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人物洪璧報道

「如果不是甲醛超標，我想過在那裡住5年、10年。可惜我和它緣分太短了。」王亞（化名）不無遺憾表示道，「我真的很喜歡那套自如的房子」。

今年8月30日，她和室友在居住自如房屋兩個月後，先後發現身體出現紅疹、瘙癢等癥狀。並通過第三方機構檢測，證實房屋甲醛超標。隨後，她和來自北京地區的另外25個自如租客共同起訴自如公司，由於合同主體不同，26個人被拆分成26個案件審理。由北京振邦律師事務所的二十多位律師義務接受委託代理訴訟。

11月6日下午2點15分，北京市26個自如租客起訴自如公司空氣污染案首個案子——王亞訴北京自如房屋室內空氣污染案在北京市東城區人民法院開庭。

近年來，自如出租的房屋因空氣污染導致租客身體遭受損害的案例已經不止一起。最近一起是今年7月，阿里巴巴員工安時因居住自如房半年後患上急性髓系白血病去世。安時年初到阿里時的入職體檢並無異常，安時病逝後妻子檢測其生前居住房屋甲醛超標。隨後妻子起訴自如。9月27日，此案進行了開庭前聽證，下一次庭審時間還未公布。

當天下午，每日人物前往東城區人民法院旁聽此案庭審。庭審期間，原告方（即租客王亞）在庭上進行了訴訟請求條款的追加和變更，被告方（即自如公司）認為若原告需要增加訴訟請求，他們申請延長舉證期，所以被告方向法院申請至少15天以上的延期，當庭法官同意了被告的請求，做出休庭及延期審理的決定，但並未告知下次庭審的時間。

當事人王亞在東城區人民法院前

王亞表示，在庭審時追加的「要求自如在格式合同中明確空氣質量狀況」的條款，其實在法院立案時就提出了。當時被告知，該條款「看不懂，如果不刪除不能立案」。

王亞解釋該該條款的追加理由，是希望自如CEO熊林能兌現其在2012年6月公開發布的承諾，「請第三方專業機構進行空氣質量檢測並出具正式的空氣質量合格報告後方可出租給自如客」。

2018年6月王亞租房時，自如並未向其提供空氣質量檢測報告。

「不僅為了讓自如真正意識到企業服務的責任，也希望讓更多的年輕人重視房屋空氣污染的問題。」王亞如此解釋她訴訟自如的理由。

北京26個自如租客因房屋空氣污染問題，集體起訴自如公司

今年6月30日，王亞搬入了位於北京東城區東四十二條的一間自如出租屋，並和自如簽下了為期一年的租房合約，兩個月後，王亞的室友發現其身體出現「紅點、瘙癢、成片」的癥狀，王亞也在9月5日凌晨，身體突發嚴重皮膚瘙癢癥狀。

出現癥狀後，王亞立即去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中醫醫院急診，此後由於瘙癢加重、並伴有蔓延趨勢，再次複診。為保險起見，王亞又到了朝陽醫院進行過敏原篩查。醫生告知王亞，癥狀原因可能為蚊蟲叮咬，也可能是有室內空氣污染超標所導致。王亞當時已經知道阿里員工去世的消息，於是懷疑可能是室內甲醛超標所致，隨即聯繫自如方，自如和王亞分別在9月9日、9月10日對出租屋內的空氣進行檢測。

據6日下午王亞向每日人物出示的兩份報告顯示，當時王亞和室友所居住的兩間卧室空氣質量均超過標準值。根據國家標準的《室內空氣質量標準》，室內空氣的甲醛數值應≤0.10mg/㎡，TVOC數值應≤0.60mg/㎡。

王亞當時腿部的過敏癥狀  圖 / 受訪者供圖

王亞方的檢測報告顯示，兩間卧室甲醛數值分別是0.17mg/㎡、0.13mg/㎡，TVOC數值分別是0.76mg/㎡、0.74mg/㎡。自如的賀經理則在9月26日，電話通知王亞檢測結果，兩間卧室甲醛分別在0.14mg/㎡、0.13mg/㎡。但賀經理並未向王亞出示最終的紙質版檢測報告。

在檢測報告出來後，王亞搬出了自如的房子，並和自如管家、負責經理溝通，提出按消費者權益法賠償三倍已交租金和承擔全身體檢費用的訴求，自如方拒絕了請求，只答應返還已交租金和服務費。

檢測報告 圖 / 受訪者供圖

之後，王亞發現全國有近500個相同案例的自如租客，都出現了大大小小的過敏癥狀，且居住的自如屋內都有不同程度的甲醛超標。北京地區的26個自如租客在自媒體「呦呦鹿鳴」作者黃志傑的推薦下，找到了北京振邦律師事務所，並委託其代理對自如公司進行起訴，參與這次訴訟的律師超過二十名。

王亞訴自如案的代理律師付林明告訴每日人物，振邦律所本想以律所的名義或所在律師協會的名義提起公益訴訟，但由於26個人是分別和自如公司簽訂租房合約，且振邦律所不具備公益訴訟主體資格，最後公益訴訟被拆分成了26個案子。如全部立案，將進行26次開庭審理。此次，她負責東城區的三個案件，其中包括王亞和她的室友。

原告立案時訴訟請求曾被法院要求刪除，疑庭審導致延期的原因之一

王亞是26個租客起訴自如公司案中最早開庭的案例。付林明介紹，26個案子中大概15個已被立案，其中有些是才剛剛遞交了材料還未被正式立案，也有法院要求撤訴並進行庭前調解的案例。王亞訴自如的案子是第一個進入庭審階段，並在11月6日北京東城區法院審理。

當日下午，每日人物前往法院旁聽了26個租客起訴自如公司案的首例王亞訴自如案的庭審。由於原告方（即租客王亞）在庭上追加了訴訟請求條款，被告方（即自如公司）向法院申請至少15天以上的延期。當庭法官同意被告請求，做出休庭及延期審理的決定，但並未告知下次庭審時間。

同日下午，付律師代理的東城區另一租客周月（化名）訴自如案也因增加訴訟請求條款，被告方再次請求延期審理，另一法官當場定下了庭審時間。

王亞和周月同時在訴狀書中增加的請求條款是：「請求自如公司將室內空氣質量狀況在簽訂房屋租賃合同的格式合同中予以明確標註。」

王亞告訴每日人物，這項訴訟請求在她最初到法院立案時就已寫進起訴狀，但當時負責立案的工作人員表示「看不懂」，並告訴王亞如果不刪除這條就無法立案，經王亞同意後該工作人員當場將這項條款用筆划去。

被刪去訴訟請求的起訴狀 圖 / 受訪者供圖

王亞的另一代理律師任雲表示，不太明白法院這樣做的目的。「如果覺得當事人的訴訟請求不合理，法官完全可以在立案之後的庭審階段進行駁回，駁回後當事人還有上訴的機會。就算駁回也應該有一個書面文件通知，寫清駁回理由。而且一般來說，不是非法訴求，立案庭審也沒有權利駁回請求。不會在立案階段就要求當事人刪除請求。」

上述律師還表示，「增加這項條款的目的是我們律所集體代理此案的重要原因之一，是為了讓更多的年輕人和租客重視這個問題。同時，在格式合同中明確表明空氣質量是合格的，不是針對個案，是為了規範行業的發展，為了以後相同的判決服務。」

王亞告訴每日人物，她提出這項訴訟請求是與自如CEO熊林在2012年6月發布的一條微博有關。

2012年自如剛上線，熊林曾表示，自如房屋1.0版中未含空氣質量與通風項，已經在1.1版中加入。

半年後，熊林再次發微博稱，「2012年6月10日起，所有自如友家原創產品（毛坯房或深度裝修房屋）將在裝修完成後，請第三方專業機構進行空氣質量檢測並出具正式的空氣質量合格報告後方可出租給自如客。」

但在2018年6月王亞租房時，自如並未向其提供空氣質量檢測報告。以及，熊林微博下有數名網友反映入住自如房後，第三方機構檢測室內空氣質量超標，熊林並未作出回應。

王亞認為這條「要求自如在格式合同里增加空氣質量狀況」的訴訟請求，是希望熊林兌現自己在2016年公開發布的承諾。

租客透露，沒有空氣質量檢測，裝修完成第二天就搬進自如房子

王亞向每日人物透露，6月28日她去自如看房時，房間還在裝修階段，粉刷用的三腳架子還放在屋內。「當時的房間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需要跨越那些電器的外包裝，就是裝修現場。」王亞說。

6月28日王亞去看房時的屋內場景，隔天她就入住了  圖 / 受訪者供圖

6月29日，自如和王亞簽訂好了合同。王亞曾向自如表示過擔憂，但自如稱已經做了一份內部品質驗收報告，可以入住。

王亞至今沒有收到那份報告，且自如公司後來向王亞承認這份報告里不包含空氣檢測部分。

6月30日，王亞就搬進了這間剛剛裝修好且沒有空氣質量檢測的房間。

不過，有關甲醛致人身體損害的因果關係認定，是目前該訴訟案最大的難點。

付林明律師稱，這因果關係的認定，在醫療界、法律界都沒有先例，所以他們希望法官可以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條款對此案做出判決。

「這將會開啟一個先例，是非常具有指導意義的。也讓自如公司意識到自己的服務應該對消費者負責，應該把生命安全當作產品的底線。」付林明律師補充。

王亞對每日人物表示，無論這個案子有多難，她會堅持下去。「我最重要的訴求不是要自如賠償多少錢，而是能夠讓他們真正意識到企業的責任，讓更多的年輕人重視、注意到房屋空氣污染的問題。這是一個和我們生命、生存息息相關的問題。」

文章為每日人物原創，尊重原創，侵權必究。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