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垣結衣新劇：為了一份工作，得多麼辛苦地逼自己
日式職場劇描述的生存壓力，細節營造頗贊。「野獸」之外，還有思考。
最近一部寫實的職場日劇，剛播出就引起大家的注意。新垣結衣主演的《我們無法成為野獸》，講述一個平凡的東京女白領，在職場中沉浮並感悟人生的故事。為了一份工作，人活得連狗不如，這種心態在當下似乎頗有共鳴。
《我們無法成為野獸》劇照
新垣結衣是那種清新沒有威脅性的美貌，所以女性觀眾在看她的劇時，往往很有代入感。《我們無法成為野獸》（簡稱《野獸》）第一集，女主角早上還沒起床，就被上司的留言奪命連環追，然後一萬個不情願爬起來。但再不願意，下一秒，她還是整整齊齊、穿著得體地出門。熟悉感頓現。
《我們無法成為野獸》劇照
接下來，劇集選擇展示上班高峰期擠公共交通的窘迫。新垣結衣這個大美女，在捉襟見肘的公交里被擠來擠去。與國產職業劇總是讓女主角光鮮亮麗開私家車或乾脆略過通勤這一環節不同，日劇的展示真實而細膩。上班路上的疲憊，也是日劇主創不約而同選擇的一處著墨。《野獸》之前，《東京女子圖鑑》《和歌子酒》《今天不上班》等，都從不同角度刻畫了這種通勤路上的擁擠、疲倦。
《我們無法成為野獸》劇照
新垣結衣飾演的女主角名叫深海晶，她6點半起床，8點半第一個到達公司，極度自覺自律。到公司後，急急忙忙為上司泡咖啡、準備9點半的視頻會議、登錄工作電腦，然後，打開上周給領導交過去的PPT，發現充滿了憤怒的評語。這是別人負責的項目，但是，深海晶在這個公司已經習慣於處處挽回同事的過錯，於是她將PPT修改了。隨著劇集的推進我們就會發現，原來同事已經習慣了深海晶的種種救場，極度依賴和利用她「老好人」的性格。
《我們無法成為野獸》劇照
以上只是第一集還沒到三分之一的內容，種種讓人熟悉的上班場景就撲面而來。無怪乎此劇才播出兩集，就有這麼高的討論度。
再看同期播出的國產職業劇《創業時代》。第一集剛開始，還沒敘述什麼正經的工作情節，突然在第10分鐘，女主角的前男友就帶著鮮花玫瑰小提琴出現在她的公司，大膽示愛。要知道，楊穎（Angelababy）飾演的女主角，作為一家著名投資公司的一個業務部門的負責人，當時正在進行嚴肅的工作會議。還有，樓下的保安門禁是幹什麼的，公司的前台難道是傻子，就這樣讓一個不相干的人排場這麼大地闖進來？第一集開始僅不到10分鐘，主創就迫不及待用瑪麗蘇橋段開始「砸」觀眾了。
《創業時代》劇照
「所有國產職業劇都是披著職業劇外表在談戀愛」，這一評論，有可能真不是網友們的毒舌。
而此時，日劇《野獸》的情節是女主的同事在發工作郵件的時候，從文檔導入PDF格式的過程中因頁面範圍選錯，導致重要的報價沒有提交給客戶——真實又合理的職場細節。
《野獸》的編劇是野木亞紀子，之前的幾部熱劇《重版出來！》《逃避雖可恥但有用》《非自然死亡》都出自她的筆下。她的劇很多都涉及職場。2013年的《飛翔情報室》她就和新垣結衣合作，新垣在劇中飾演一個電視台女編導，因為工作態度過於強硬而被閑置到不重要的部門，所以她總希望能發掘出爆炸新聞，讓自己重回一線崗位。《重版出來！》講的是新人漫畫編輯在出版界奮鬥的故事。《非自然死亡》就更不用說了，這部劇幫助日劇界另一大花旦石原里美成功轉型，評論普遍認為此劇細節豐滿的職場戲和女性主義角度的正麵價值觀，為主角人設增添了不少好感。
《非自然死亡》劇照
野木亞紀子在當編劇前，也當過普通的上班族，並且上班的日子也有很多不如意。這或許是她創作職場戲總格外有細節、能準確抓住上班族心態的一個原因。比如《野獸》，有很多細節，感覺不是自己親身經歷真的寫不出來。
女主角深海晶為了處理緊急工作，蹲在地鐵站的地上，用筆記本電腦給客戶趕發郵件；在計程車上，將電腦平攤在座位上修改文件。而國產職業劇，無論是現在播出的《創業時代》，還是前段時間熱播的《北京女子圖鑑》《上海女子圖鑑》，會出現工作沒幾年，女上司就將自己在一線城市的大房子「便宜」租給女主角，上司家裡的奢侈品衣服和包包隨便給女主角用等與現實差距太遠的情節。
《創業時代》劇照
國產職業劇的另一脫離現實，表現在女主角往往因為長得美或自身光環，上司、同事總是無理由地對她很好，一路開綠燈。《親愛的她們》女主角顧嘉一在雜誌社工作，電視劇沒有展示她具體上班的細節，就只見她住在深圳一個高檔小區的大loft里，工作上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積極態度，雜誌社主編就莫名覺得她工作能力很好，出國旅行的任務總派給她，還義務幫助她寫的小說出版，拍成電視劇。
《親愛的她們》劇照
但是在《野獸》中，第一集，我們就看見大美女新垣結衣被上司吼、被同事坑，狼狽地鞠躬、補救。上司將並不在她職責範圍內的任務塞給她，同事闖了禍，卻讓她代替自己去對方公司道歉。看到這一刻，讓人覺得，這才是真正的職場啊。真實人生就是不可能因為你長得美或是「主角」，所有人就優待你、自覺為你讓路。《野獸》中無時無刻不在凸顯的是：在現在這個社會，人們為了保住一份工作，是多麼辛苦地逼自己。
除去基層白領的艱辛，《野獸》也探討了在東亞社會普遍存在的女性在職場遇到的性騷擾和歧視。關於性別歧視，野木亞紀子的上一部作品《非自然死亡》其實就已探討過。石原里美飾演的資深法醫，在法庭作證時說出了大意如下的話：如果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個有些年紀的、看上去穩重健康的男性法醫，你或許就會覺得他的證詞可信，他提出的論斷非常專業。但正因為站在你面前的我，是一個年輕女性，你才質疑我證詞的可信和我的專業度。
《非自然死亡》劇照
這一整段台詞，內里蘊含的反省，不得不說是編劇野木亞紀子工作多年後切身的感悟。在《野獸》目前播出的兩集中，這種探討也在繼續。比如女主角深海晶工作一天已經累得不行，站在回程的地鐵上，身邊在居酒屋喝得醉醺醺的上班族男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往她身上靠。
深海晶為了挽回其他同事的錯誤，自己掏私房錢買吃的，請設計部同事加班。工作完成後，她打電話向部長確認，電話那頭傳來很明顯的花天酒地的聲音，部長還不住用言語對她進行性騷擾的暗示。女主角掛完電話後的那種精疲力竭，又何嘗不是諸多職場女性的精疲力竭。就算像狗一樣地努力工作，對方還是不把她認真看待；關鍵時刻，男上司還是只把她當成一個可供調戲的、與她工作能力無關的物品。
除去台詞，《野獸》也在用「衣服」表達自己的觀點。第一集剛出場的時候，深海晶和男朋友在酒吧喝酒，她無比羨慕鄰桌女人一身酷炫的裝扮，尤其是腳上那雙Toga的鉚釘淺口短靴，氣場張揚。男朋友卻說：「你喜歡那種打扮？！那種女人穿得也太浮誇了吧？！」
在現實生活中，女人往往也是這樣，根據異性的眼光來選擇衣服、打扮自己，有時卻錯過了自己真正喜歡的裝扮。這非常明顯地體現在劇里深海晶的著裝。她剛出場時的幾套衣服，都是非常標準的東京上班族打扮。
把女主角扔在上班高峰期的地鐵站，能一下被迅速淹沒：素色的上衣、一字領米色長袖衫，淺灰色闊腿褲，搭配很能裝的GIANNI CHIARINI大包包，鞋子也是那種淺綠色極矮的跟。這種裝扮無論是上班還是作為一個人得體的女朋友，都無可挑剔。和女主角在職場逆來順受、不敢反抗上司和同事一樣，她的裝扮也如此沒有威脅和個性，不會惹到任何人。
《我們無法成為野獸》劇照
第一集結尾，受夠了職場不如意和男朋友讓前女友在他公寓住四年卻不趕她走的優柔寡斷，深海晶終於買了自己在劇集開頭最喜歡的鉚釘淺口皮靴，並配上黑色短裝皮衣、UN3D的嬉皮風長裙，戴上氣場加強專用道具——黑色太陽鏡。
《我們無法成為野獸》劇照
這一幕迅速吊起了觀眾的腎上腺素，期待她下一場的華麗轉身。但是，這正是日劇與爽劇的區別。按照爽劇思路，女主變裝後下集一定能全面開掛、升級打怪。但現實是，《野獸》第二集開頭，女主雖然將自己對於工作的合理要求列印出來交給上司，但在和他對峙的時候，氣場還是瞬間弱了下來。畢竟，這才符合現實啊：一個人不可能因為換一套裝扮，整個人格就成功改變了。
《野獸》用日式的獨特和細膩，構建了一個和很多人的現實都很接近的職場，同時也用新垣結衣特有的治癒表達來安撫了我們：雖然無法成為真正的野獸，但為了生存，還是得不斷前行。
（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周刊》2018年第4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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