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奇藝會是下一個樂視嗎？割了毒瘤卻滑向深淵
對10多年視頻江湖爭戰中，碩果僅存的愛奇藝創始人龔宇來說，這恐怕是一個至暗時刻：兩個月前割了已成「毒瘤」的播放量之後，卻未能力挽狂瀾，而是繼續滑向虧損數十億元、股價持續下跌的深淵。
此前關閉播放量時，龔宇說「這是一個非常不情願的決定」，他把未來希望寄託於付費會員的增長，以及豎屏內容的發展。但諸多艱難現實，證明龔宇想要靠此脫離虧損深淵只是一個奢望，那麼現在的龔宇，後悔那個決定了嗎？
1/難逃虧損深淵
10月下旬，清華理工男龔宇出現在了上海松江一個綜藝劇組的片場，與小鮮肉陳偉霆愉快地聊起了家常——這是愛奇藝2018年總投資超過2.5億元的重點項目，集結了鹿晗、陳偉霆、宋茜、王嘉爾等年輕偶像。
過去幾年來，作為視頻行業里最親力親為的一位，龔宇常年奔波於各大綜藝節目錄製現場，「甚至連談個演員都親自去」。
只是，對龔宇來說，他奔波於綜藝現場的最終目的，絕不僅是和明星閑聊，而是試圖通過自製戰略等種種方式，向美國最大在線視頻網站Netflix看齊。
但相比盈利的Netflix（第三季度盈利為4.03億美元），陷入無底洞巨虧的愛奇藝差距正越來越大。
10月31日，愛奇藝交出上市後第一個半年成績單：根據第三季度未經審計財報顯示，愛奇藝第三季度營收為69億元人民幣（約合10億美元），凈虧損31億元人民幣（約合4.573億美元），對比去年同期虧損幅度進一步擴大——根據分析師此前預測，愛奇藝第三季度每股虧損將達0.43美元，但是根據公布的財報數據顯示，實際每股虧損約合0.63美元。
受虧損影響，愛奇藝當日盤後交易股價大幅下跌，收19.3美元，跌幅達13%。
11月1日，在美國科技股全線上漲，中國概念股多數大漲情況下，愛奇藝再度大跌11.53%。
這距今年3月29日，愛奇藝從百度拆分後，正式在納斯達克掛牌上市才僅僅7個月，資本市場卻已開始失去對它的信心，特別是在愛奇藝付費會員同比大規模增長情況之下——根據愛奇藝的說法，目前愛奇藝訂閱會員規模為8070萬，會員服務收入約29億元，同比增長接近8成。
無底洞虧損，是多年來擺在龔宇面前最現實也最致命的問題。過去幾年，愛奇藝持續處於巨額虧損之中：2015年到2017年，三年的凈虧損率分別為-48%、-27%、-22%，相比逐漸轉好的凈虧損率，虧損額卻在逐漸擴大，2017年虧損更達到37.369億元。
而到2018年前三季度，Q1凈虧損為 3.96 億元，Q2運營虧損為13億元，Q3虧損為31億元，三個季度的虧損總額不僅早已超過2017年整年，而且Q3虧損額就差點相當於2017年全年總額。
從Q2到Q3的巨大虧損額差距，短短几個月發生了什麼？
耗資最多的還是「運營成本」。按照愛奇藝說法，短時間內公司內容成本較收入會有更高的增長。到目前為止公司內容成本佔總收入的70%到80%之間，預計在下半年這個比例將要達到80%。
其中，主要是天價版權的暴漲——一個廣為流傳的數據是，從2009年搜狐視頻2.5萬元購買《大秦帝國》，到2017年騰訊視頻8.1億元拿下《如懿傳》，視頻網站花在版權購買上的費用，最高已經有了近400倍的增長。
「如此巨額的版權費支出情況下，付費用戶的高速增長也只是杯水車薪。」一位互聯網觀察人士對鋅刻度（ID：beefix）記者表示，實際上，由於愛奇藝的自製綜藝邀請了眾多小鮮肉，雖說流量明顯，但也是一筆天價的支出。
在這位互聯網人士看來，除了天價版權，愛奇藝還有運營、研發、帶寬等各方面的巨大支出。而且，俄羅斯世界盃版權被優酷獨家拿下，也可能間接影響了愛奇藝第三季度廣告收入的下降。
2/沒有割完整的毒瘤
愛奇藝最近幾月股價走勢圖
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和龔宇在今年9月「壯士斷腕」的行動有關。
今年9月，龔宇選擇拿「假流量」這個毒瘤開刀，用熱度代替播放量——2016年以來，點擊量破百億成為影視劇標配的造假繁榮。就網路視頻平台整體來看，2016年優酷、愛奇藝、騰訊三大平台劇集累計前台點擊量為4107.42億，2107年達到了4860.2億，一年之內增加了近700多億。
「關閉播放量是我們非常不情願做的一件事，但與其讓市場混亂，還不如自己痛下決心，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彼時，龔宇的打算是，綜合用戶討論度、互動量、多維度播放類指標的內容熱度，在各端逐步代替原有播放量。
但兩個月過去，「壯士斷腕」顯然遠未達到龔宇預期。根據鋅刻度（微信號：beefix）從多方了解的情況來看，諸多從事影視製作的業內人士，對愛奇藝的這個舉動都額外謹慎，甚至減少了廣告的投放量，這個模式的推行，也遇到了來自影視投資人士的阻力。
「相比播放量，熱度更難直觀理解。」一位從事影視營銷的人士對鋅刻度（ID：beefix）表示，他們公司召開了好幾次會，但愛奇藝當初公布的幾個熱度維度如何判定，至今仍是一團亂麻，愛奇藝內部也沒有人給出清楚的解釋。
上述人士表示，「實際上，從我們的觀察來看，相比播放量，熱度的邏輯其實是一樣的，只是分析方法更為複雜，並不是解決播放量造假這個毒瘤的合理解決方式。」
而截至目前為止，整個行業仍在觀望，優酷、騰訊視頻等均未跟進。騰訊視頻內部表示，騰訊視頻不會取消前台播放量顯示，但未來「會員拉新」會取代播放量成為劇集播出的主要考核策略；而阿里音樂CEO楊偉東則直言，刷播放量和關閉播放量是兩件事，沒有正向的因果關係，也不是一個科學的、共識的方法。
實際上，對刷量者來說，這同樣只是更換一種操作方法而已。根據新浪科技報道，多名刷單者表示，評論、點贊都有可能成為新的刷量對象，只是刷單的成本和時間增加了。一位有刷量經驗的人士也向鋅刻度（ID：beefix）表示，他曾在一個熱度不到幾百的視頻中嘗試刷熱度，通過傳統刷單方式仍然可以實現熱度增長。
3/會員增長快到天花板
多年來，愛奇藝一直自稱「中國版Netflix」。從收取會員費，到投入資源製作原創內容，再到現在關閉顯示前台播放量，各個方面試圖向Netflix看齊。
相關數據顯示，Netflix第三季度營收為40億美元，同比增長34%；凈利潤為4.03億美元，同比增長了210%。訂閱用戶為1.37億，也比愛奇藝8070萬高出不少。
兩者差別最大的，其實是盈利模式。愛奇藝將近一半營收來自廣告，而Netflix在今年8月之前幾乎完全沒有廣告，全部營收幾乎都來自會員收入。它的商業模式很簡單：收入=用戶數*會員費用。
但在中國，由於淡薄的版權意識——儘管兩年前愛奇藝依靠《盜墓筆記》開啟付費大門，愛奇藝付費會員數量得到飛速整長，付費收入也在總收入佔比中不斷上升，但營收想要全部來自會員收入基本不可能實現，更多的還是依靠廣告收入。
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愛奇藝的付費會員正在進入行業天花板，在各家視頻網站會員看全集、會員搶先看和會員獨享劇等競爭模式不斷湧現的情況下，會員增長比例能維持多久存疑。愛奇藝首席財務官王曉東就承認，第季度是全年最熱的季節，第四季度會員數仍將增加，但凈增數量不及第三季度。
」實際上，愛奇藝會員第三季度的增長速度，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和京東Plus會員的權益互通。」一位互聯網分析人士稱，今年4月京東與愛奇藝的會員權益互通正式上線，彼時愛奇藝會員規模為6710萬。
4/百度正在拋棄愛奇藝？
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是，在連年巨虧之下，百度對愛奇藝的支持，還會持續多久？
第三季度，在愛奇藝新增付費會員創紀錄的同時，百度所付出的內容成本也水漲船高。百度Q3內容成本為67億元，同比增長73％，較Q2的68%高，這主要是因愛奇藝內容成本增加。
事實上，對已被阿里和騰訊遠遠拋離、取消醫療競價廣告、AI商業化落地還遠的百度來說，這種虧損是不可承受之重，甚至會逐漸拋棄愛奇藝。
此前的7月5日，根據一份百度向SEC提交的文件顯示，百度於6月減持愛奇藝股份，套現2.59億美元。
上市前夕，作為愛奇藝最大股東的百度李彥宏表示，雖然愛奇藝還沒有取得盈利，但我們的虧損比競爭對手要少。當時，有媒體就認為愛奇藝奔赴納斯達克IPO原因，就是百度為了降低愛奇藝這個「燒錢」板塊的速度。
現在來看，美國資本市場對愛奇藝信心何時恢復尚未可知，美股市場也一直不太懂中國的視頻網站。不利之處還在於，與背靠阿里的優酷、背靠騰訊的騰訊視頻不計成本投入競爭相比，愛奇藝會面臨美股市場嚴苛的監管，所有收支和會員等重點數據都必須公開透明——此前，優酷曾試圖通過不當會計方式美化財報，然而並沒有逃過SEC法眼。
對龔宇來說，愛奇藝何時盈利已無從談起，而這樣無底洞的持續虧損是十分可怕的。在視頻行業的跑道中，PPS、PPTV、56網、風行網、酷6、土豆、搜狐視頻等等，這些名字都已經或即將成為歷史，誰也無法斷定，愛奇藝會不會是下一個——畢竟，賈躍亭樂視的經驗和教訓就在眼前。
「極其理想主義」的龔宇，不想成為下一個。他在公開場合多次表示，愛奇藝未來的預期是一家多生態的娛樂公司，對標的模型是迪士尼而非Netflix。但在艱難的現實面前，絕不是他奔波於綜藝現場，與小鮮肉流量明星聊天就能實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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