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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新刊 | 羅志田:「過渡時代」與「大國轉身」

原標題:《讀書》新刊 | 羅志田:「過渡時代」與「大國轉身」


編者按


關於近代國家轉型,學界的論述非常多,本文將「近代中國從何而來」「近代中國基本層面的特異性」「近代歷時性的大事件」等,加以通貫地認識,充分解釋大國被動轉身、「中西新舊」變化之下,人們對近代大事件的不同認知和心態,並將此與當下的心態聯繫作比,預示近代史研究可能出現的新角度。


「過渡時代」與「大國轉身」


文 | 羅志田


中國的近代是一個充滿激情的動蕩時代,也是一個在很多方面與過去和外國都「不一樣」的時代,產生了不少此前此外都不易見的現象。有意思的是,中外研究者基本將這類「非典型」現象,視為理應如此的「常態」。這意味著或者大家都同意近代中國可以是個「例外」,或者大家雖未表出,卻已接受這本來就是個異常的時代。外國人把中國的近代視為「例外」,可以是出於歧視;中國人而有相同的認知,固不排除是這類外來觀念的內化,但恐還有別的原因,需要仔細斟酌。若眾皆如此,似表明很多人有意無意間已感覺到這是一個梁啟超所說的「過渡時代」,故可以允許很多「不一樣」的存在?


過渡時代的基本特徵,就是總處在一個緊張的狀態中。首先是既存秩序不再顯得「恆常」,同時過去相對易得的「穩定」,也被頻繁而劇烈的動蕩所取代。許多洋溢著激情活力的面相,往往不能以常理度之,明顯帶有梁啟超所說的「革命性」,即事情「最難律以常軌」,往往出現「結果與預定的計畫相反」的現象。



第一次鴉片戰爭是中國近代史的開端,此後中國社會的經濟生活、思想意識等均發生劇烈變化(來源:civilianmilitaryintelligencegroup.com)


為什麼會這樣呢?簡單說,因為這是一個歷史悠久、看重文化的大國不得不轉身的時代,且還有很長的過渡期(此過渡不僅是一般常說的從傳統到現代,更包括從文質化轉向物質化)。今日我們對近代中國的認知,一方面帶有很多想像的意味,同時又缺乏足夠的想像力,最主要的就是沒有充分認識到近代中國的特異性,而且這類特異性已經影響到對近代中國的認知本身。故不僅過渡時代的特異性需要進一步的認識,因此而產生的獨特認知又會對我們認識自己有什麼樣的影響,都相當值得反思。或可以說,中國的轉身還在繼續,卻首先是從歷史走來。是哪些因素影響和形塑了我們今天的生活,非常需要藉助歷史想像,重新審視「中國的近代」,了解那些使其不得不如是的脈絡淵源。


首先,近代中國的轉身,在很大程度上是被動的。韋伯注意到,古代中國的理想秩序是和諧,上天是維持「神聖的社會秩序恆常不變與不受干擾的守護者」,只要遵循「合理規範的支配」,即可得到穩定。而對西人而言,上天是「被畏懼或被熱望的、非理性的命運急轉的源頭」,因為西方在「自然與神之間、倫理要求與人類性惡之間、原罪意識與救贖需求之間、此世的行為與彼世的報償之間、宗教義務與社會—政治的現實之間」,皆有緊張性。而在儒教倫理中,這些緊張完全沒有,也就缺乏它們激發出的激情和突破。


不過,由於外力的衝撞,中國的近代似也出現了兼含畏懼和熱望的非理性「命運急轉」。此前中國也曾有過被征服的經歷(元朝和清朝),這次遇到的卻是文化與武力相結合的「現代型」外力,它更加「理性化」,也更能算計,似乎並不一定想要全面的領土征服,卻將獲利的希望寄予中國人思想觀念的改變。實際上,近代西潮的衝擊,也成功改變了很多中國讀書人的思想。



《荀子·天論》中提出「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揭示出自然界運動變化有其客觀規律。此為唐代楊倞注,明嘉靖時期顧氏世德堂刊本(來源:書格)

若據韋伯所說「上天」在中西文化中的意義,近代中國這突如其來的「命運急轉」,就真有天崩地裂的意味了。其中當然蘊含著豐富的創造力,卻也伴隨著中國人所不熟悉也不欣賞的多種緊張。以澄清天下為己任的讀書人,確曾努力想要順應這樣的「命運急轉」。


《中國的近代:大國的歷史轉身》一書講述的,就是一個大國不得不轉身的故事。我把《從文化看復興與崛起》放在前面,作為本書的前言。裡面涉及的大國與小國、近代的記憶與失憶,以及從認知回歸泱泱大國風範的意思,大概是今天很多人也感興趣的。那是一篇命題作文,並非我常寫的題目,但也告訴我們,就是流行的「大國」話語,也不必都是同樣的思考。其中關於物質與文質的辨析,尤點出近代的一個重大變遷。


晚清的鄧實把文質看作物質的對應項,而今人則多表為「非物質」,頗似把虧損說成「負增長」,最能體現思考重心之所在——心裡只想增長,則虧損便成為另類的增長;眼中唯有物質,文質也就成了非物質(不過立言當從眾,我現在也多表述為非物質,以隨順世緣)


從過去極為看重非物質面相到後來思想的全面物質化,是一個根本性的遽變。孟子看重的恆心與恆產的關係,就此顛覆。心態已充分物質化的今人,或已看不出無恆產而有恆心的意義,也越來越難以理解非物質時代的昔人。這恰是所謂大國轉身特別需要引起我們關注的地方,即由於大器晚成的過程太長,有些自己的特性可能久假不歸,使今天的人難以認識過去的自己,不啻自我的悄然隱去。



《國粹學報》,1905年初由鄧實、黃節等人發起,以「發明國字,保存國粹,不有門戶之見,不涉黨派之私」為宗旨(來源:百度)


很多人都確認近代日本改革的成功,其實日本真正成功之處,可能更多表現在雖已大規模西化,仍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自身文化的生活樣法。反觀我們,從衣食住行看,雖不能說已經西化,卻已迥異於百多年前的中國。既不夠西化,也不那麼「中國」;不中不西,亦中亦西,恰是近代中國衍生出的一個特異色彩。


一方面是不少今人喜歡學著說東方是西方的「他者」,另一方面卻出現了中西互混而人我難分的現象。近代大國轉身的艱難,正表現在許多類似的轉變之上。這樣一些時代性的面相,特別需要從史學視角進行通論性的觀察。



本書的文字大體分為五個板塊,下面略述前三者的內容。第一部分是偏重古代的通論,明確近代中國是從歷史走來。分別探討史學在中國的地位及其發展歷程、與時偕行的中國農耕文化、夷夏之辨和文野區分,以及巴蜀文化的一些特色。

中國文化區別於各大「文明」的一個獨特面向,就是對歷史的特別看重和史學長期具有特殊的地位(史為近道之學)。甚至可以說,如果不了解史學的獨特性,就不能真正了解中國文化。而守先待後這一中國史學看重的責任,也最能提示近代與古代的關聯。


農耕曾是中國文化的核心,四民社會中居於前兩位的,就是士和農。而四民之首的讀書人,至少兩千多年來追求著以耕讀為標榜的生活樣法。近代「命運急轉」後,農民淪為「落後」的象徵,農村、農業等也成了「問題」,而且是「出問題」「成問題」意義上的負面問題。更或因士人中一些人隨順世緣,轉而青睞工和商,與農民「翻身做主人」相伴隨,士人自身也逐漸成了「問題」——「知識分子」本身就成了問題,而「知識分子問題」更一直是執政者的困擾。耕讀既去,士和農也成了難兄難弟。這一切,都需要返璞歸真,重新溫習農耕文化的本色,才能真正理解那不一樣的近代。



《耕織圖》,中國古代為勸課農桑,採用繪圖的形式詳實記錄耕作與蠶織的系列圖譜。原為南宋紹興年間畫家樓璹所作,此為清代彩繪本(來源:書格)


「滿漢中西新舊」可謂理解近代中國的六字箴言,其中前四個字,都與夷夏之辨密切相關。對向以文化自豪的中國讀書人來說,近代文野的更易可能是他們最大的困擾。自從以強弱定文野的新見引入,以前文野區分的開放性隨之狹窄,進而僵固,尋求富強乃成朝野之必須。而文野區分本是夷夏之辨的基礎,後者更是理解近代中國的一個要素——清雍正帝曾明言清人是「外國入承大統」,甚至自稱「外夷」,但又力圖證明清人已從夷變為夏。這樣一種認同的尷尬,曾使鴉片戰爭後的一段時間裡,漢族讀書人不便徑用「夷狄」稱西人。更因前有異族的征服,使得辛亥鼎革後想要回歸什麼樣的「傳統」,成為一個需要斟酌的問題。面臨西潮的強力衝擊,卻連自己的「傳統」也需要辨析,能不容易「失憶」?一些人乾脆把全部問題歸咎於「傳統」,也不失為一種尋求解脫的「出路」。


對於地大物博的中國來說,文化的區域性一直是自我認識和認識自我的重要因素,也是認識者自身不小的困擾。巴蜀文化本身有其需要體認的特性,而更重要的是,類似巴蜀這樣的地方文化,究竟是中國文化之下的一個區域分支,還是存在於某一特定區域的中國文化?書中的小文並沒給出結論,但在種族、民族、族群等範疇引進之後,這一視角對認識中國本身和認識中國文化,都至關緊要。或可這樣想:中國文化不必是由一個個可區隔的子文化相加而成,而是中國之內各地方人共同分享又各自表述的一個文化——共享者反映共性,各表者表現個性。甚至人類這一命運共同體,也不妨由此體認,庶幾多一些包容,少許多「博弈」。


在上述鋪墊之後,第二板塊是本書最為吃重的核心部分,直接呈現近代中國一些基本層面的特異性。主要處理的是「中西新舊」。這四個字有一種相互纏結的關聯:由於中國在中外競爭中屢敗,中西的認同讓很多中國人感覺不舒服,於是催生出取代中西的新舊,然而新舊又不完全等同於中西。那是一個思想和社會都已失去重心的時代,呈現出革命加轉化的過渡特色。更由於治國平天下的道出於二,過渡時代的新舊與中西皆飄忽流轉,有不少的跨越和交集。



1842年《南京條約》的簽訂,迫使中國開放上海等通商口岸。圖為民國上海外灘(來源:www.echinacities.com)


從口岸的租界到鄉村的煤油燈,芮瑪麗(Mary Wright)所說的「外國無所不在」已非常顯著;明可見一系列「不平等條約」構成的體系,暗則是很多讀書人被西方改變了思想,說「外國在華存在」已成中國既存權勢結構的一個組成部分,似不為過。面臨西潮的猛烈衝擊,讀書人都在思考中國向何處去這一共同問題。以前世道破壞,感覺前行無路,往往會回頭看過去。近代則出現了一個區別於古代的逆轉,即不再回頭尋求思想資源,而是眼光向外,透過東瀛面向西方。

這樣一種從縱向到橫向的眼光轉移,形成朝野共趨的國家目標外傾,是一個與從重文質走向物質化並列的根本性變遷,或可表述為走向世界的新中國。其間各式各樣的組合不斷呈現,雖非新非舊、不古不今,甚或「童牛角馬」,卻也使中國文化獲得新的生命樣態。不過,在中國向世界奮力前行時,卻面對著一個日新月異的世界,還不知會不會變好。迄今亦然。


第三部分涉及一些歷時性的近代大事件,不少都是以千年為計量單位的巨變。第一個就是科舉制被廢除了,直接導致維繫了兩千多年的四民社會走向解體。第二個則是與之相伴隨的晚清新政,竟然達成了立憲法的朝野共識。從以道治國向以法治國的模式轉化,已經觸及了統治的根本。立憲一旦實行,皇帝就真成了虛君,實即否定了皇帝自身的統治正當性。如此涉及「大經大法」的舉措,足以表現當時朝廷尋求變革的決心,卻不能防阻辛亥革命的發生。



作為中國古代以考試選拔官吏的制度,科舉制從隋朝開始實行,直至清光緒卅一年(1905年)舉行最後一科進士考試為止,前後經歷一千三百餘年(來源:meta.wikimedia.org)


或因「革命尚未成功」的孫中山遺訓,辛亥革命並不成功的看法,基本衍化成學界一種固定的認知(如黎澍先生所言,我們的近代史研究常追隨「國民黨觀點」)。處此語脈之中,我們對這次根本性的歷史轉折有多「大」,認知有些不足。前述新舊中西的纏結提示我們,對近代中國的要事要務,需要真正「學貫中西」的體認。像辛亥革命這樣已超出政治的巨變,要深入理解中國傳統政治的基本理念,也熟悉十九世紀影響中國的西方經典學理,才能得出接近本相的認知。


杜亞泉就把辛亥革命視為「五千年以來之大變」,不以小變視之。他最重要的睿見,就是看到了清季改革與革命的關聯,指出了摹擬西方的繁複政治,本身就可能導致革命。杜先生特別駁斥了「無學部則教育必衰,無農工商部則實業不振」的時代謬見,強調「國運之進歩,非政府強大之謂」。蓋「一國政府之本分,在保全社會之安寧,維持社會之秩序,養其活力之泉源,而勿涸竭之」。若政府一意「擴張政權」,對社會取干涉態度,則「干涉甚則礙社會之發展,擔負重則竭社會之活力,社會衰而政府隨之」。



辛亥革命作為近代中國比較完全意義上的民族民主革命,帶來政治思想與社會各方面的劇烈變化(來源:en.wikipedia.org)


這是真正學貫中西的見道之論。中國傳統政治本是近於西方經典自由主義的小政府模式,朝廷以一系列的儀式性舉措強調其存在,但在具體治理上則有意無意與人民「相忘於江湖」。近代可以說是小政府遇到了大問題,而一旦由崇尚無為而治改為摹擬西方的繁複政治,小政府體制就面臨了強有力的挑戰。杜亞泉把辛亥革命視為立憲的延續,卻在民國二年悲觀地發現「立憲之前途尚遠」。這也是民初讀書人的共識,所以醞釀出新文化運動及其中的五四學生運動。


不過,向被視為分水嶺和里程碑的五四新文化運動,其實需要重新認識。狹義的「五四」指一九一九年那次學生運動,而廣義的「五四」則泛指新文化運動。前者的標誌性口號是「內除國賊,外抗強權」,而後者則以提倡「德先生」和「賽先生」著稱於世。實際的結果是狹義者獲得了整體的冠名權,而廣義者的口號成為代表全體的表述。但若拿所產生的結果來評判,五四新文化運動基本不可逆的實際遺產,是白話文取代了文言,成為中國人的書面表述方式。這同樣是一個至少以千年計的大變化,而且影響了數以億計的人。以後的世界歷史,恐怕都不能不對此說上幾句。


胡適著:《白話文學史》(來源:澎湃)


「五四」的多樣性從一開始就存在。學生運動時正在中國的杜威,把運動描述為「一個民族/國家的誕生」(the birth of a nation);但運動的當事人傅斯年看到的,則是此時「中國算有了『社會』」。在一般人眼裡,國家和社會即使不對立,其間也充滿了緊張。杜威和傅斯年的不同表述,正表出「五四」蘊涵的豐富。


那是一個充滿矛盾和衝突的時代。發生在當時的事情,都打上了時代的烙印,需要從此理解和認識。今天不少習以為常的概念,例如國家和社會,其實也是在「大國轉身」的過程中形成的。對那些喜歡學著說中國古代是「帝國」的人來說,「國家」和「社會」可能都是「帝國」轉化的產物,實則更像是以前耳熟能詳的「天下」在近代渙然崩解的後果。


伴隨「大國轉身」形成的類似概念,還有文化和政治。今人常把文化和政治區別看待,而在那時人眼裡,政治就包含在文化之中。若把新文化運動與晚清的改革和革命聯繫起來縱向思考,它究竟是一個西潮衝擊下的「反應」,還是一個更多帶有自我意識的「覺醒」,就不是一個小問題。梁漱溟以為,從晚清的改革到辛亥革命,都是想要接受當時西方文化的努力,也是對自己文化的改革。似乎辛亥革命已是一場人心革命,而新文化運動則進一步整體性地轉向文化。



五四運動走上街頭的學生隊伍(來源:百度)


這裡隱伏著一個不小的分歧,在杜威和傅斯年看來,五四新文化運動更多地表現出斷裂,而胡適、梁漱溟等人則看到了歷史的延續。文化和政治的緊張,也因此成為後來很多人的一個重要分歧——對於中國的問題,究竟是從思想社會著手改變政治,還是訴諸更直接的行動,以武裝革命解決一切?


從新文化運動到北伐那十餘年,更是一個年年翻新,幾乎可以說一年一個樣的激變時代。其間我們熟悉的「五四」「五卅」和北伐,都曾被親歷者視為歷史轉折的里程碑。十多年就經歷三次「里程碑」似的轉折,這樣的歷史足夠驚心動魄,卻也讓當事人無所適從。朱自清後來說的「一切都在搖蕩不定之中,一切都在隨時變化之中」,最適合描述這一「動亂時代」。當然,在不斷的轉折中,也有一個總的趨勢,就是政治逐漸壓倒文化,越來越多的人從言說走向行動。


對這些近代大事件的認知,和我們今天的時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中國從來就是大國,但在近代成為弱國後,很多人淡忘了曾經的輝煌,逐漸養成以「弱小」自居的心態。這樣的「弱小」心態,多少都與失憶相關,正是大國轉身的副作用。如今我們的經濟體量已「走在世界前列」,對近代積弱成習的中國人來說,國際地位提高本應是愉悅的事;近年實際出現的,卻是一些「不高興」的言說,並以能「說不」來表現「強大」和「有力」。這類反常現象,可能與我們對近代史的基本態度相關,即側重於檢討和反省,內容也向以屈辱和反抗為主。過去太強調「落後就要挨打」,無意中便露出「進步就要打人」的暴發戶模樣,不見了大國國民的風度。


可知不僅當代現象是在歷史中形成,眼前心態也受到史學熏染。反過來,史學受外在世局的影響一向顯著。在西方,大體上世界每經歷一次大的動蕩,思想家都會產生某種「歷史終結」意味的觀念。在今天這樣一個變化急劇的時代,面臨多方面的失序,「我是誰」和「他是誰」的問題又變得重要,對近代中國的研究,也可能出現轉變。


一九四九年共產黨執政後,西方中國史想要解答的一個主要「問題」,即共產黨的革命何以成功。後來亞洲四小龍的經濟起飛,八十年代末歐洲和中國的事變,都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影響了西方學界的思路轉變。近三十年中國經濟的持續高速發展,以及那些總欲「說不」的「不高興」言說,已經在衝擊西方學界。或許用不了多久,還會出現一次中國研究的典範轉移,導致對近代中國史的再次重估。



1992年鄧小平「南巡」並發表重要講話,掀起又一輪改革開放熱潮,推動中國經濟持續迅速發展(來源:www.cnbc.com)


一方面,中國經濟的大幅增長,意味著國際影響的增強。試圖為此尋找歷史「原因」,可能會成為研究者一個未必自覺的預設,相關的論著會越來越多見。另一方面,因世界多方面失序而強化的認同問題,使我人與他人的辨析更加深入。因文化差異而看到非我一方不合心意的現象,也變得相對容易。國人的表現,很可能影響外人的認知;因為人類是個命運共同體,中外已比從前更加息息相關。


上面說的雖是西方的中國史研究,然而異文化的視角,可以提供一些生於斯長於斯的人容易忽略或思考不及之處。對歷史感興趣的人,可能要有思想上的預備,保持一種開放的心態,以適應可能會面臨的變化。同時,今日經濟發展的現實,或可幫助我們獲得重審近代史的新角度,更多關注近代中華民族那主動、建設的一面,更加平和、平靜地看待大國轉身的艱辛,不論成敗,皆能挺起胸膛承擔,回歸到休休有容的真正大國風範。


(《中國的近代:大國的歷史轉身》,羅志田著,商務印書館即出)


文章版權由《讀書》雜誌所有,轉載授權請聯繫後台

  • 羅志田:

Novem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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