它，終止它，清除它！如果她（出了什麼事），你知道的，我會不知所措，我會殺了自己。」

而和凱特·摩絲在一起時，德普曾經將摩絲的朋友、親人從倫敦、紐約等地召集起來，為她偷偷策划了一場21歲生日驚喜派對。

出門前，德普對摩絲說：「穿上裙子吧，我們出去吃晚餐。」當得知摩絲沒有準備其他裙子之後，德普拿起剪刀，將摩絲身上的及地長裙剪短到膝蓋。摩絲一直保留著那條裙子……

德普和希爾德的婚姻只維持了15個月，他的愛再次破碎，他在親密世界裡依然跌跌撞撞。

他們看孩子的目光總是很溫柔

德普和凱特·摩絲分手的一個原因是，當德普興奮地談起要小孩時，摩絲卻反應不太熱烈。「我從未考慮過她可能還沒準備好。我以為時機已經成熟了，可我錯了……凱特不能給我想要的東西。」

在那段狂熱的戀情中，德普開始期待一個穩定的愛人、一個家和幾個孩子。

給他這種體驗的，是凡妮莎。她是德普最長久的戀人。他們在一起14年，生了女兒莉莉-羅絲（Lily-Rose）和兒子傑克（Jack），但從未結婚。

德普說，凡妮莎和兩個孩子讓他改掉了很多叛逆的毛病：「我終於覺得自己有了生活的目的。」

他曾經說自己最享受的事情，就是陪女兒玩芭比娃娃，他還陪她一遍遍地看《綠野仙蹤》，也是為了她才接演了《加勒比海盜》。

還有一次採訪時，德普塗著指甲油，並驕傲地說，「這是女兒對他的報復。」

尤金也很愛孩子。

他的代表作里有一張《通往天堂的花園小徑》，是他在「二戰」中受傷後，等康復的過程中，有一天和兩個年幼的孩子來到戶外，儘管操作相機時傷口非常疼痛，他還是拍下了這個場景：

兩個孩子穿過一段林間小路，走向一片陽光普照的地方……這張「甜蜜而傷感」的照片極大鼓舞了戰後傷痛初愈的人們。

尤金的一生總是為了拍攝工作四處奔波，對家人疏於照顧，在婚姻上也很失敗，但在子女心中，他始終是一位值得愛戴的父親。

他照片中最溫情令人動容的一些瞬間，都來自對兒女們的拍攝。

比如下面這張照片：女兒茱妮塔坐在汽車車門踏板上喝汽水，懷裡抱著一盆和父親一起買回的鬱金香。

尤金·史密斯死於1978 年10月15日。去世時，鬍子全白，衰老、憔悴，健康被耗盡，只有59歲。

那天早上七點多，他出門尋找走失的貓貝貝，中風第二次發作，摔倒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在尤金摔倒並因此送命前，曾打電話給前妻艾莉說，「我們再婚吧。」她拒絕了。

不知道德普會不會演到這樣的場景，如果遇到了，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資料參考：

2010年8月Lens「尤金·史密斯專題」

https://variety.com/2018/film/markets-festivals/johnny-depp-photographer-minamata-1202989438/

https://www.dhakatribune.com/feature/2018/10/24/johnny-depp-to-play-legendary-war-photographer-w-eugene-smith

https://www.dailymail.co.uk/tvshowbiz/article-6308523/Johnny-Depp-signs-play-WWII-photographer-W-Eugene-Smith-film-Minamata.html

https://www.gq-magazine.co.uk/article/johnny-depp-interview-2018

https://spy.nzherald.co.nz/celebrity/johnny-depp-breaks-silence-on-ex-wife-amber-heard/

RollingStone: The Trouble With Johnny Depp

Vanity Fair: How Did Johnny Depp Find Himself in a Financial Crisis?

the guardian: Johnny Depp: "I"m not ready to give up my American citizenship』

Lens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